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碎鏡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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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雨柱盯著那道溜走的黑影,突然想起孫誌國的瘸腿。
    那背影…… 像孫誌國!
    楊為國把賬本往懷裏緊了緊,雨水順著發梢滴在封麵上。
    他咋會來上海?不是被關在看守所了嗎?
    張師傅用拐杖撥開腳邊的碎鏡片,鏡片反射的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怕是有人把他放了,想借他的手毀證據。
    三人趕緊追出去,倉庫後的小巷裏空蕩蕩的,隻有牆根處留著個沾泥的腳印,鞋碼和孫誌國的一模一樣。
    何雨柱蹲下來摸了摸腳印:還是熱乎的,剛走沒多久。
    往哪追?楊為國攥著拳頭,指節發白。
    張師傅望著巷口的岔路,突然指著左邊:那邊有股煤煙味,他準往碼頭跑。
    果然,跑出沒多遠,就看見孫誌國正扒著艘貨輪的舷梯往上爬,懷裏還揣著個油紙包。
    孫誌國!何雨柱大喊一聲,把手裏的石塊扔過去,正砸在他的腿彎。
    孫誌國 “哎喲” 一聲摔下來,油紙包掉在地上,滾出半塊鏡片和張泛黃的照片。
    楊為國趕緊撿起照片,上麵是三個年輕人站在碼頭,中間的是馬大勺他舅,左邊的瘸腿男人看著像年輕時的孫誌國,右邊的……
    是我大伯!楊為國的手突然抖起來,這照片是二十年前拍的!
    孫誌國被按在地上,嘴裏還在嘟囔:不是我要跑,是趙德山的人逼我的!他們說隻要我拿到倉庫裏的鏡片,就放我回家!
    鏡片?張師傅撿起那半塊碎鏡,邊緣還沾著些紅漆,這是啥?
    孫誌國的臉漲得通紅:是…… 是當年馬大勺他舅刻的密信,把字刻在鏡片背麵,拚起來才能看全。
    何雨柱突然想起倉庫裏的鐵皮盒:那另一半呢?
    在…… 在趙德山手裏!孫誌國的聲音發顫,他說那上麵記著當年倒賣救濟糧的同夥名單。
    正說著,遠處傳來警笛聲,是之前留在倉庫的警察趕來了。
    張師傅把碎鏡往包裏一塞:先跟警察回去做筆錄,等找到另一半鏡片,就啥都清楚了。
    警局的燈光慘白,孫誌國縮在椅子上,看見張師傅就直往後躲。
    張師傅…… 我真不知道鏡片上寫的是啥,我就是個跑腿的。
    張師傅往他麵前推了杯熱水:你說說,當年你為啥幫著楊為民他爹偷救濟糧?
    孫誌國的頭埋得更低了:我娘當年得了肺癆,沒錢治…… 他說隻要我幫他把糧運到碼頭,就給我二十塊錢和兩斤西藥。
    楊為國突然站起來:那你就眼睜睜看著那麽多工人餓肚子?
    我…… 我後來後悔了!孫誌國的眼淚掉下來,我偷偷往工人宿舍送過幾次窩頭,真的!
    何雨柱想起孫誌國在飯館幫忙時的樣子,心裏有些發酸。
    那你知道楊為國是張師傅的兒子不?
    孫誌國搖搖頭:我隻知道他是楊家的人,當年就是他大伯把他領進廠裏的。
    張師傅歎了口氣:你要是早點醒悟,也不至於走到今天。
    做完筆錄出來,天已經亮了。三人在路邊的早點攤坐下,點了三碗陽春麵。
    楊為國看著碗裏的蔥花,突然說:等回去了,我想把那照片掛在飯館牆上。
    為啥?何雨柱吸溜著麵條。
    讓大夥都看看,不管藏得多深,做錯的事總有被揭穿的一天。楊為國的聲音很輕,卻透著股堅定。
    張師傅往他碗裏夾了個荷包蛋:也讓大夥看看,知錯能改,就還有救。
    正說著,上海紀委的同誌找來了,手裏拿著個文件袋。
    張師傅,我們在趙德山的住處找到了這個。同誌把文件袋遞過來,裏麵是另一半鏡片和份供詞。
    兩瓣鏡片拚在一起,背麵果然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雖然有些模糊,但能看清上麵記著十幾個名字,除了已經落網的,還有個名字被圈了紅圈 —— 孫誌國的爹。
    楊為國的手停在半空:孫誌國他爹…… 也是同夥?
