葉湘雪其實猜到這個結果。
    隻是沒想到人家這麽理所應當，絲毫不會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以前葉湘雪和佟曉輝聊到他的父母的時候，佟曉輝就說過這個問題。
    他的父母不覺得給別人添麻煩是什麽事。
    他們從來都以能麻煩到別人為光榮。
    最搞笑的是，他們在外麵自己攬些人情回來，隻跟人家說一句，“我兒子是大學生，以後當官了，讓他關照你們家。”
    聽起來多麽的可笑。
    但是他們老家，還真的就有人信。
    現在才知道，他們不是壞，也不是蠢，而是低下的認知讓他們把自己的行為合理化，做出來的一切事情，都不會去考慮後果，更別說去考慮別人的感受。
    講道理是不行的。
    他們但凡是懂一點道理，還會賴在這個地方嗎？
    當聽到親愛要賴在這裏不走的時候，黃清萍給葉軍猛使眼色。
    葉軍的臉色雖然不好看，但是連個屁都不放。
    黃清萍都急了，推了一下葉軍，後者像個不倒翁，晃了一下，又回了原位。
    黃清萍覺得這種事就不能指望葉軍，還得她親自來，幹笑著說，“親家，你看，我們家就隻有這麽大。”
    “你們就這麽擠在這裏，一天兩天還可以。”
    “一個月兩個月，是不是多少有點不方便？”
    佟媽一點都不拿自己當外人，“哎喲，哪有什麽不方便。”
    “我們不講究那些的。”
    “過年的時候，家裏來了親戚，那不都是一大家子擠在一起，熱熱鬧鬧的。”
    “你說說你們退了休，平常也沒有什麽事。”
    “夫妻倆在家裏大眼瞪小眼的多沒意思。”
    “我們來了，那不是熱鬧得很。”
    “平常我還可以跟你去買個菜，幫你煮個飯，幫你打掃一下衛生。”
    佟爸一口接過去，“對對對，我還可以跟親家一起去釣魚。”
    “釣釣釣，釣尼瑪……”佟媽急了就要罵娘，翻著白眼把雙手塞襠下，左右屁股一抬一夾，像在取暖，又像在擺一個特定的姿勢，一副替葉湘雪這個兒媳婦考慮的樣子，“人家湘雪都懷孩子了。”
    “我們是過來幫忙的，你就知道釣釣釣。”
    這要是在老家，佟爸的巴掌早就抽在佟媽的臉上了，隻是現在在別人家。
    再者說，他們還沒把根紮穩，的確要把話還是說得漂亮些，於是嘿了一聲，把這口氣給咽下去。
    佟媽一看自己掌握了主動權，立馬朝葉湘雪咧嘴笑，“湘雪，你別聽你公公的。”
    “我們家現在的頭等大事，就是你養好胎。”
    “家裏多個人多雙手，使喚起來也方便。”
    “你放心，我們一定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葉湘雪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去評價，白白胖胖？他們可能真的連什麽是妊娠糖尿病都不知道，覺得孕婦胖就是好，他們並不是要給葉湘雪養胎。
    隻是在假裝自己是一對明麵上通情達理的好公婆，做給外人看，站在製高點，要把葉湘雪往絕路上逼。
    而此時的電話依舊沒響。
    佟曉輝他不是在斷絕跟父母的聯係，他隻是在躲，在逃避。
    葉湘雪以前能共情葉伯常，但又不能完全共情，現在這種被纏上的感覺有多絕望，葉伯常當初就有多絕望。
    老天爺啊……
    葉湘雪如果沒有懷孩子的話，可能還有得商量，也會好說話一點。
    可是葉湘雪現在懷了孩子。
    工作壓力本來也大。
    單位同時上馬多個項目，去年就放了一個高溫假，春節這幾天一過，馬上就要投入到緊張的攻關工作當中去。
    試想一下，下班之後，還要麵對這種家庭瑣事，她真怕自己扛不住。
    這樣的環境，別說養孩子，和佟曉輝的婚姻還能不能繼續下去，都是個問題。
    葉湘雪咬了咬牙，手上撥通了佟曉輝的電話，認真地看著佟爸佟媽，“我們這邊有一不出門，二不歸家的習俗。”
    “今天你們就住在這邊！”
    “明天你們就走吧！”
    “要住酒店，我去訂房間。”
    “要回老家，我去訂機票。”
    “但是留下來，不可能。”
    佟媽嘖地一趔頭，“兒媳婦，你怎麽說話呢。”
    “都是一家人，你怎麽還能把公婆往外趕。”
    “再說了，你嫁給我兒子，不就得替我們佟家考慮嗎？”
    “怎麽還一副把自己當外人的樣子。”
    “你可得搞清楚，你肚子裏懷的是我們佟家的種，把關係搞僵了，你以為跟我兒子還怎麽相處。”
    “你要想想後果，我兒子他明麵上幫著你，護著你。”
    “那是結婚前，沒懷孩子前……”
    “現在你還以為是你們處對象的時候，還處處都讓著你？”
    “他身上流的是他老子的血，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
    “你還以為他真的會為了你，跟我們斷絕關係啊？”
    翻譯一下：你嫁人了，懷孕了，離了我兒子，你就是破鞋，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啊？
    葉湘雪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全身都在抖。
    她甚至一點都沒有想顧著肚子裏的孩子的想法，她的身體還不錯，所以沒有一點不適的感覺。
    但……身體再好，她也沒有打算再留著，至少，在目前看來，這個孩子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葉湘雪的電話沒有漏音，聽不到電話中佟曉輝絕望的呼喊。
    “湘雪……”
    “老婆……”
    “你聽我說，我不是他們說的那個樣子……”
    “你等我，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電話線扯得太長，把話機都給扯到了地上……他連滾帶爬地朝家裏跑，求老天爺千萬不要讓老婆出什麽事啊……
    然而此時，就在葉湘雪家的樓下，一個女人穿著黑色的大衣，頗為洋氣地看著樓上。
    好不容易才摸到葉伯常的堂姐和姐夫這邊。
    葉伯常的軟肋還真難找啊，一個活生生的人，那麽大一個領導，想找他資料居然這麽難。
    關鍵是，以前還可以跟戴茜打聽。
    聊聊葉伯常倒是沒問題，但是往深了聊，連戴茜也裝傻。
    不過，那又怎麽樣呢？不是一樣被我找到了？隻是不知道葉伯常的堂姐家住幾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