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記憶之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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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曼底的晨霧籠罩著德·蒙特莫倫西家族的夏堡。與黑鴉堡的陰森不同,這座文藝複興風格的城堡透著優雅的衰敗美,藤蔓爬滿淺色石牆,庭院裏的玫瑰盛開得幾乎過於豔麗。
艾琳站在窗前,不斷摩挲著左手腕上那個越來越清晰的淚滴印記。自從巴黎出發後,印記的顏色從淡粉變成了深紅,像是新鮮的傷口。更令她不安的是,她開始能在夢中聽懂那些古老的搖籃曲歌詞——全是關於失去、分離和遺忘的哀歌。
敲門聲響起,馬庫斯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本皮麵古籍。他的雙鴉印記今天顯得格外清晰,幾乎像是紋身而非胎記。
"找到了,"他低聲說,翻開書頁指向一段文字,"關於淚之守護者的記載。"
艾琳湊近查看,那些原本對她來說如同天書的古老法文突然在腦海中自動翻譯:"淚之守護者,亦稱為分裂之裔,以銀淚為記,善辨古語,能見魂影..."
她的呼吸停滯了。這段描述與她最近的變化完全吻合——讀懂古文字、夢見過去的事、看見那些不該存在的影像。
"艾琳?"馬庫斯擔憂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你還好嗎?"
"這上麵說淚之守護者有什麽能力?"她強作鎮定地問。
馬庫斯猶豫了一下:"據記載,他們能"分離不可分之物"——特別是雙生子的靈魂聯結。埃絲特的筆記中提到,這就是兩個守護者派係決裂的原因。聖油守護者保護聯結,淚之守護者則...利用它。"
艾琳的胃部一陣絞痛。她想起夢中那兩個無麵的小女孩,以及湧入腦海的畫麵——灰袍人將哭泣的雙生子強行分開的場景。
"還有更糟的,"馬庫斯翻到另一頁,指向一幅插圖:一個手腕帶著淚滴印記的女子,正在從一對雙生子的眼中收集淚水,"他們相信雙生子分離時的痛苦眼淚含有強大力量,稱之為"記憶精華"。"
插圖角落有一個小注:"守護者之子,藏於常人之中。"
艾琳猛地站起來,打翻了咖啡。褐色的液體在古籍上蔓延,卻奇異地避開了那段關鍵文字,仿佛有無形的屏障保護著它。
樓下傳來克萊爾的呼喚:"大家快來看!理查德又畫了新作品!"
餐廳裏,理查德站在一幅剛完成的油畫前,眼神恍惚。畫中是一個灰袍人站在井邊,手中銀瓶正在收集從井中升起的金色淚滴。更令人不安的是,井口伸出了無數小手,仿佛有孩子被困在下麵。
"我不記得畫過這個,"理查德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我的手...停不下來..."
塞萊斯特臉色煞白:"這就是記憶之井的真實樣子。小時候祖母警告我永遠不要靠近地下室,說井裏住著"哭泣的孩子"。"
艾琳注意到塞萊斯特說話時無意識地摸著肘部的疤痕。那個動作觸發了她腦中某個記憶——夢中那個遞給她金色液體的無麵女孩,手腕同樣的位置也有傷疤。
"我們需要去看那口井,"艾琳突然說,"今天就去。"
馬庫斯皺眉:"太危險了。淚之守護者顯然在監視這個地方。而且..."他壓低聲音,"你的印記越來越明顯了。"
艾琳卷起袖子,露出已經變成深紅色的淚滴:"正因如此。我覺得...它在引導我。"
午後,趁著其他人休息,艾琳獨自溜進了城堡圖書館。這裏比黑鴉堡的圖書室大得多,藏書可追溯至十五世紀。她憑著直覺找到家譜區,抽出德·蒙特莫倫西家族的族譜。
厚重的羊皮紙上,曆代家族成員的名字用墨水精心記錄。她順著塞萊斯特的名字向上追溯——她的父母、祖父母...直到1940年消失的祖母塞萊斯特一世和她的妹妹伊莎貝爾。再往前的記錄出現了一段奇怪的空白,仿佛被人刻意塗抹。
當艾琳的手指劃過那處空白時,淚滴印記突然灼痛起來。她倒吸一口氣,羊皮紙上漸漸浮現出被隱藏的文字:"雙生子分離,長女留,幼女予守護者。"
下麵是一個名單,記錄著曆代被送走的德·蒙特莫倫西家族孩子,最後一個條目讓艾琳渾身冰冷:
"艾米麗·德·蒙特莫倫西,予英國卡特家撫養,改名為艾琳。"
書從她手中掉落。無數記憶碎片突然湧入腦海——一個酷似塞萊斯特的女子將她交給一對和藹的英國夫婦;一個灰袍人從她手腕取血滴入銀瓶;一個金發小女孩是她自己嗎?)在黑暗中哭泣,呼喚著一個從未回應的名字...
