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革在草席上翻了個身，腰間的鋼筆硌得肋骨生疼。他迷迷糊糊地摸向挎包，指尖卻觸到鋼筆帽上的“金東南地區模範”字樣——那是他 75 年下鄉時得的獎品，筆帽邊緣還留著當年刻的“永”字，被歲月磨得發亮。
    “又把我塞挎包裏？”突然響起的電子音帶著機械質感，像老式收音機的電流聲，“當年在縣辦工廠寫報表，你把我落在女廁所坑位旁，害我在汙水裏泡了三天！”
    永革猛地睜眼，暮色中，鋼筆竟浮在半空，筆帽頂端投射出個巴掌大的全息影像——是個穿背帶褲的金發胖娃娃，正叉腰瞪他，胸前掛著塊寫有“金豆”的工牌。
    “你...你是...”
    “係統金豆，竭誠為宿主服務！”娃娃原地轉了個圈，背帶褲口袋裏掉出個虛擬鍵盤，“檢測到宿主已在異星建立‘火種文明’，獎勵‘現代工藝圖譜’一份！請簽收——”
    “閉嘴！”永革一把按住鋼筆，生怕驚醒睡在對麵的阿纓。少女背對著他蜷成蝦米，藍羽毛掃過草席，發出細碎的響。他忽然想起剛才的夢：現代工廠的流水線旁，林小婉舉著這支鋼筆追他，筆尖滴下的不是墨水，是螢火蟲的光。
    “別慌，她聽不見。”金豆的投影跳到他肩頭，“不過宿主大人，您的‘仙女鄰居’正在門外給狼兵開夜課——”
    永革掀開獸皮簾，夜色裏浮動著淡藍色的光。靈兒站在篝火餘燼旁，光劍化作教鞭指點江山，二十三隻狼兵此刻已完全人形）穿著新裁的鹿皮甲，隊列比白天整齊三倍，眉心的白月牙被她用星光染成渡鴉藍。
    “注意！握刀要像抱心上人那樣緊！”靈兒的聲音混著夜風飄來，“阿灰，你爪子收幹淨沒？再露狼指甲就罰你給永革洗一個月煙袋！”
    “報告仙女教官！”阿灰的聲音格外洪亮，“指甲已磨平，可我沒見過心上人怎麽抱...”
    永革忍笑轉身，卻撞上門口站崗的黑花。女戰士立刻立正，鹿皮甲下的肌肉線條繃成優美的弧線，刀柄上的螢火蟲殼隨動作明滅：“報告永革首長！夜巡隊應到二十三人，實到二十三人，無遲到、無脫崗！”
    “叫我永革就行。”永革揉了揉眉心，“不用學那麽多規矩，你們...更像人了。”
    “是！”黑花突然壓低聲音，“不過首長，阿灰他們在打賭，說您和仙女教官是‘天上的金童玉女’，不然怎麽會一個有‘神火’，一個有‘星光’...”
