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什麽說什麽，從神態上，言談上，杜城暫時看不出有什麽重大的嫌疑，隻是關於對馮曉雯上，有些含糊其辭。
    就杜城他們知道的，應該是男女朋友關係，但葛宇天卻說是，幹媽。
    馮曉雯的保險受益人，寫的是葛宇天的名字，當年葛宇天也是兼職賣保險的，最後馮曉雯是在葛宇天同事那裏買的，並非是在葛宇天那裏。
    關於保險受益人一事兒是否是自己，葛宇天是知道是自己的，按照葛宇天的說辭，就是馮曉雯和自己女兒吳念君關係不好，矛盾頻發，所以保險才寫了葛宇天的名字，葛宇天自己猜測大概率是因為賭氣。
    “警察同誌，到底是出什麽事兒了？”
    杜城不錯眼的盯著葛宇天，葛宇天的目光在杜城和蔣峰之間來回掃蕩，坐直了自己的身子追問“是我幹媽有什麽消息了嗎？”
    合上文件夾，杜城沉聲說道“我們在宏達化工廠地下室裏，發現了馮曉雯的屍體。”
    “你們搞錯了吧？”
    葛宇天強忍著眼裏的淚水，聲音哽咽，臉上都是不可置信的模樣，似乎是真的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
    “她女兒說你是為了騙保，才殺了她的。”
    形形色色的人見多了，這樣的反應也能叫蔣峰和杜城繼續接下來的問話，而不是覺得這人傷心，需要給一點時間緩一緩了。
    葛宇天手臂支撐桌麵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手在來回晃動，好似自己聽到了什麽荒謬之言，忍下眼裏的淚水。
    “馮曉雯，買的是分紅險，活的越久，錢越多，我騙他什麽，我騙她什麽...”
    說到最後，葛宇天的神情激動了起來，就好像是憋悶了很久的話，終於發泄了出來一般。
    杜城出來時候，沈翊已經在一邊等著了“那屍體的擺放，好像有某種儀式感，所以我覺得，馮曉雯死是非常特別的，要不我單獨跟他聊聊？”
    “行。”
    沈翊往往能有自己獨特的理解，和獨特的聊天模式，這是適合沈翊的，每次也確實能獲取到有用的信息。
    坐下以後拿出來了一遝照片放在手裏“我們還原了馮曉雯手機裏一部分照片，不得不說，光是看這些照片，我就能真真切切領略到她在舞台上的魅力，這一出《貴妃醉酒》雍容中帶著幾分醉態的嬌媚；這出《謝瑤環》更絕，青衣，小生，切換自如。但我最喜歡的還是這一出，《霸王別姬》裏的虞姬，真是淋漓盡致。”
    沈翊把這些照片一張張放在桌子上，麵對著葛宇天，眼裏的欣賞是真的，這些東西沈翊也確實懂。
    說完這些，沈翊抬頭問了一個和杜城問過的一樣的問題“她是你的？”
    蠕動了幾次嘴唇，葛宇天把話咽下去又翻上來，最後還是和最初一模一樣的回答“幹媽。”
    沈翊了然的點頭，並不反駁也沒有什麽懷疑的眼神和態度，拿出一張照片，繼續往桌子上放，並開口說道“那這一張就是你幹媽第一次到你們廠演出時候照片吧，演的是孫尚香，真的是顧盼神飛啊，那你們也是從這次之後，開始認識的？”
    葛宇天點了點頭，沈翊嘴角帶著一點點淡笑，好像是朋友之間聊天“能幫我回憶一下，當時的情形嗎？”
    沉默，沈翊繼續說道：“馮曉雯的去世我也很難過，我從來沒有機會在現場，親眼感受過她表演的魅力，幫我彌補一下這個遺憾，就當是我對她的緬懷，可以嗎？”
    或許是沈翊眼裏的真誠打動了葛宇天，又或許是沈翊叫葛宇天覺得，沈翊是懂這些東西，是真的欣賞馮曉雯的，一直比較沉默的葛宇天終於開了口。
    “當時，她要來我們廠演出，同事們都抗議，說我們老板太摳了，請一個十八線偶像來也行啊，整一個唱京曲兒的誰愛看啊，當時演出時候人並不多，當然了也沒人能看得懂，期間人來人往，很多人都走了。
    其實我也看不懂，本來我也想走的，但覺得這樣有些不尊重，就很糾結，就在我最後準備離開的時候，她一個眼神，把我留下來了，當時整個會場剩餘的人並不多了，意識到我並不會打攪別人，我走到了最前麵，那時候台下就剩我一人了，可台下就我一個人，他能堅持把戲唱完，特別感動。
    散場以後，我想表示一下感謝，我就上網查了一下，知道她是一個特別有名的京劇演員，我倆這關係吧，地位差距的太大了，我以為她根本不會搭理我，結果，沒想到，她挺平易近人的。”
    談到此處，葛宇天臉上展露一抹笑容，那笑容裏都是懷念和美好，很純粹，沈翊感覺不到一點表演的成分。
    “確實，從她朋友圈照片可以看得出來，這個環境開始越來越簡陋。”
    沈翊再拿出來的照片，許多都是一些商演一樣的，或者是什麽工廠公司請去表演這些。
    對於沈翊的話，葛宇天是認同的，他也能順著沈翊的話繼續聊下去。“對沒這個戲曲，越來越難...”
    又從手裏擺出來幾張照片，沈翊開始盯著葛宇天表情觀察，重點部分也要來了，剛才那些都是為了叫葛宇天有欲望聊天，分享，而不是在預設好的答案裏，來回來的搪塞打轉。
    “不僅是這個，之前從她朋友圈發的這些照片，不管是從構圖，還是光線，一看就是專業的劇照，可是就是從去了你們廠演出以後，她好像對照片沒有那麽講究了，你看這張，一看就是拿手機在觀眾席上拍的，因為舞台燈光的原因，照片都曝光過度了。
    然後我就拿著照片去查了一下，發現拍攝這些照片的手機，和你現在用的手機型號，相吻合，雖然說拍得不專業，但我不得不說，隻有你，才可以拍出馮曉雯真正的美。”
    話越來越尖銳，到最後甚至是已經在表達出，我們知道你們之間關係，也知道你隱瞞了什麽的意思了，但葛宇天還是樂意順著沈翊的話往下說。
    “對，這些照片都是我拍的。”
    “所以在那之後，你就成了她的？”
    “鐵杆戲迷。”
    這不是沈翊期待中的答案，但也不算什麽預料之外的答案，沈翊的直覺告訴自己，所有的起因都在這個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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