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即將從升降機井侵入遺跡上層的小惡魔們並不麻煩，墨石大師取出幾塊尚可使用的地精爆炸物，直接投入升降機井中進行了爆破，崩裂的岩石從機井的高處墜落，將通向遺跡二層的通道堵了個嚴嚴實實。
    雖然這斷絕了他們前往遺跡二層的唯一通路，但是根據瑞安所說，下麵通向遺跡三層的通道也早已被封死，眼下二層的冒險者公會還在和城裏的惡魔們糾纏，短時間也不會清理出通向遺跡三層的通道，他們完全有時間原路返回向聖光教會說明情況，再從新拉圖爾城中的通道直接將消息傳遞到戈藍手中。
    一陣地動山搖過後，墨石大師拍了拍胡子上的灰塵，遠離了逐漸坍塌的升降機井，一邊咳嗽一邊說道：“咳咳……這古代地精造出來的玩意威力就是不好控製……咳咳咳——”
    一條機械臂從他身後探出來，給灰矮人猛的灌了一口水，緩解了他的咳嗽：“幾十年前我們第一次在地精的遺跡中發現爆炸物的時候，有幾個倒黴蛋當場就被炸沒了，也不知道他們製作這些爆炸物的配方是什麽，學會研究了幾十年，也沒研究明白，到現在人們還是用仿製出來的激發裝置來操控這些個爆炸物。”
    說完，墨石大師又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這樣也好！我們把遺跡一層和二層的通道堵死，回頭讓你爺爺他們把那個升降機井徹底封死，這一層就是獨屬於你們聖光教會的了！”
    嘉麗茜婭配合的點點頭。
    菲林也十分認可灰矮人的話，他早就看出來了，比起與冒險者公會的探索者們會合並警告他們傳送門的事，墨石大師更在乎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遺跡產物，整個探索過程中他一直在阻止嘉麗茜婭半路返回，而是不斷給她提供繼續深入探索的理由。
    幸運的是後麵的探索任務沒有出什麽岔子，現在更是得償所願把整個遺跡上層從冒險者公會的視野中剝離出去。
    隻有聖光教會控製的遺跡範圍夠多，他作為一個外援才能更好地為學會攫取利益，這其中包括了遺跡出產的特殊礦石和古代造物，甚至是源自第三紀的曆史和知識。
    對於專門研究古代地精的矮人學會來說，機會可遇而不可求。
    “回去吧。”
    封死了通道，墨石大師也不再急於在遺跡一層尋找戰利品，反倒是想快點回到地表，讓墨菲斯大主教增派專業的人手和工具來進行大規模的發掘，同時他也可以聯絡學會，學會裏的矮人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發掘過新的古代地精遺跡了，相信墨菲斯那個老家夥不會拒絕學會的幫忙。
    回到遺跡的入口，穿過七拐八彎的地下溶洞，幾人終於在夜幕中回到了地表。
    夜空中繁星點點，阿爾霍大陸的夏季到了最炎熱的時候，但是河邊的微風拂過眾人的發梢，帶來絲絲涼意。
    不遠處一堆篝火在嗶啪燃燒，一個人影正撥弄著裏邊的樹枝。
    看見有幾個人從地下冒了出來，當即一道亮光自那人手中射出，照亮了小隊幾人所在的角落。
    等到那人走近，菲林赫然發現他是自己沒見過幾麵的墨菲斯大主教。
    他頓感驚訝，不明白隻是一個遺跡的初步探索工作，又有墨石大師這樣讓人安心的前輩從旁指點，即便嘉麗茜婭是他的孫女，也不至於大半夜的跑來這河邊幹等著吧。
    【或許這就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愛吧。】
    菲林這樣想道，前世的爺爺奶奶走得早，他並沒有經曆過隔代親。
    “爺爺！你怎麽來了？”嘉麗茜婭又高興又感覺有點羞恥，不論怎麽說自己是隊長，這裏除了自己的隊員，還有兩個冒險者公會的外人在，即便爺爺想關照自己也要分場合呀。
    墨菲斯湊上前去，拍了拍女騎士的臂甲，微笑著點了點頭。
    他掃視了嘉麗茜婭身後的幾個人，目光在瑞安和那個昏迷少年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後正眼看向自家孫女：“你帶他們先回去，這兩位安排他們在教會裏暫且休養，等我回來。”
    旋即他看向嘉麗茜婭側後方的菲林：“我有事情找你，你陪我在這河邊走走。”
    菲林指指自己，墨菲斯大主教點頭表示沒錯，然後就背過身朝著河邊走去。
    “大主教找我啥事？”菲林一臉不解地看向嘉麗茜婭，收到了來自隊長和其他隊員同樣困惑的表情。
    糾結了一會，見墨菲斯大主教在遠處的河邊已經停留了一陣子，菲林也沒有理由推脫，告別了自家小隊，一個人朝著墨菲斯大主教走去。
