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空氣凝固了。林默與無麵老人對峙著，手中的鏡子碎片、血之契約和莫伊拉的遺骨發出忽明忽暗的光，仿佛在呼吸。
    "你是誰？"林默的聲音在顫抖，但他強迫自己站穩。
    無麵老人抬起沒有五官的臉，喉嚨裏發出空洞的笑聲："曾經有人叫我馬庫斯法師，現在...我隻是一個沒有麵孔的看守者。"
    "你...你也是被莫伊拉..."
    "奪去了臉？是的。"老人緩緩走近，長袍拖在地上發出沙沙聲，"三百年前，我應阿拉斯泰爾·布萊克摩爾之邀來封印莫伊拉的怨靈。我成功了，但也激怒了她。"
    林默注意到老人的手在長袍袖口若隱若現——那根本不是人類的手，而是由某種黑色煙霧凝聚而成的爪狀物。
    "你收集了三件物品中的兩件，還找到了一片鏡子。"老人的聲音突然變得急切，"但時間不多了，血月明晚就會升起。"
    "我需要找到所有鏡子碎片，"林默說，"你知道它們在哪裏嗎？"
    無麵法師突然轉身，黑色長袍如蝙蝠翅膀般展開："鏡子被打破成七片，藏在城堡七個具有古老力量的地方。你已經找到一片，還有六片。"
    他走向一個書架，沒有手指的手拂過那些黑色封皮的書："一片在鍾樓的機械中，一片在廚房的爐灶下，一片在西塔的鳥巢裏，一片在南走廊的盔甲手中，一片在地下室的井底..."
    "那第七片呢？"林默追問。
    無麵法師突然靜止不動，然後緩緩轉向林默："第七片在紅色房間的盒子裏，與莫伊拉的核心在一起。那將是最難取得的一片。"
    外麵的走廊傳來腳步聲，沉重而拖遝，是"鄧肯"在尋找他們。聲音越來越近，林默的呼吸急促起來。
    "他來了，"法師的聲音降低到耳語，"被莫伊拉控製的傀儡。聽著，年輕人，要完成封印儀式，你不僅需要七片鏡子，還需要一樣東西——"
    圖書館的門突然被撞開，"鄧肯"站在那裏，眼睛完全漆黑，嘴角咧到耳根。他的姿態不像老人，而像某種提線木偶，關節以不可能的角度彎曲著。
    "啊，老法師，"鄧肯"的聲音變成了莫伊拉的音調，"你還在苟延殘喘？我以為你早就和你的臉一起腐爛了。"
    無麵法師舉起煙霧般的手："你不該回來，莫伊拉。死亡應當帶來平靜，而非複仇的執念。"
    "平靜？鄧肯"尖笑起來，"他們剝下我的臉皮時，可沒給我平靜！阿拉斯泰爾看著我燃燒時，可沒給我平靜！"
    林默趁機退到書架旁，尋找可以自衛的東西。他的動作引起了"鄧肯"的注意。
    "別急著走，小主人，"莫伊拉通過鄧肯的嘴說道，"我們明天將成為一體，多麽美妙啊！"
    無麵法師突然衝向"鄧肯"，黑煙組成的手掐住他的脖子。"跑！"法師對林默喊道，"去找碎片！記住，第七片需要鮮血才能取出！"
    林默沒有猶豫，衝向圖書館後門。身後傳來打鬥聲和玻璃破碎的巨響，但他不敢回頭。走廊裏比之前更加黑暗，牆紙大麵積剝落，露出後麵發黴的木板，那些黴斑形成了類似人臉的圖案，隨著林默跑過而扭曲轉動。
    他首先選擇了最近的南走廊，那裏立著一套中世紀盔甲。盔甲在黑暗中泛著冷光，右手持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劍。當林默靠近時，盔甲突然"哢噠"一聲轉動頭部，麵罩下的黑暗中有兩點紅光。
    林默手中的三件物品開始劇烈振動，指向盔甲左手的護腕。他小心地接近，盔甲沒有攻擊，但發出低沉的金屬摩擦聲，如同警告。
    "我隻是來取回屬於我的東西，"林默說，不確定盔甲是否能聽懂，"我需要它來阻止莫伊拉。"
    盔甲突然舉起長劍，林默本能地後退，但它隻是用劍尖指向盔甲自己左手的護腕。林默這才注意到護腕內側嵌著一小塊鏡子碎片。當他取下碎片時，盔甲如同失去生命般轟然倒地，散成一堆零件。
    兩片了。林默將新找到的碎片與第一片放在一起，它們自動吸附，邊緣融合，仿佛有生命一般。
    接下來是廚房。城堡的廚房位於底層，巨大的石砌爐灶占據中心位置。根據法師的提示，林默開始在爐灶下尋找。灶灰還是溫熱的，似乎不久前剛用過。當他的手探入灶膛深處時，碰到了某個尖銳的東西——一片鏡子碎片卡在磚縫中，但同時也劃破了他的手指。