    “打住！”永革頭疼地擺手，餘光瞥見狼王小黃正蹲在牆角啃羊骨，鹿皮甲歪歪扭扭地掛在身上，像穿了件巨人的衣服。聽見動靜，小黃立刻蹦起來，骨頭渣子從嘴裏掉出來：“報告永革！夜餐已進食完畢，請求繼續巡邏！”
    “吃慢點，沒人跟你搶。”永革撿起塊幹淨的鹿皮幫他係緊甲胄，觸到他後頸未褪盡的狼毛，“疼嗎？”
    “不疼！”小黃搖頭，眼睛亮晶晶的，“仙女說，等我學會唱部落的《渡鴉曲》，就給我把毛全變成卷發！”
    永革忽然想起金豆的“現代工藝圖譜”，摸出鋼筆在小黃甲胄內側畫了個簡易的口袋：“明天讓阿纓給你縫個放肉幹的地方。”他頓了頓，補充道，“別告訴靈兒，她會說這是‘破壞仙裙美學’。”
    遠處傳來第一聲雞啼。靈兒的光劍忽然化作漫天流螢，照亮了部落柵欄上新刻的圖騰——渡鴉與狼首交頸，下方是支冒煙的鋼筆和一把發光的劍。阿纓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手裏捧著新烤的燕麥餅：“永革哥，吃點吧，昨晚你沒怎麽睡。”
    永革接過餅，咬下時嚐到隱約的甜味——裏麵混著靈兒偷偷加的野莓蜜。金豆的聲音突然在腦海裏響起：“宿主大人，檢測到您的‘異世羈絆值’已達 37，解鎖‘應急火柴 10 盒’獎勵，是否領取？”
    “留著吧。”永革望著漸亮的天空，狼兵們正排著隊跟靈兒學“齊步走”，阿灰踩了前麵人腳跟，引來一陣笑罵。他摸了摸鋼筆，筆尖還帶著夜露的涼意，“比起火柴，我更想要包煙——順便教那幫狼崽子怎麽用打火機點煙袋。”
    “收到！”金豆的投影在筆帽上比了個 saute，“溫馨提示：您的‘戒煙承諾書’在挎包夾層第三頁，林小婉女士的簽名還新鮮著呢~”
    永革嗆得咳嗽，阿纓忙遞來竹筒水：“怎麽了？餅太幹？”
    “沒事。”永革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狼兵們的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長，靈兒正跳上石牆指揮他們疊“人狼塔”，裙擺上的焦斑被染成金色，“就是忽然覺得，這裏的早晨，比工廠的早會熱鬧多了。”
    阿纓笑了，藍羽毛在晨風中輕輕顫動：“等打完仗，我們去山頂看日出吧！靈兒說那裏能看見七個太陽呢！”
    永革點頭，鋼筆在掌心轉得飛快。他忽然想起林小婉常說的話：“生活就像鋼筆水，看著是黑的，寫出來都是故事。”此刻，他握著這支寫了半輩子字的筆，在異世的晨光裏，寫下新的一行：“5 月 30 日，狼兵學會了喊‘報告’，仙女學會了烤餅，而我學會了——不再害怕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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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革踩著露水走向訓練場時，天邊已泛起蟹殼青。靈兒抱著堆發光的藤條跟在身後，發間的蕨類植物沾著晨露，像綴了串微型水晶：“讓我訓練女兵？你不怕她們學會飛以後把你扔到樹上掛著？”
    “你舍得？”永革彎腰撿起塊燧石，在掌心拋了個圈，“再說，真要飛也是你飛——昨天阿灰說你教狼兵‘星渦步’，把石頭都踩出坑了。”
    靈兒吐了吐舌頭，藤條突然化作光鞭在指尖盤旋：“那是示範‘聚力於足’！”她忽然甩鞭抽向遠處的樹樁，光鞭過處，樹皮竟被削出個規整的箭靶形狀，“看好了，這叫‘流光斬’，教女兵正合適！”
    一百名女兵已在廣場列隊，阿蠻站在最前排，刀疤下的眼睛發亮。她們今早都換上了改良的鹿皮甲——胸口縫著永革設計的“防刺內襯”其實是多層藤編），腰間掛著靈兒用星光加固的刀鞘。
    “全體注意！”靈兒躍上石堆，光鞭直指天空，“今天學兩樣東西：第一，怎麽用刀削蘋果不削到手；第二...”她忽然詭秘地一笑，“怎麽用刀削敵人的甲胄像削蘋果！”