    墨菲斯大主教表情溫和地看著菲林向他走來，這讓菲林心裏有點打鼓，不知道這平時看著很嚴肅的大主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您有事情找我？”菲林停在了一個合適的位置，沒有僭越，也沒有讓人感覺疏離。
    “陪我散散步”墨菲斯大主教抬手一揚，手中出現了頂端鑲嵌有明黃色圓潤寶石的法杖，他的法杖很長，幾乎比他還要高一個頭，他就拄著自己的法杖沿著河邊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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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林沉默地跟在後邊，兩人一開始沒有交談，四下裏隻有河水的奔流聲，以及忽隱忽現的蛐蛐鳴叫。
    “你覺得聖光教會怎麽樣？”
    忽的，墨菲斯大主教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身後的菲林，問了這麽一句。
    “你可以走的近一點，來，和我並排。”
    在墨菲斯大主教的示意下，菲林順從的加快腳步和前者並排前進，同時他也在心裏琢磨墨菲斯大主教這麽問的用意。
    “聖光之神指引我們前進的道路，教會現在就是我的家，這裏的一切都很好。”
    菲林先是像模像樣的念了一句禱文，然後在評價教會，這是他在教會裏停留的那兩天從底層教眾那裏自己觀察發現的表達形式。
    “嗬嗬……你個滑頭，這話可以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墨菲斯大主教語氣輕鬆的阿臾道，但是下一刻他的表情又變得嚴肅而可怕，他俯下身，盯著菲林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的心裏根本沒有信仰。”
    【他看出來了？】
    有那麽一瞬間菲林感覺自己今晚就要交代在這了，他確實被這一下搞得十分緊張。
    自己確實是單純憑借身體的特殊能力來駕馭聖光之力，不曾與聖光之神有分毫聯係，但是就連嘉麗茜婭都稱讚他是近五十年來天賦最好的“神眷者”，墨菲斯大主教又是如何判斷他有無信仰的呢？
    【難不成聖光之神他老人家真的降下神諭直接點名道姓要把我給處理掉？】
    菲林可以對聖光之神起誓，自打他套用聖光信徒的身份以來，可從來沒有做過玷汙神明和教會的事，就算哪天真的被聖光之神和教會發現了，也沒必要抓著自己不鬆手不是？
    【誒？】
    【對哦，我又沒做有損教會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歪，我有什麽好緊張的？】
    於是墨菲斯大主教一臉詫異地發現眼前的小家夥忽然變得理直氣壯起來，剛才的緊張好像都是偽裝出來的，但是這麽長久的生活經驗告訴他，他之前的緊張並不是偽裝。
    【罷了罷了，這隻是今晚的開胃菜，待會要是你不能讓我滿意……】墨菲斯大主教心裏如是想到。
    “這句話錯了，我也有信仰，但是對於神明來說，我敬仰祂們。”
    【但不會信奉。】
    想通了對方大概率不會對自己下手後，菲林也不想玩文字遊戲了，他的話藏了半句，對方好歹也是聖光教會的大主教，直接當著人家的麵說不信奉自家神明，哪有這麽打臉的，打臉要看實力，比起墨菲斯，他現在還是個小卡拉米。
    “哦？你還有信仰？你信奉的是什麽？”墨菲斯收起了那個刻意的表情，邊走邊問道。
    “我信奉的是，‘人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國家有力量。’“菲林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道。
    “你這不還是要人們有信仰，那現在整個阿爾霍大陸不都符合你的定義，哪個平民沒有自己信奉的神明？就算不信奉真神，信奉邪神的也大有人在。”墨菲斯馬上就抓住了菲林話語中的漏洞。
    對此菲林也隻能嗤笑一聲表達不屑，他懶得向這異世教徒普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上輩子人們在就驗證過了，不要試圖和神棍講道理。
    墨菲斯大主教沒想到這個小子隻是輕笑了一聲就不再言語，於是沉聲說道：
    “我不知道你對神明這種不敬不信的態度從何而來，但你不能否認他們的存在的意義，在這個世界，沒有神明站台的民族和國家早就消亡了，你以為為什麽現在大陸上隻有五大王國？”