    紀委的同誌點點頭:根據供詞,他爹當年是倉庫的看守,幫著把救濟糧運出去的。
    何雨柱突然明白:難怪孫誌國總幫著楊家說話,原來是有家仇。
    張師傅把鏡片小心地收好:這得給他留著,讓他知道啥叫父債子還,也讓他知道啥叫浪子回頭。
    回北京的火車上,三人靠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風景往後退。
    楊為國從包裏掏出個小本子,正在上麵寫著啥。
    你記啥呢?何雨柱湊過去看。
    記菜譜。楊為國笑了笑,我想把上海的陽春麵加到飯館的菜單裏,再加點咱北方的鹵,肯定好吃。
    張師傅閉上眼睛,嘴角帶著笑:等回去了,我教你做你娘最拿手的醃篤鮮,用春筍和五花肉燉,香得很。
    何雨柱突然想起件事:師傅,您說那老太太為啥要幫咱?
    張師傅睜開眼,從懷裏摸出個布包,裏麵是枚鏽跡斑斑的廠徽,上麵刻著 “1958”。
    這是她男人的廠徽,當年他跟我約好,要是誰先走了,就把證據交給對方的後人。
    楊為國摸著廠徽上的字,突然說:等飯館重新開張,我想請她來坐坐,給她做碗陽春麵。
    張師傅點點頭:再給她端盤紅燒肉,要肥點的,她年輕時就愛吃。
    火車到站時,李懷德帶著廠裏的人來接,手裏還舉著個紅綢子紮的花。
    歡迎回家!李懷德把花往張師傅懷裏塞,紀委的同誌來過電話了,說你們立大功了!
    王師傅擠過來,手裏提著個保溫桶:快嚐嚐,我給你們燉的排骨湯,熱乎著呢。
    楊為國接過保溫桶,往人群裏看,突然眼睛一亮。
    孫誌國!
    隻見孫誌國站在角落裏,穿著身新衣服,手裏捧著個紙包。
    他咋在這兒?何雨柱有些驚訝。
    李懷德笑著說:他在裏麵表現好,又有重大立功,提前放出來了,我讓他來接你們。
    孫誌國走上前,把紙包遞過來:這是…… 這是我爹當年藏的菜譜,說要是有一天能贖罪,就把這菜譜送給張師傅,算是賠罪。
    張師傅打開紙包,裏麵是本泛黃的手抄菜譜,第一頁寫著 “做人如做菜,火候到了自然香”。
    好孩子。張師傅拍著他的肩膀,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以後好好做人。
    孫誌國的眼圈紅了:我…… 我能去飯館幫忙不?我不要工錢,管飯就行。
    楊為國趕緊點頭:當然能!正好缺個洗碗的,你要是想學做菜,我教你。
    眾人說說笑笑往廠裏走,陽光灑在身上,暖融融的。何雨柱看著張師傅和楊為國並肩走在前頭,楊為國時不時扶著父親的胳膊,兩人的影子在地上挨得緊緊的。
    他突然想起上海倉庫裏那道溜走的黑影,回頭望了望火車站的方向,隻見人群裏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往這邊看,是那個拄著拐杖的老太太。
    老太太衝他笑了笑,轉身慢慢走進人群,拐杖敲在地上的聲音,像首輕快的童謠。
    何雨柱也笑了,緊走幾步跟上隊伍。灶膛裏的火還等著添,飯館的門還等著開,日子就像鍋裏的湯,總得慢慢熬,才能出滋味。
    隻是沒人知道,孫誌國揣在懷裏的,除了那本菜譜,還有半塊沾著紅漆的鏡片,背麵刻著個模糊的 “周” 字,像個沒說完的秘密,藏在時光的褶皺裏,等著被下一輩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