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靈魂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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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勒福古堡在血色月光下呼吸。
    我站在鐵門前,比起兩周前,古堡的外觀發生了詭異的變化——石牆上爬滿了暗紅色的藤蔓,近看才發現那是凝結的血絲;窗戶像一雙雙半閉的眼睛,隨著我的移動微微顫動;古堡尖頂刺向天空,如同一把準備獻祭的匕首。
    鐵門自動打開了,發出骨骼摩擦般的吱呀聲。我深吸一口氣,握緊藏在袖中的銀刀,踏入這個噩夢開始的地方。
    庭院裏的雕像全部轉向大門方向,它們的大理石麵容扭曲成痛苦的表情。噴泉不再噴水,而是湧出濃稠的暗紅色液體,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最令人不安的是,地麵上沒有影子——即使月光如此明亮,我的腳下依然是一片虛無。
    "艾琳姑姑!"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古堡高處傳來。
    我抬頭,看到西翼一扇窗戶後,索菲蒼白的小臉緊貼著玻璃。她的金發——我們家族標誌性的金發——在月光下幾乎透明。還沒等我回應,一隻蒼白的手就從後麵捂住她的嘴,將她拖入黑暗。
    "索菲!"我衝向古堡正門,卻在台階上絆了一下。低頭看去,石階上浮現出無數手印,像是曾有許多人在這裏掙紮著想要逃離。
    大門敞開著,裏麵不再是記憶中的昏暗大廳,而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鏡廳——數十麵古董鏡子以奇怪的角度擺放,構成一個令人眩暈的迷宮。每麵鏡子都映出我的影像,但那些"我"動作並不同步: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冷笑,還有一個用手指緩緩劃過脖子...
    "歡迎回家,被選中者。"
    萊昂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我轉身,看到他站在最大的那麵鍍金鏡子前,身穿華麗的複古禮服,胸前別著一朵新鮮的白玫瑰——花瓣邊緣已經開始發黃。他的麵容比上次見麵更加年輕,黑發中的銀絲消失了,隻有眼睛依然古老得可怕。
    "放了索菲。"我聲音嘶啞,"她與你們的詛咒無關。"
    萊昂笑了,那笑聲讓鏡子表麵泛起漣漪。"無關?親愛的艾琳,正是你們家族的血喚醒了沉睡的詛咒。"他優雅地揮了揮手,一麵鏡子突然變得透明,顯出後麵被鐵鏈鎖住的索菲,"看看她的頭發,和畫像裏的阿德萊德一模一樣。"
    我向索菲衝去,卻被無形的力量彈開。萊昂搖搖頭,像在教訓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你以為阿德萊德是隨機選擇的?不,她是被特意挑選的祭品——一個古老女巫家族的最後血脈。她的先祖曾試圖消滅我們,結果反而被我們吞噬。"萊昂的手指輕撫鏡麵,索菲在鏡後無聲地尖叫,"三百年來,我們一直在等待她的血裔再次踏入古堡。而你,艾琳·韋伯,是阿德萊德的直係後裔。"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母親確實提過我們家族有法國血統,但從未說過具體來曆...
    "撒謊!"我咬牙道,"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麽阿德萊德的靈魂會幫我?"
    萊昂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痕。"因為那個愚蠢的女人即使死後也不安分。"他猛地擊掌,所有鏡子同時轉向,映出同一個畫麵——阿德萊德被鎖在柱子上的場景,"她本該成為最強大的守護者,卻用最後的力量保護腹中的孩子逃離古堡。"
    我的血液凝固了。阿德萊德懷孕了?那麽她的孩子...
    "沒錯,"萊昂的眼中閃爍著惡意的光芒,"你體內流淌著背叛者的血。這就是為什麽你能聽到她們的呼喚,為什麽古堡選擇了你。"
    就在這時,我手臂上的印記突然灼燒般疼痛起來。所有的鏡中影像同時伸出手,指向大廳後方的一扇小門。萊昂怒吼一聲,鏡子立刻恢複原狀,但已經太遲——我看到了他們指引的方向。
    我假裝踉蹌後退,實則向那扇門移動。"即使如此,你也不會得逞。瑪爾塔告訴了我摧毀你的方法。"
    萊昂大笑,笑聲讓古堡的牆壁滲出鮮血。"那個半成品?她隻知道皮毛。"他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每一麵鏡子中,步步逼近,"要完成轉化儀式,我們需要兩樣東西:被選中者的自願同意...或者一個血親的靈魂作為替代。"
    他的目光投向鏡後的索菲,意圖再明顯不過。
    "你休想!"我拔出銀刀衝向主鏡。刀尖接觸鏡麵的瞬間,整個鏡廳響起玻璃碎裂的尖嘯,所有鏡子同時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萊昂的臉因憤怒而扭曲。"你這個小蠢貨!知道你在破壞什麽嗎?維勒福家族守護了六個世紀的偉大傳承!"