"原來你在這裏。"
塞萊斯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艾琳轉身,法國女人手中拿著一麵古董手鏡,表情複雜。
"我早該想到的,"塞萊斯特輕聲說,"你的眼睛...和我祖母一模一樣。"
她遞過手鏡,艾琳在鏡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旁漸漸浮現出另一個影像——一個小女孩,金發藍眼,正伸手想抓住什麽。
"家族傳說,"鏡中相見"能顯示靈魂的另一半,"塞萊斯特說,"我想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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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尖叫打斷了她。是克萊爾的聲音,來自地下室方向。
兩人衝下樓,發現克萊爾癱倒在走廊上,臉色慘白地指著地下室入口:"理查德...他下去了...那些灰袍人..."
馬庫斯已經不見蹤影。
艾琳和塞萊斯特交換了一個眼神,一起衝向黑暗的地下通道。與黑鴉堡不同,這裏的牆壁上鑲嵌著發光的礦石,提供微弱的藍色照明。空氣中彌漫著草藥和某種金屬的氣味,越往下走,艾琳手腕上的印記就越灼熱。
通道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石室,中央正是畫中那口記憶之井。井邊站著三個灰袍人,他們的銀淚吊墜在暗處發出詭異的光。理查德和馬庫斯跪在井旁,似乎處於恍惚狀態。更可怕的是,克萊爾口中"下去了"的理查德明明就站在那裏——這意味著井邊有兩個理查德,一個站著一個跪著。
"靈魂分離..."塞萊斯特倒吸一口氣,"他們在抽取他的另一半!"
灰袍人同時轉身。為首的掀開兜帽,露出一張與埃絲特·拉瓦錫驚人相似的臉,隻是年輕許多。
"阿德萊德·拉瓦錫,"她自我介紹,聲音如同絲綢摩擦,"聖油守護者的叛徒,現任淚之守護者首領。"她的目光落在艾琳手腕上,"啊,我們的小守護者終於回家了。"
艾琳感到一陣眩暈:"我不是...我不可能是..."
"艾米麗·德·蒙特莫倫西,"阿德萊德柔聲說,"或者說艾琳·卡特。塞萊斯特的曾曾姑母,伊莎貝拉的雙胞胎妹妹。1889年被送到英國,成為我們在那裏的耳目。"
她走向井邊,井水突然泛起金光,映出一係列畫麵——嬰兒被交給陌生人;小女孩在陌生家庭長大;成年後的艾琳作為記者專門調查超自然事件,總是被引導到特定地點...
"你的養父母是我們的人,"阿德萊德繼續道,"你的整個職業生涯都在為這一刻準備——引導德·蒙特莫倫西家的後裔回到被詛咒的地方,好讓我們收集最純淨的靈魂之淚。"
艾琳踉蹌後退,這些畫麵與她記憶中的童年完全吻合,卻又如此陌生。她看向塞萊斯特,後者眼中滿是震驚和...背叛?
