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並不知道因為他的這一舉動，而引發的京畿中的一切。
    不過，就算是知道，梁辰也不在乎。他現在的目標就是慢行過樞州，石子投入湖中，到底是驚動了誰，到底誰會出手，這一路上自有分曉。
    樞州，西臨靈州，東接太微、天微兩垣，南視皇朝最南端的汐州，甚至與煙州都有一段邊界。是皇朝出京畿，控扼大半疆土的樞紐，因此得名樞州。
    樞州的州域雖不如靈州，但因為更靠近京畿的緣故，又處在交通要道之上，因此各方勢力混雜。八皇子雲業雖得樞州州牧效忠，但樞州州牧對樞州的掌控程度，明顯不如殷離火治下的靈州。
    一行人出靈州也有了一些時日，一路上，梁辰並未遇到人影。此時，日將西斜，古道蜿蜒，一行人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
    “你真就打算這麽一步一步地走到出雲帝京？”
    高空之上，廣度在梁辰頭頂盤旋，發出幾聲啼鳴，對梁辰問道。廣度這是嫌梁辰走的太慢了，如果梁辰騎上自己，那麽現在兩人早就進十二樓城了。
    梁辰輕輕勒住手中的韁繩。他胯下騎的，是殷離火特意為其準備的代步妖獸青鱗馬。此妖獸是各類陸地鱗甲與靈州長馬的混種，具有耐力強，防禦高的特點。與落仙宗大量裝備的三黃犀馬有異曲同工之妙。
    殷離火將其裝備到了自己的親軍之中。梁辰身後的儀仗隊，清一色騎的都是這種青鱗馬。
    控製著青鱗馬停下腳步。梁辰對廣度回道：“此處離出雲京畿不算太遠，是那些人能光明正大出手的最後機會，也是我試探出雲皇朝最終態度的機會。”
    出雲皇朝各方的態度，都會投射到梁辰經過的這一路上。梁辰也可以通過對路上遭遇的判斷，確定到底有幾方對自己懷有敵意。
    廣度不解，問道：“你說的那些人，除了那幾位皇子還能有誰？”
    梁辰卻道：“那些皇子並不一定都想置我於死地，而一些意想不到的人，才可能是此行最大的危險。”
    廣度不明白梁辰說的是什麽意思，也不再多問。啼鳴一聲，飛到前方，繼續為一行人探路。
    “宮主，前麵就是樞澤郡界碑了。”
    儀仗隊親衛統領韓肅策馬上前，身上甲胄隨動作發出鏗鏘之聲。
    韓肅是殷離火麾下親衛的三位統領之一，也是原赤焰宗的弟子，隨殷離火一起投奔了出雲皇朝。受殷離火親命，護送梁辰前往出雲帝京。
    其麵容剛毅，皮膚略黃，左頰上有一道疤痕，雖然不大，但還是為他平添幾分凶悍之氣。
    “按行程，今夜便可抵達樞澤郡城。”
    “不必進城”，梁辰回應道：“在城外不遠處，找一地勢高的地方紮營即可。”
    韓肅欲言又止。
    他從軍多年，隨殷離火南征北戰，對危險察覺的敏銳程度自然比正常人要高出數倍。今日與前幾日不同，他在趕路的過程中，就明顯察覺到了不下數股窺探的力量，這些人一路上尾隨，從未離去。
    出發之前，殷離火曾命令他，一路上保護梁辰的安全，但又讓他務必要聽梁辰的吩咐。
    他知道，紮營在城外，無疑會給那些人出手的機會。正在韓肅猶疑之間，山道盡頭突然傳來一聲清越長嘯。嘯聲未落，一道青色身影已踏著樹梢飛掠而來，衣袖翻飛間帶起陣陣金鐵交鳴之聲，將剛剛歸林，準備棲息的飛鳥再次驚起。
    “全體戒備！”
    韓肅一聲令下，三十六名儀仗隊的親衛瞬間紛紛下馬，默契的組成靈州軍最常用的搏殺戰陣。刀劍出鞘的聲音整齊劃一，在暮色中泛起一片森冷的寒光，直對來人。
    來人並沒有因此而減緩速度，淩空翻身，繼續向前，最後穩穩落在梁辰馬前十丈處。
    借著夕陽，韓肅看清楚了來人的樣貌。