    血滴在碎片上，突然整個爐灶發出轟鳴，火焰憑空燃起，形成一個旋轉的火圈將林默困在中心。熱浪灼燒著他的皮膚，煙霧讓他咳嗽不止。
    "一個考驗..."林默意識到。他忍著灼痛，將已經收集到的兩片碎片舉起。碎片發出藍光，火焰稍微後退了一些。林默想起法師的話——"第七片需要鮮血才能取出"——也許所有碎片都需要鮮血激活。
    他咬牙將流血的手指按在灶中的碎片上。血液接觸的瞬間，火焰變成了詭異的綠色，然後完全熄滅。第三片鏡子碎片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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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林默爬出爐灶時，渾身是灰，手掌和膝蓋都被燙傷。但沒時間休息，血月升起的時間越來越近。他看向窗外，月亮已經呈現出明顯的紅色，雖然還不是滿月。
    西塔的鳥巢是最困難的。城堡西塔已經幾百年無人踏足，樓梯腐朽不堪，每一步都可能踩空。林默不得不手腳並用，在黑暗中摸索前進。塔頂的風呼嘯著，透過破碎的窗戶灌進來，帶著某種低語，像是無數聲音在同時訴說秘密。
    那裏確實有一個巨大的鳥巢，由樹枝、骨頭和其他不可名狀的材料築成。當林默靠近時，一隻渡鴉突然從巢中飛起，血紅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鳥巢中央，一片鏡子碎片嵌在一顆人類牙齒中。
    林默伸手去取，渡鴉突然俯衝下來，尖喙直取他的眼睛。他勉強閃避，臉頰被劃出一道血痕。第二次嚐試時，渡鴉的爪子撕破了他的襯衫。林默意識到必須速戰速決，他抓起一根掉落的欄杆木條，在渡鴉再次攻擊時擊中了它。
    渡鴉落地後化作一團黑煙消散了，隻留下刺耳的笑聲在塔內回蕩。林默取下第四片碎片，此時鏡子已經修複了近一半，能模糊地映照出人影——但映出的不是林默自己，而是一個紅發女子的背影。
    地下室的水井和鍾樓機械中的碎片相對容易取得，雖然每一片都帶來新的恐怖：井水中浮著沒有臉皮的屍體；鍾樓的齒輪間夾著人骨。當第六片碎片歸位時，鏡子已經恢複了原本的形狀，隻缺中心最後一塊——仍在紅色房間的那片。
    林默站在紅色房門外，手中近乎完整的鏡子劇烈震動著。現在是血月升起前的最後時刻，城堡內的超自然活動達到頂峰：牆壁滲出鮮血，家具自行移動，幽靈在走廊中穿梭。最可怕的是，那些無麵仆人的數量增加了，他們站在陰影中，等待莫伊拉完全複活。
    林默深吸一口氣，推開了紅門。
    紅色房間變了。原本空蕩的房間裏現在擺滿了蠟燭，燭光不是正常的黃色，而是詭異的綠色。牆壁上爬滿了黑色脈絡，如同血管般搏動著。房間中央，黑檀木盒子懸浮在空中，緩緩旋轉，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腐臭。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盒子旁邊的人影——鄧肯，或者說是鄧肯的身體。他被某種黑色藤蔓纏繞，懸掛在半空，頭無力地垂著。當林默進入時，他緩緩抬起頭，眼睛恢複了正常，但充滿痛苦。
    "林默..."鄧肯的聲音虛弱但清醒，"她...暫時離開了我...去準備最後的儀式..."
    "鄧肯！你還活著！"林默衝上前，但老管家製止了他。
    "沒時間了，"鄧肯艱難地說，"聽我說...莫伊拉選擇我不僅因為我是麥格雷戈的後代...還因為...因為我的祖先愛過她..."
    "什麽？"
    "阿拉斯泰爾...他不僅因為恐懼而背叛她...還因為嫉妒..."鄧肯咳嗽起來，嘴角滲出血絲，"我的祖先...城堡的園丁...與莫伊拉相愛...阿拉斯泰爾無法忍受女巫愛上仆人..."
    這個真相如同一記重擊。林默突然理解了詛咒中蘊含的不僅是仇恨，還有破碎的愛。
    "第七片鏡子...在盒子裏..."鄧肯的聲音越來越弱，"但要取得它...必須有人...自願..."
