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滬上尋周

字數:5676   加入書籤

A+A-


    何雨水把銀鎖揣進貼身口袋,金屬涼意透過布衫滲進來。
    何雨柱往食盒裏裝著醬肉,油紙包發出窸窣響。
    上海那邊我托戰友安排了住處,就在閘北倉庫附近。
    張師傅用拐杖敲了敲地麵,銅煙袋鍋磕出火星。
    帶好你爺爺的舊相冊,裏麵有張他和周廚子的合影。
    趙小梅突然從包裏掏出個布偶,補丁摞著補丁。
    這是周嬸給我做的,說上麵繡的梔子花,是我親爹最愛的花。
    何雨水把布偶揣進帆布包,鏡片後的眼睛亮起來。
    閘北倉庫附近有個梔子花胡同,說不定就在那兒。
    火車搖搖晃晃走了兩天兩夜,到站時正趕上上海的梅雨季,雨絲斜斜地織著網。
    何雨柱舉著傘往出站口走,突然指著個挑著擔子的老漢。
    那不是賣梔子花的嗎?問問路。
    老漢放下擔子,白蘭花串在雨裏顫巍巍的。
    梔子花胡同?早拆啦,現在蓋了罐頭廠。
    趙小梅的臉瞬間白了,手裏的布偶差點掉進泥裏。
    拆了?那…… 那我爹還能在哪?
    何雨水往老漢手裏塞了塊糖,是從飯館帶的芝麻糖。
    大爺,您知道罐頭廠的老工人裏,有沒有姓周的廚子?
    老漢突然一拍大腿,竹筐裏的花瓣震落不少。
    有!周瘸子!以前在廠裏食堂掌勺,總愛在菜裏撒梔子花。
    何雨柱扛起行李就往罐頭廠走,雨水打濕了肩頭。
    走,現在就去找他!
    罐頭廠的鐵門鏽跡斑斑,傳達室的老頭正對著收音機聽評彈。
    周瘸子?老頭往車間指了指,在那兒剝橘子呢,手腳不利索,隻能幹輕活。
    車間裏彌漫著橘子的酸甜味,個瘸腿的老頭正坐在矮凳上,手指在橘瓣上翻飛。
    趙小梅突然捂住嘴,眼淚順著指縫往下淌。
    爹……
    周瘸子猛地抬頭,手裏的橘子滾落在地。
    你…… 你怎麽有這個布偶?
    趙小梅把布偶遞過去,針腳處的梔子花已經褪色。
    周嬸給我的,她說您會等我。
    周瘸子的手抖得厲害,突然抱住趙小梅,拐杖 “哐當” 掉在地上。
    我的梅梅…… 爹找了你二十年啊!
    何雨水往旁邊退了退,給他們留出空間,突然發現周瘸子的左手有六根手指,跟周福來一樣。
    您認識周福來嗎?
    周瘸子的身體僵了僵,慢慢鬆開趙小梅。
    他是我哥…… 當年就是他把你送走的,說外麵兵荒馬亂,留你在身邊不安全。
    何雨柱往爐膛裏添煤的動作突然停住,這是在回憶爹當年的動作。
    那救濟糧的事……
    周瘸子的頭埋得更低,橘子汁滴在褲腿上。
    我哥是為了給梅梅治病,才跟著趙德山倒賣糧食的…… 後來他把錢都捐給了孤兒院,自己躲在鄉下醃菜。
    何雨水翻開筆記本,筆尖在 “自首” 兩個字上停頓。
    您願意跟我們回去作證嗎?還有些案子需要您澄清。
    周瘸子突然站起來,拐杖在地上戳出小坑。
    我去!我哥不能背著罵名走!
    正說著,罐頭廠的廠長帶著保安闖進來,油亮的背頭在雨裏塌了一半。
    周瘸子,你私自會客,這個月獎金扣了!
    何雨水往廠長麵前走了兩步,把學生證亮出來。
    根據《勞動法》,工人有會見親屬的權利,扣獎金屬於違法。
    廠長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指著門口喊。
    保安,把他們趕出去!
    周瘸子突然擋在何雨水麵前,拐杖橫在身前。
    誰敢動她!我手裏有你偷稅漏稅的賬本!
    廠長的氣焰瞬間矮了半截,灰溜溜地走了。
    何雨柱往周瘸子手裏塞了個熱饅頭,是從北京帶的。
    大爺,嚐嚐這個,我妹說您可能愛吃。