    那人是一名男子，身著靛青長衫，山風出動間，露出了其腰間懸著的七柄形態各異的小錘，這些小錘隨著他的動作不斷叮當作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臂上纏繞的那副赤紅鎖鏈，鏈環不過拇指大小，卻在夕陽下不斷閃爍著紅芒。
    “二品煉器師柳野，見過煉器學宮宮主。”
    不待韓肅出聲相詢，男子就抱拳行禮，說出了自己的身份。不過，語氣中卻透露著絲毫不加掩飾的挑釁意味。
    梁辰抬手，示意韓肅帶著親衛退下。目光在柳野身上停留片刻，最後轉向那副赤紅鎖鏈。微微點頭，對其誇讚道：“你身上的這副赤蛟鏈倒是不錯。用百年火蛟筋輔以玄鐵精英，淬煉時還加入了鳳血石粉，在二品器的層次中算是精品了。”
    柳野瞳孔驟然一縮。
    他這赤蛟鏈的確是用從一處古遺跡中尋得的火蛟筋煉製而成，煉製的秘法和材料從未示人，也是他一直以來最引以為傲的一件作品，沒想到竟被梁辰一眼看破。
    “梁宮主不愧是能煉製出四品仙器的人物，竟能將我這赤蛟鏈一眼看穿，柳野佩服。”拱拱手，算是對梁辰的煉器水平予以認可。
    不過，他卻並未就此打算放過梁辰。
    “聽聞梁宮主剛剛執掌煉器學宮，就急著進京麵聖”，柳野冷笑一聲，右臂赤鏈無風自動，發出細微的嗡鳴聲：“我今日在此，替皇朝的所有煉器師問一問宮主，莫不是想要將這天下煉器師的聖地，賣給京城那些皇子來換取富貴？”
    梁辰暗道有趣，自己左等右等，沒有等來皇朝的那些人，竟是等來了一個使命感強烈，願意為學宮的將來，不惜挺身質問自己的熱血之人。
    “你是散器師？”
    柳野道：“不管我出身如何，請宮主回答我的問題，以安皇朝煉器師之心！”
    “你要的答案不在我這裏，你該去靈州看看。”
    “既然宮主不肯如實相告，那就別怪柳野得罪了！”
    話音未落，他臂上赤鏈突然暴長，如一條赤色巨蟒般，淩空抽向梁辰麵門！這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等韓肅反應過來，赤蛟鏈距梁辰已經非常近了。
    “放肆！”
    韓肅怒喝拔刀，想要將這赤蛟鏈斬斷，卻發現已經有些來不及了。就在赤蛟鏈即將打到梁辰身上時，就見梁辰擺手揮出一道靈力匹練，正麵迎向赤蛟鏈。
    “叮——”
    一聲清越的脆響傳出，赤鏈與靈力匹練相撞，迸濺出無數細碎火星。讓人想不到的是，那些火星沒有落地，反而懸浮在半空中，漸漸組成了一幅繁複的圖案，在暮色中顯得尤為明亮。
    柳野臉色大變。
    他這一擊雖未用出全力，但也使出了近八成的功力。雖然之前早有聽聞，梁辰戰力不俗，但柳野也沒想到，自己這一擊竟會被對方如此輕描淡寫地化解。
    更令柳野震驚的是，那些火星組成的圖案，分明是自己煉製這赤蛟鏈最隱秘的那幾道敕文！這幾道敕文是自己作為煉器師，最引以為傲的幾道。憑此，柳野才得以在煉器師中站住跟腳，而且其他人根本就無從得知！
    “你……”
    柳野收回赤蛟鏈，驚疑不定地看著梁辰，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麵對梁辰，隻交手一招，他就已是完敗。
    “這幾道敕文，出自早已消失的青陽派典籍《火工秘要》。”梁辰收起袖袍，同時也示意韓肅收起武器，聲音平靜地對柳野說道：“你赤蛟鏈上這幾道敕文，不全，也不精。尚有許多待打磨之處。”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煉器學宮藏書閣第三層，有《火工秘要》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