    "是六個世紀的謀殺!"我轉向鎖著索菲的鏡子,舉起銀刀。
    萊昂突然出現在我麵前,速度快得不似人類。他冰冷的手指掐住我的喉嚨,將我提起。"既然你拒絕自願成為守護者,那就看著小索菲代替你吧。她的血足夠純淨,可以維持我至少五十年。"
    我掙紮著,視線因缺氧而模糊。就在意識即將消散的邊緣,一陣熟悉的低語在耳邊響起:"ater sanguine vocat, sed fiia iber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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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呼喚鮮血,但女兒帶來自由。
    我用最後的力氣將銀刀刺向萊昂的眼睛。他尖叫著鬆開手,右眼湧出黑色的粘稠液體。我跌落在地,大口喘息,看到所有鏡子的裂縫中開始滲出鮮血。
    "你做了什麽?"萊昂捂住受傷的眼睛,黑血從指縫間湧出,"那把刀是——"
    "阿德萊德的結婚禮物,"我咳嗽著站起來,"你親自送給她的,記得嗎?刀柄上刻著你們家族的座右銘,但被你忽略了後半句——"non est vivere sed vaere vita est"。"
    生命不在於活著,而在於有價值地活著。
    萊昂的臉開始變化,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他的聲音突然分裂成兩個:"愚蠢的女孩...你以為這樣就能殺死我?我已經活了幾十個軀體..."
    "但你從未真正活過。"我直視他完好的那隻眼睛,看到裏麵有個更古老、更黑暗的東西在蠕動,"你隻是個寄生在維勒福家族身上的怪物。"
    古堡突然劇烈震動,牆壁上的畫像紛紛墜落。鎖著索菲的鏡子裂開一道縫隙,小女孩虛弱地伸出手。我衝向鏡子,用銀刀猛擊裂縫。
    "不!"萊昂——或者說占據萊昂身體的東西——發出非人的咆哮。他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下麵腐朽的真實麵目:一個由無數人臉組成的恐怖集合體,每張臉都在無聲尖叫。
    鏡子終於破碎,我抱出索菲,她渾身冰冷但還有呼吸。我將瑪爾塔給的小瓶塞進她手中:"拿好這個,無論發生什麽都別放手。"
    身後,那個自稱萊昂的怪物正在膨脹,吸收鏡廳裏所有的陰影和鮮血。天花板坍塌,月光直接照射進來——血紅色的滿月,如同古堡上方懸浮的一隻巨眼。
    "艾琳..."索菲虛弱地睜開眼睛,"牆裏有好多阿姨在哭..."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破碎的牆壁中露出無數女性遺骸,她們被以跪拜的姿勢砌在牆內,空洞的眼窩全部望向大廳中央。最靠近我們的一具遺骸脖子上還掛著殘破的婚紗,手指骨緊握著一枚銀戒指——阿德萊德。
    低語聲再次響起,這次不再是模糊的雜音,而是清晰的合唱:"veni, ibera nos..."
    來吧,解救我們。
    我明白了自己必須做什麽。
    將索菲藏在一張翻倒的桌子後,我走向大廳中央,站在血月正下方。那個由無數人臉組成的怪物蠕動著向我逼近,每一張嘴都在重複著同樣的話:"加入我們...成為永恒..."
    "我拒絕。"我舉起銀刀,對準自己的左手掌心,"但我自願成為通道。"
    刀鋒劃破手掌,鮮血滴落在地麵的五角星圖案上——這個符號一直隱藏在大廳地毯下,現在被血液激活,發出暗紅色的光芒。
    "阿德萊德!"我大喊,"以血喚血,以魂換魂!"
