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斯大主教隻身進入了聖光大教堂的傳訊大廳，把自己的兩個小輩留在了門外。
    每個聖光教會的分部都有一個依托於神力體係建立的傳訊大廳，除了各個城市之間的教會分部可以守望相助以外，它最主要的功能還是用來接收聖堂傳來的指示或者神諭。
    此刻墨菲斯就是要聯係聖堂，因為紅衣主教索羅斯一個月之前回聖堂述職去了，墨菲斯要將新拉圖爾即將麵臨的災難和他想要申請的神降術一同匯報給聖堂，剛好索羅斯就在聖堂，施展神降術所需要的材料可以一並拿回來。
    在傳訊神紋前設定好坐標後，金色的神紋在墨菲斯的控製下閃爍起來，沒有等幾個呼吸的時間，通訊已經建立了起來。
    一個威嚴正氣的聲音穿過傳訊神紋傳了過來：“這裏是聖堂守望者，編號，現已對接新拉圖爾教區聖光大教堂，身份驗證中……大主教墨菲斯，請說明你的來意。”
    墨菲斯清了一下嗓子後說道：“請向教皇冕下匯報，純淨教派計劃在新拉圖爾城中施展未知對象的神降術，請求聖堂提供神降術支持，另外，我需要和紅衣主教索羅斯進行直接通訊。”
    傳訊神紋的對麵沉默了一會，隱隱有東西摔落的聲音傳來，不一會，那個聖堂守望者的聲音再次響起：“墨菲斯閣下，請你稍等片刻，情報已經派人送往了光明海，紅衣主教索羅斯閣下正在趕來的路上。”
    沒有讓墨菲斯等太久，傳訊神紋對麵出現了一個年輕的聲音，這個聲音帶著些許嘲諷和跳脫，就像以往許多時候那樣在墨菲斯繃緊的神經上撥動。
    “喲喲喲~~這不是我小老弟嘛，我這才走了不到一個月，你怎麽又給我捅這麽大個簍子，你這大主教做不來別做了，我看萊耶斯那小子就不錯，讓他接替你的位置，你回聖堂好好修煉到傳奇再出去吧~”
    “哼！可以，萊耶斯來當這個大主教，你就等著和查理王室直接開戰吧！到時候給你安排兩個第一法師團的傳奇法師當你的對手如何？相信我們年輕的紅衣主教以一敵三都不在話下！”墨菲斯嘲諷的話語順著他的神力注入傳訊神紋中，準確的落在了對麵那人的耳中。
    每次和這個家夥交流都是一件耗費心神的事，墨菲斯知道這是那個家夥的性格使然，但長年累月下來，墨菲斯感覺自己莊重威嚴的形象總有繃不住的那天。
    緊接著，傳訊神紋對麵傳來了驚訝的語氣：“小老弟！你突破到15級了？！誒，要不你認真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回聖堂來潛修幾年，等你突破到傳奇境界再出去任職如何？！”
    對方這次的話語少了些許不正經，墨菲斯能切實的感受到對方是在為他考慮。
    但是他還是對著傳訊神紋罵了一句：“別叫我小老弟！我都快70了！你個老不死的，你以為誰都有那麽長的時間去衝擊那個層次嗎？！”
    “誒~~別生氣嘛，你大可以期待一下，聖堂最近搞出了好東西，對境界提升有極大的好處，如果你申請的話，大概兩年內就可以突破到傳奇境界。”
    聽到這話，墨菲斯呼吸一滯，他心裏既高興，又隱隱有些抽痛。
    高興的是他這輩子居然還有機會突破到傳奇境界，一旦突破到傳奇，活到個兩百多歲不成問題。
    難過的是，他大概能猜到所謂的“好東西”是什麽，他年輕的時候在聖堂見過對方，當時那個瘦弱的身影被浸泡在充滿溶液的罐體中，大大的眼睛隔著玻璃罐與他對視，那眼睛中蘊藏的聖光之力是他這些年見過最純粹最濃鬱的聖光之力。
    當然，現在還要算上另一個小家夥了。
    在心中暗自歎了口氣，墨菲斯把菲林的事情藏在了心底，轉而繼續和索羅斯討論神降術的事。
    “你趕緊回來吧，最好帶著施展神降術的媒介，雖然我們已經在盡力阻斷純淨教派攫取生命力的渠道，但是目前我們還沒有找到他們真正的獻祭場，我擔心他們會狗急跳牆直接進行神降術，就算是半成品的邪神降臨，也不是現在的王都能承受得起的。”
    索羅斯的聲音就像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他立刻反駁道：“你著急個什麽勁，真要是邪神降臨了，王都不是還有王國騎士團和三大法師團嗎？讓他們先頂上去就好了，把昔年用來打帝國的禁咒拿出來，給祂來一發狠的，什麽邪神來了都要化為飛灰。”
    墨菲斯大怒道：“那新拉圖爾城還要不要了？！而且，現在王都裏就隻有騎士團和第一法師團在，第二法師團和第三法師團都因為其他事情暫時調離了……”