    女兵們發出低低的驚呼。永革蹲在一旁調試竹弓，聽見阿纓的聲音從隊伍裏飄來：“靈兒姐姐，能教我們‘禦劍飛行’嗎？就像你昨天砍蜃樓裏的騎兵那樣！”
    “小笨蛋，那叫‘踏劍斬空’！”靈兒甩動光鞭，在地麵畫出複雜的符陣，“先學會怎麽讓刀‘聽話’，才能讓它帶你飛——看好了，這是‘刀魂共鳴術’！”
    永革抬頭時，正看見靈兒的光鞭化作萬千光點，每個光點都精準落在女兵的刀鞘上。阿蠻的長刀突然發出清越的鳴響，刀刃竟浮現出渡鴉圖騰的光影——那是靈兒用星光刻下的“祝福印記”。
    “現在試著握住刀，想象它是你身體的一部分。”靈兒的聲音放柔，像在哄小孩，“阿纓，別攥得那麽緊！刀跟人一樣，需要喘氣的空間。”
    少女紅著臉鬆開手，柳葉刀在掌心輕輕顫動，竟真的像有了呼吸。永革忽然想起在工廠帶學徒的日子，也是這樣手把手教他們握焊槍，說“工具是手的延伸”。
    “永革哥！”阿纓忽然轉頭，眼睛亮晶晶的，“我的刀在‘說話’！”
    “說什麽？”
    “說...說想吃烤羊腿！”
    全場哄笑。靈兒笑倒在石堆上，光鞭散成熒光蝴蝶在隊伍裏亂撞。永革搖搖頭，摸出鋼筆在筆記本上畫下“刀魂共鳴訓練法”，筆尖不小心沾了露水，“共”字暈成小小的藍花。
    “該你了，神使大人。”阿蠻忽然走來，遞上一把刻著渡鴉紋的長刀，“女兵們想看你耍一套‘現代刀法’。”
    永革挑眉：“我隻會‘切菜刀法’。”
    “切菜也行！”後排的女兵起哄，“讓我們看看‘神火使者’怎麽切羊腿！”
    永革無奈起身，接過長刀時忽然福至心靈。他想起林小婉在廚房教他切土豆的樣子，手腕輕轉，長刀在晨光中劃出半道圓弧——不是劈砍，而是像切菜般的斜削，刀刃掠過訓練場邊緣的巨石，竟削下薄薄一層石屑，露出裏麵鮮嫩的石英紋理。
    “這叫‘片石刀法’。”永革吹了吹刀麵，石屑紛紛揚揚落下，“以後你們切肉也這麽切，保證肥瘦均勻。”
    女兵們發出驚歎。靈兒忽然拍手：“既然永革哥這麽會切石頭，不如我們用石頭搭城牆吧！”她指尖凝聚出光鑽，“我負責鑽孔，你們負責搬磚，阿纓負責設計城門——要做成渡鴉嘴的形狀！”
    “好啊！”阿纓蹦起來，“還要在城牆上裝螢火蟲燈，晚上像星星一樣！”
    永革望著她們發亮的眼睛，忽然想起金豆說的“異世羈絆值”。他摸出挎包裏的現代工藝圖譜，翻到“簡易城防圖”那頁，鋼筆尖在“護城河”旁畫了個小太陽——那是靈兒的星光能照亮的範圍。
    “先別急著搭城牆。”他指了指遠處的竹林，“今天的頭等大事是做弓箭。阿蠻，你帶二十人去砍血竹；阿纓，去收集鷹羽；靈兒...”
    “知道啦！”少女已經跳起，光劍在竹林上方劃出綠色的閃電，“我去幫狼兵們修甲胄！小黃說他的口袋縫歪了，裝肉幹會掉出來~”
    永革望著她蹦跳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個早晨格外明亮。訓練場傳來女兵們的笑聲，混著靈兒教她們唱的《刀魂曲》，調子跑調卻充滿力量。他摸了摸鋼筆，金豆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宿主大人，檢測到您的‘領袖魅力值’+5，獎勵‘牛皮鞣製手冊’一份！”
    “留著給打獵隊吧。”永革望向東方，那裏有群野牛正慢悠悠地吃草，皮毛在晨光中泛著古銅色，“告訴金豆，比起獎勵，我更想看看，當這群拿石斧的姑娘學會用弓箭時，食人族臉上會是什麽表情。”
    鋼筆在掌心輕輕震動，像是在回應。永革將它別回衣襟，走向竹林時，聽見身後傳來阿纓的尖叫——她的刀終於“聽話”地削出了第一片蘋果，果肉上還沾著星星點點的熒光。
    這一天的陽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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