    牆壁中的遺骸同時發出刺目的白光。阿德萊德的骷髏緩緩站起,血肉如倒放的影片般重新覆蓋骨骼。當她睜開眼睛時,我看到那是和我一模一樣的灰綠色眼眸。
    "終於..."她的聲音像是千百個回聲的集合,"被選中者自願開啟了門。"
    其他遺骸也紛紛站起,每一個都是不同時代的女性,每一個都帶著被背叛的痛苦和憤怒。她們環繞著那個人臉怪物,開始用一種古老的語言吟唱。
    怪物發出痛苦的嚎叫,試圖逃離,但被白光構成的鎖鏈束縛。阿德萊德走向我,冰冷的手輕撫我的臉頰。
    "要徹底消滅它,需要犧牲,"她的眼中流下血淚,"我的血脈必須有人自願承載所有守護者的痛苦,將它們轉化為淨化之力。"
    我看向躲在桌下的索菲,小女孩驚恐的眼睛裏映出血色月光。沒有猶豫,我點頭:"怎麽做?"
    阿德萊德指向我手中的銀刀:"用這個刺入它的心髒,同時刺入你自己的。我們的血將完成最後的儀式。"
    怪物掙紮得更猛烈了,白光鎖鏈一根根斷裂。沒有時間思考,我衝向那個扭曲的集合體,銀刀高舉。就在刀尖即將接觸它中央那顆跳動的黑色心髒時,怪物突然裂開一張巨口:
    "看看誰才是真正的阿德萊德!"
    幻象如潮水般湧入我的腦海——不是萊昂殺死了阿德萊德,而是阿德萊德自願獻祭,為了獲得永生之力。她才是最初的邪靈,維勒福家族隻是她的容器...
    幻象與真相在我腦中交戰,銀刀懸在半空。就在這時,索菲從藏身處跑出來,小手緊握著那個小瓶。
    "姑姑!接著!"
    她將瓶子拋向我。我接住的瞬間,瓶中的液體——瑪爾塔的血——透過玻璃灼燒我的手掌。幻象如煙霧般消散,我看到了真相:阿德萊德確實是女巫,但她是為了封印一個更古老的邪惡而自願被殺的。那個邪惡欺騙了萊昂,扭曲了整個維勒福家族。
    "謊言終結於此!"我將銀刀狠狠刺入黑色心髒,同時反轉刀尖對準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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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痛中,我看到阿德萊德和其他靈魂化作白光湧入刀身。銀刀成了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所有被囚禁的痛苦、憤怒和悲傷都通過我的身體轉化為淨化之力。
    怪物發出最後的尖叫,開始分崩離析。每張人臉都變回原本的樣子,在消散前露出解脫的表情。最後消失的是萊昂——或者說皮埃爾的臉,年輕的男孩流下一滴眼淚,輕聲說了句"謝謝"。
    銀刀從我手中脫落,我已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模糊的視線中,索菲哭著跑向我,古堡的牆壁如沙粒般崩塌,月光終於恢複成純淨的銀白色。
    阿德萊德的身影最後一次浮現,她輕吻我的額頭:"勇敢的孩子,你的犧牲將打破六個世紀的詛咒。"
    "姑姑!不要死!"索菲的小手緊握著我逐漸冰冷的手指。
    我試圖微笑,卻已控製不了麵部肌肉。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刻,我看到所有被囚禁的靈魂站在阿德萊德身後,對我微笑致意。她們的衣服不再是被害時的裝束,而是光織成的長袍,麵容平靜而美麗。
    古堡外,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牆壁上的血跡褪去,藤蔓重新變回常春藤,尖頂上的烏鴉齊聲鳴叫,飛向自由的天空。
    瑪爾塔的車衝破晨霧,停在古堡門前。她衝進大廳,看到索菲抱著我逐漸冰冷的身體哭泣。年邁的管家盧修斯跟在後麵,麵容終於恢複了正常老人的平和。
    "結束了,"盧修斯跪下,輕輕合上我的眼睛,"維勒福古堡終於自由了。"
    瑪爾塔抱起索菲,從我的口袋裏取出那本日記——裏麵記錄了一切。"我們會記住她,"她親吻小女孩的額頭,"現在,讓我們離開這個傷心地。"
    當他們走出古堡時,一陣溫暖的風拂過庭院,帶著薰衣草和陽光的氣息。索菲突然回頭,她看到窗口站著一排微笑的女子,最前麵那個有著和我一樣的灰綠色眼睛,正向她揮手告別。
    而在她們身後,一個金發小女孩的身影若隱若現,穿著現代的t恤和牛仔褲,快樂地奔向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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