    墨菲斯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在這個節骨眼，第三法師團被派到城郊去尋找萊曼伯爵，第二法師團被調去了深淵邊境……
    索羅斯的聲音適時地響了起來：“就說小老弟你的腦袋不靈光吧，這麽明顯的調虎離山之計，你得把這件事告訴查理王室，近期無論再發生什麽，都絕對不能調離其他兩個兵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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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教皇冕下找我了，我得去光明海一趟，如果順利的話，大概兩三天就能回去，你們不要把他們逼得太緊了，邪神要是提前降臨了，誰都擋不住。”
    說完，傳訊神紋的亮光就暗淡了下去，對方掛斷了通訊。
    門口，嘉麗茜婭抱著胸倚靠在牆上，拉蒂法拄著手中的長杖，整個狼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了那根木質法杖上，此時正眯著眼睛，似乎有睡著的傾向。
    眼看拉蒂法就要原地摔個狗吃屎，嘉麗茜婭眼疾手快地一把薅住某狼人少女的尾巴，被揪住尾巴的刺痛頓時讓拉蒂法清醒了過來。
    “尾巴可以摸，但是不能拉！很痛的！”拉蒂法一邊咬著嘉麗茜婭的臂甲表示抗議，一邊口齒不清的怒道。
    嘉麗茜婭麵無表情的扒拉開拉蒂法，這反倒是激起了後者的勝負欲，強行抱著騎士小姐使出了關節技，但是嘉麗茜婭就像是鐵鑄的一般沒有動彈分毫。
    “我們在這裏等什麽？”
    “爺爺說有事情交代。”
    過了一會，墨菲斯大主教從房間裏出來，盯著扭打在一起的兩個孫女，直到拉蒂法訕訕地從嘉麗茜婭身上下來。
    “下城區的執勤計劃都安排好了吧，你們分在了哪個片區？”
    嘉麗茜婭回憶了一下，但是拉蒂法率先舉著手開口了：“斯克利姆區的石頭街！我們打算帶上凱特小姐一起去！”
    墨菲斯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提議，他在腦海裏回憶了一下新拉圖爾的地圖，然後對嘉麗茜婭說道：“斯克利姆區是最危險的區域，你們的工作是監控工作範圍內的邪教徒異動，按周期檢查下城區居民的狀態，為他們分發生活物資並安撫他們的情緒。”
    “當然，在這些所有的基礎上，你們要優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如果發現了邪教徒在進行最後的降臨儀式，不要猶豫，直接往聖光大教堂跑，那不是你們能阻止的事。”
    猶豫了一會，墨菲斯大主教還是給了嘉麗茜婭一個地址：“馬格努斯區桑德街56號，如果事情緊急，你們也可以暫時去這個地方，然後想辦法和那裏的主人一起撤回到聖光大教堂。”
    墨菲斯大主教是知曉褻瀆原型的底細的，雖然自家聖光教會收容的那個“”型褻瀆原型沒有發育成教會的可靠戰力，但是他見過其他勢力的褻瀆原型，那些上古遺物們有著千奇百怪的能力，他相信菲林也是如此，如果邪神降臨，菲林或許可以作為一層保護嘉麗茜婭和拉蒂法的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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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荊棘區，一個偏僻的小巷裏，一個裹著破布的流浪漢正與另一個下城區來的拾荒者搶奪手中的那半個麵包。
    兩人爭執打架的動作在外人看來是那樣的軟弱無力，但是這已經是他們還能使出來的全身的力氣了。
    “鬆手啊——你們這幫下城區的臭蟲！這裏是我們的地盤！”流浪漢抽出一隻手不斷地擊打對方的頭部，那個來自下城區的拾荒者隻是一聲不吭的硬扛著前者的攻擊，攥著幹麵包的手絲毫沒有鬆手的跡象。
    “你們為什麽要從你們的垃圾堆裏出來？！為什麽要入侵我們的地盤？！這裏是上城區！滾回你們下城區去！”
    流浪漢似乎是被對方這態度給惹惱了，語氣更加激烈起來。
    在現在這個時代，哪怕是流浪漢拾荒者也要風格三六九等，下城區的臭蟲就應該老老實實地待在下城區的垃圾堆裏刨垃圾，沒有資格來上城區撿拾那些商人小貴族們丟棄的過期食物。