    他的話沒能說完。黑色藤蔓突然收緊，鄧肯發出一聲慘叫，然後他的眼睛再次變成全黑，嘴角扭曲成那個可怕的微笑。
    "多麽感人的重逢，"莫伊拉通過鄧肯的嘴說道，"但現在已經太遲了，小主人。血月正在升起，我的力量達到頂峰。"
    窗外，一輪血紅的滿月緩緩爬上夜空，將詭異的光芒灑進房間。盒子劇烈震動起來，蓋子自動打開，一團黑霧湧出，在空中凝聚成人形——一個美麗的紅發女子，穿著古老的長裙，但當她轉身時，背麵卻是那沒有臉皮的恐怖模樣。
    "兩麵一體，"她發出雙重聲音，既甜美又嘶啞，"美麗與恐怖，愛與恨。阿拉斯泰爾隻看到我的力量，卻無法接受我的全部。"
    林默握緊手中的鏡子："莫伊拉，我不想傷害你，但你必須回到盒子裏。"
    莫伊拉大笑起來，笑聲讓蠟燭的火焰劇烈搖晃："就憑你那不完整的鏡子？最後一刻，你仍然不明白。要完成封印，不僅需要鏡子，還需要一個靈魂——自願犧牲的靈魂。上一次是那個愚蠢的法師，這一次呢？誰會為你犧牲，布萊克摩爾？"
    林默看向被控製的鄧肯，突然明白了無麵法師沒說完的話——"必須有人自願"。封印需要犧牲。
    就在這時，鄧肯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起來，黑色藤蔓被某種內在力量掙斷。他跌落在地，掙紮著爬起來，眼睛恢複了清明。
    "鄧肯？"林默不確定地喊道。
    "跑...孩子..."鄧肯的聲音雖然虛弱但堅定，"拿上這個..."
    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小銀刀——與幻象中阿拉斯泰爾用來割下莫伊拉臉皮的那把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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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莫伊拉的幽靈尖叫起來，撲向鄧肯，但被某種無形屏障阻擋。
    "麥格雷戈家族的秘密..."鄧肯露出痛苦的微笑，"我們的血...可以暫時阻擋她...快！用刀劃開盒子底部...第七片鏡子在那裏...然後..."
    莫伊拉發出不似人類的嚎叫，再次衝擊屏障，這次讓它出現了裂縫。
    林默沒有猶豫，衝向懸浮的盒子。黑檀木表麵冰冷刺骨，但他強迫自己翻轉它，用銀刀劃開底部。一塊小小的鏡子碎片掉落出來，同時湧出的還有黑色的、如同瀝青般的液體。
    當林默將最後一片碎片按入鏡子的空缺處時，完整的鏡子突然爆發出刺眼的藍光。莫伊拉尖叫著後退，她的幽靈形象開始不穩定，在美麗女子和恐怖怪物之間閃爍。
    "現在！"鄧肯喊道，"念咒語！《靈魂禁錮術》最後一頁！"
    林默從口袋中掏出那本小書，翻到最後，開始用拉丁文誦讀。每念一個詞，鏡子就亮一分，莫伊拉就弱一分。
    "不！"她尖叫著，"你不會再次囚禁我！"
    鄧肯突然站起，用盡最後的力氣撲向莫伊拉的幽靈，抱住了她。"原諒我，祖先的罪..."他對林默喊道，"完成它！"
    林默繼續念咒，鏡子發出的光現在充滿了整個房間。莫伊拉和鄧肯都被籠罩其中，幽靈的形象開始分解成黑色粒子，被吸入鏡子中；而鄧肯...他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
    "鄧肯！"林默中斷了咒語。
    "繼續！"鄧肯的聲音已經如同回聲，"這是唯一的方法...我的選擇..."
    淚水模糊了林默的視線，但他完成了咒語。最後的光芒爆發後，房間陷入了黑暗。當林默的視力恢複時，鏡子完好無損地躺在地上，表麵多了一個紅發女子的畫像；而鄧肯...隻剩下地板上的一堆衣服。
    窗外，血月開始褪色，城堡的震動停止了。林默精疲力竭地跪在地上，淚水滴落在鏡麵上。
    終章：餘波
    三天後，林默站在布萊克摩爾城堡的大門前，準備離開。陽光照耀下，城堡看起來隻是一座古老的建築，沒有了那些超自然的恐怖。但林默知道，在紅色房間裏，那麵封印之鏡仍然掛在牆上，鏡子深處的某個地方，莫伊拉和鄧肯的靈魂共存著。
    律師已經處理好了文件，城堡將被永久封閉。林默帶著幾件家族物品離開：祖父的日記，那本《靈魂禁錮術》，以及...一麵小小的手鏡，那是他在收拾鄧肯房間時發現的，背麵刻著"&"——莫伊拉和麥格雷戈。
    當他走向等待的汽車時，遠處傳來渡鴉的叫聲。林默沒有回頭，但他知道，在城堡深處的某個地方，一麵鏡子中的紅發女子轉過了身。
    而在城堡地下的最深處，一個嬰兒的哭聲隱約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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