"不..."艾琳搖頭,"我不會幫你傷害任何人。"
阿德萊德笑了:"親愛的,你已經幫了。黑鴉堡、夏堡...沒有你的報道和調查,這些可愛的德·蒙特莫倫西們怎麽會乖乖回來呢?"
她轉向井邊:"看看你的朋友們。馬庫斯·萊特,埃德蒙的曾孫,天生與靈界相通;理查德,完美的容器,能同時容納多個靈魂;克萊爾,純淨的德·蒙特莫倫西血脈...還有塞萊斯特,我的傑作。"
阿德萊德掀開塞萊斯特的袖子,露出那個肘部疤痕:"1940年,我從她身上分離出伊莎貝爾的靈魂,但保留了肉體。多麽完美的實驗!"
塞萊斯特像是被雷擊中:"我的...妹妹?"
"哦,別這副表情,"阿德萊德嗤笑,"德·蒙特莫倫西家族幾百年來都是我們的試驗場。你們崇拜雙生子,我們就研究如何利用這種聯結。聖油守護者想保護靈魂完整?多麽天真。"
她舉起一個銀瓶,裏麵已經收集了小半瓶金色液體:"理查德和馬庫斯新形成的雙鴉聯結產生了最純淨的靈魂之淚。有了這個,我們就能..."
艾琳突然衝向前,撞翻了阿德萊德。銀瓶摔在地上,金色液體滲入石縫。灰袍人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叫,撲向艾琳。
就在灰袍人的手即將碰到她時,艾琳手腕上的淚滴印記爆發出一道金光,將對方擊退。阿德萊德驚愕地瞪大眼睛:
"你覺醒了?不可能!我們清除了你的記憶!"
混亂中,塞萊斯特跑向井邊,抓住恍惚狀態的理查德和馬庫斯:"醒來!你們必須抵抗!"
阿德萊德從地上爬起,眼中燃燒著怒火:"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守護者已經存在了八個世紀!我們有的是—"
一聲巨響打斷了她。井水突然沸騰,無數金色光點從中升起,凝聚成一個個孩童的形態——曆代被分離的雙生子靈魂。他們環繞著灰袍人,開始唱起那首古老的搖籃曲,聲音越來越響。
阿德萊德和她的同伴捂住耳朵,痛苦地跪倒在地:"停下!這些記憶應該被封印了!"
艾琳感到一股奇異的力量流遍全身。她走向井邊,伸手觸碰水麵。刹那間,所有記憶歸位——她確實是艾琳·卡特,被收養的英國女孩;但她也是艾米麗·德·蒙特莫倫西,靈魂的另一半始終沉睡在井中,等待重逢。
"選擇吧,守護者,"孩童們齊聲說,"聯結還是分裂?"
艾琳看向塞萊斯特,後者眼中含著淚水,卻堅定地點頭。艾琳深吸一口氣,將手伸向塞萊斯特:"聯結。"
當她們的手相握時,井水爆發出耀眼的金光,吞沒了整個石室。艾琳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完整感,仿佛生命中缺失的部分終於歸位。她看到塞萊斯特的疤痕消失了,而自己手腕上的淚滴印記變成了金色雙鴉——與馬庫斯和理查德的一模一樣。
灰袍人在金光中尖叫著化為煙霧消散,隻留下他們的銀淚吊墜在地上叮當作響。
當光芒消退時,井邊隻剩下一個理查德,他困惑地眨著眼;馬庫斯手臂上的印記也變成了金色;而克萊爾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懷中抱著一個銀瓶——裏麵裝著純淨的金色液體,卻散發著安寧而非貪婪的氣息。
"記憶精華,"她輕聲說,"但不是通過痛苦提取的...這是治愈之淚。"
艾琳看向井水,現在它平靜如鏡,映出她和塞萊斯特並肩而立的身影。鏡中的她們身後站著兩個模糊的身影——伊莎貝拉和另一個可能是艾米麗的女孩,她們微笑著,漸漸淡去。
塞萊斯特握住艾琳的手:"歡迎回家,妹妹。"
遠處,諾曼底的晨鍾響起,新的一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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