    流浪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這段時間來自下城區的“入侵”越來越多，要不是自己的同伴前些天失蹤了，趕走這個單獨的拾荒者哪有那麽費勁。
    就在他幾乎要發瘋了般向拾荒者撲過去撕咬對方時，一條手臂從旁邊伸了過來，阻擋了他的攻勢，緊接著兩隻手分別鉗住了扭打在一起的雙方，將兩者分了開來，而那塊幹麵包，依舊被下城區的拾荒者緊緊的抓在手上。
    “你幹什麽？！”流浪漢猛地扭頭對來人怒目而視，然後他就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老湯姆，那個同樣是流浪漢，與他在過去的日子裏一同尋找食物，與他在幾十個日日夜夜一起縮在那條半大不大的破布下麵遮風避雨的同伴。
    他回來了？他的麵頰幹淨了許多，臉上的枯槁已然不見。他駝了十幾年的背似乎好了，挺直了許多。他的力氣大了許多，被他抓在手中的手臂隱隱發痛。但是流浪漢不顧的這點疼痛，他欣喜地看著昔日同伴身上幹淨整潔的衣服，想要上來擁抱，但是又擔心自己會弄髒對方，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老湯姆沒有忌諱這些，隻是一個熊抱將流浪漢攬在懷裏，力道之大，流浪漢感覺自己的脊椎都要被拉平了。
    “夥計，這幾天你到哪去了？我還以為你和老皮特一樣不知道死在哪個犄角旮旯了。”
    流浪漢抹了一把臉，眼淚汪汪地說著：“你等著，我藏了好多幹糧和水，還有一張更大的毛毯！那是我從下城區來的臭蟲那裏搶來的！這個冬天我們一定能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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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說著，流浪漢忽然意識到，抱著自己的老湯姆已經變成一個體麵人了，自己那些個吃食說不定在對方看來都是垃圾，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老湯姆把流浪漢放了下來，一臉微笑地看向對方，然後就拉住後者的手，向著小巷外邊走去。
    “我帶你去個好地方，那裏沒有饑餓，沒有寒冷，沒有貴族，沒有平民，所有人都能吃飽穿暖，就連流浪漢也不例外。”
    流浪漢睜大了眼睛：“世界上有這種地方嗎？”他看向老湯姆那穿戴整齊的衣裝，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我，我跟你去，但是你等會，我得去收拾一下東西，我們得把幹糧帶上，還有那張新毛毯！”
    流浪漢想從老湯姆手中掙脫出來，但是老湯姆的力氣卻大的嚇人，整個過程中幾乎是對方在拖著他前進。
    “沒關係，反正以後都用不到了，就當喂給那些下城區的‘臭蟲’好了。”老湯姆扭頭看了一眼還癱軟在原地的下城區拾荒者，瞳孔裏映出了對方恐懼的模樣。
    “相信我，在主的呢喃聲中，所有的不公都會被終結，種族不再成為界限，國家將不複存在，所有的人都能到達樂土，我們全都能迎來最平等，最光明的未來……”
    老湯姆的聲音中摻雜上了一些不協調的機械失真的聲音，帶著一臉懵逼的流浪漢消失在了七拐八彎的巷道中。
    “哢嚓——”
    陰雲再度籠罩了午後的天空，天色也暗沉了下來，一道明亮的閃電劃過，再度敲響了暴雨即將來臨的警鍾。
    那個拾荒者呆愣地坐在了地上，幹麵包掉在一旁。
    不知道過了多久，雨水打落在他的臉上，浸濕了麵包，一陣狂笑突然自那個拾荒者身上爆發了出來。
    “哈哈哈哈！為什麽——憑什麽我們隻配吃別人丟棄的食物！毀了好！毀了好啊！全都要死！你們全都該死啊！哈哈哈哈——”
    “等等！等等我！請把我也帶走吧——”
    像是後知後覺那般，拾荒者匆忙地從地上爬起，朝著老湯姆和流浪漢消失的方向趕去。
    虛幻的夢境也好，死亡的深淵也罷，總好過現在一個人，卻活成了狗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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