    周瘸子咬了一口,突然紅了眼眶。
    是這味兒…… 當年你爺爺總往倉庫送這個,說我哥愛吃帶芝麻的。
    傍晚的雨停了,夕陽給罐頭廠的煙囪鍍上金邊。周瘸子收拾好行李,隻有個舊木箱,鎖是用銅絲擰的。
    這裏麵是我哥的日記,還有…… 還有當年的賬本。
    何雨水接過木箱,突然發現鎖孔的形狀,跟孫誌國那半塊鏡片能對上。
    您有鑰匙嗎?
    周瘸子從脖子上解下根紅繩,吊著半塊鏡片,邊緣沾著紅漆。
    這是我哥給的,說能打開所有心結。
    兩半鏡片拚在一起,背麵的 “周” 字終於完整了,旁邊還有行小字:“1965 年,贈梅梅”。
    趙小梅的眼淚掉在鏡片上,暈開了陳年的紅漆。
    爹,這是您給我的?
    周瘸子點點頭,用袖子擦了擦鏡片。
    我總想著,等找到你,就用這鏡片給你打個銀鐲子。
    何雨水把鏡片小心地收好,往火車站的方向看。
    明天一早的火車,回去就能給案子收尾了。
    周瘸子突然拉住她的手,掌心的老繭磨得人發癢。
    丫頭,我還有個秘密…… 當年你爺爺救過我哥,他說有個兒子叫何雨柱,做菜的手藝跟他一樣好。
    何雨柱正在回憶爹顛勺的姿勢,突然笑了。
    那我得跟您學學梔子花炒肉,說不定是失散多年的菜譜。
    夜裏的旅館飄著梔子花的香氣,何雨水把賬本攤在桌上,突然指著其中一頁。
    周叔,這上麵記著筆匯款,收款人是 “何老栓”。
    周瘸子往油燈前湊了湊,老花鏡滑到鼻尖。
    這是我哥給你爺爺的謝禮,當年他把梅梅送到孤兒院,是你爺爺偷偷給孩子塞錢。
    何雨水的筆尖在紙上沙沙響,突然停下來。
    明天去孤兒院看看吧,說不定還有當年的人在。
    孤兒院的老院長頭發全白了,正在給孩子們剪指甲。
    周福來?院長突然笑了,他總來送梅幹菜,說要給一個叫小梅的孩子留著。
    趙小梅的眼淚突然掉下來,落在孩子的指甲蓋上。
    奶奶,我就是小梅。
    院長把她拉到照片牆前,指著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
    這是你,當年總抱著布偶睡覺,說要等爸爸來接。
    何雨水往孩子們手裏分著芝麻包,突然聽見周瘸子在跟院長說什麽,聲音壓得很低。
    等案子結了,我想在孤兒院開個食堂,教孩子們做菜。
    何雨柱往爐膛裏添煤的動作又浮現,這次更熟練了。
    我來幫您!正好把我爹的手藝傳下去。
    回程的火車上,周瘸子給何雨水講著當年的事,窗外的風景往後退,像在倒帶。
    何雨水突然指著窗外,一片梔子花田正在陽光下盛放。
    停車時我們摘點吧,給飯館添點香。
    周瘸子的拐杖在地上敲出輕快的節奏,像在打拍子。
    好啊,我教你做梔子花醬,抹在饅頭上吃,香得很。
    何雨柱望著妹妹的側臉,突然覺得她手裏的鍋鏟,比自己的更有力量。這力量裏有法律的剛,有親情的柔,像梔子花的香,能飄很遠。
    火車到站時,孫誌國帶著孩子們來接,舉著 “歡迎回家” 的牌子,字是用番茄醬寫的。
    雨水姐,周大爺,我們做了梅幹菜扣肉!
    周瘸子往孩子們中間走,拐杖敲在地上的聲音,像首沒唱完的童謠。
    何雨水往飯館的方向看,“雨水食堂” 的牌匾在陽光下亮得耀眼,旁邊新掛了塊木牌:“周記梔子花醬,祖傳手藝”。
    她知道,這隻是開始。那些藏在時光裏的秘密,會像鍋裏的醬,慢慢熬出香甜,而她的故事,才剛剛翻開新的一頁。
    隻是沒人注意,周瘸子木箱的夾層裏,還有半張照片,是何老栓和周福來站在灶台前,兩人手裏都舉著鍋鏟,笑得一臉燦爛,像在說:“看,孩子們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