    雖然菲林剛才口口聲聲說“敬”神明，但是墨菲斯從來都沒有看到他敬的一麵，相反他的言談舉止間處處透著不敬。
    墨菲斯的話讓菲林有些愣神，他想辯駁，想證明人民的力量是強大有力的，但是仔細想想，他忽然發現在這件事上，前世的經驗導致他有些想當然了。
    前世可沒有超凡力量，整個社會無論如何架構，終究是凡人在統治凡人，但是阿爾霍世界不一樣，它的超凡體係一直在維係頂層的統治，這個力量甚至包含了力量頂峰的神明，如果不掌握超凡之力，凡人如何才能與之抗衡？
    除非……
    除非有人抱著打破這種信仰維係統治的目的登上神座，從頂層處理掉所有的神，然後嚐試大規模普及超凡之力，全麵解放魔法生產力……
    菲林晃晃腦袋，這些事情想的太遠了，如果有機會，他不介意成為一個真神，但是菲林不保證會按照他之前的設想去做，這個世界的魔法很便利，大陸諸國很少會出現大規模的內部動亂，阿爾霍世界的平民更不需要他一個外人來拯救。
    【對啊，我在糾結什麽？阿爾霍世界現在的主要矛盾是外敵入侵，是深淵惡魔！不是土地革命，階級鬥爭。這裏的人們巴不得多出現幾個真神幫著他們去抵禦惡魔嘞。】
    想到這裏，菲林不自覺的笑出了聲，這次是自嘲，是釋然。
    “你說的對，現在這樣也挺好的。”他笑著回答道，這個反應倒是讓墨菲斯有些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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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又沉默著沿著河邊行進，墨菲斯大主教法杖頂端散發柔和的光芒，就像黑夜裏提燈的老者，這裏雖然是野外，但是沒有哪個不長眼的魔獸會靠近攻擊他們。
    “你覺得聖光教會怎麽樣？我是說，你想不想繼續留在聖光教會？”
    走了一會，墨菲斯大主教又提出了這個古怪的問題，這讓菲林不知道對方究竟想得到什麽答案。
    墨菲斯隻是看著他，露出一個他看不懂的古怪笑容。
    “你根本就不是人類，你知道自己是什麽嗎？”
    旋即墨菲斯大主教就給菲林扔了一個重磅炸彈。
    那一瞬間菲林幾乎忘記了怎麽呼吸。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可能不是人，你看我，會說話會思考，會呼吸會流血……”說著他抽出腰間的長劍劃拉了一下左臂，這一擊他用上了極大的力量，因為他知道自己身體的防禦非常高，等閑破不了防。
    殷紅的血液順著劍身滑落，菲林感覺到了一絲疼痛。
    “誒~不要急著證明自己，我又沒說要把你怎麽樣。”墨菲斯直接用精神力攝去了菲林手中的長劍把他歸於劍鞘，另外用聖光之力聚集在剛才的傷口處，那處劃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
    之前再地下遺跡的時候，菲林就懷疑過自己的身體是某種人造產物，但是懷疑歸懷疑，一切都隻是猜測，並沒有切實證據，現在他感受著手臂上傷口愈合的酥麻感，菲林更加不願意拋棄作為“人”的身份。
    【就算我不是人，從你一個外人嘴裏告訴我算怎麽個事？你要把我切片啊？】
    看著小家夥看向自己警惕的眼神，墨菲斯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幾分。
    他是聖光教會的教區大主教，現在是14級的聖光賢者，哪怕有墨石大師的幫助，他也不會讓自己隻有5級的小孫女冒一點風險。
    早在嘉麗茜婭的小隊出發之前，他就在嘉麗茜婭的身上設下了監視法術，不光是用來監視，在嘉麗茜婭遇到不可阻擋的危險時，墨菲斯可以憑借這個坐標直接延伸自己的力量出手支援。
    在之前的探索過程中，菲林也一直是他重點關注的對象，其他人可能看不出來菲林的奇特之處，但是他一個聖光賢者要是看不出菲林身上的異常，這個大主教他就不要當了。
    如果說之前還會懷疑菲林就是那個失蹤的褻瀆原型，那麽現在他已經可以確定這一點了。
    好在整個探索過程中菲林也是有力出力，算得上是相當盡責。
    如果能用懷柔的手段把他拉攏到聖光教會，對菲林，對教會都是一種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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