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學診所的掛鍾指向下午530，窗外暮色漸沉。艾米麗·道森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裏那片冰涼的鏡子碎片。
    "這周你的睡眠情況有改善嗎？"瑞秋·莫蘭醫生推了推金絲眼鏡，筆尖懸在記事本上方。
    艾米麗盯著醫生身後那麵裝飾鏡——三秒前，她確信看到鏡中自己的倒影眨了眨眼。"好一些了。"她撒了謊，"至少能連續睡三小時不驚醒。"
    莫蘭醫生的筆在紙上沙沙作響。艾米麗知道這位年輕的心理醫生專攻創傷後應激障礙，但那雙過於敏銳的灰藍色眼睛總讓她不安，仿佛能看穿她精心編織的謊言。
    "還在做那個夢嗎？關於鏡子的？"
    艾米麗的指甲陷入掌心。每晚閉眼，她都會回到黑鬆古堡那間大廳，看到凱西腐爛的臉從鏡中浮現，用黑洞般的眼睛盯著她，嘴唇蠕動："它還沒走..."
    "偶爾。"艾米麗移開視線，轉而盯著地毯上繁複的蔓藤花紋，"但沒那麽頻繁了。"
    莫蘭醫生放下筆，突然從抽屜裏取出一個牛皮紙袋。"我查了些資料，關於黑鬆古堡和...道森家族。"
    艾米麗的身體僵直，喉嚨發緊。
    "1889年，你祖先威廉·道森買下那片土地建造古堡。"醫生抽出一張發黃的報紙複印件，"奇怪的是，1893年他就突然舉家搬遷，古堡空置至今。"
    報紙上的照片模糊不清，但艾米麗仍能辨認出古堡初建時的模樣——尖頂窗戶完好無損，門前沒有那片詭異的黑鬆林。
    "更奇怪的是，"醫生又取出一張照片，"這是1952年當地報紙的失蹤人口報道。"
    照片上是六個孩子，站在古堡前的合影。正中那個金發女孩胸前別著蝴蝶結發卡。艾米麗的指尖顫抖起來——那是艾瑪·道森，她祖母的姐姐。
    "報道說他們在古堡玩捉迷藏後全部失蹤，但..."醫生翻到下一頁，"一周後，其中一個男孩回家了，自稱什麽都不記得。"
    艾米麗猛地抬頭："哪個男孩？"
    醫生指著照片角落一個瘦高個："邁克爾·霍恩。有趣的是，他在二十年後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兩個孩子，然後上吊自殺。遺書上寫著"它們從鏡子裏出來了"。"
    辦公室突然變得異常安靜。艾米麗感到口袋裏的鏡片變得滾燙，幾乎要灼穿她的皮膚。
    "你為什麽調查這些？"艾米麗聲音幹澀。
    莫蘭醫生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因為上周我收到這個。"她打開平板電腦，播放一段視頻。
    搖晃的鏡頭對準黑鬆古堡大門。夜色中，一個模糊人影站在門前，似乎在摸索門鎖。拍攝者小聲咒罵，鏡頭拉近——那人影突然轉身，露出一張腐爛了一半的臉。
    艾米麗倒吸一口冷氣。盡管畫麵模糊，她仍認出了那件熟悉的皮夾克——是馬克·雷諾茲。
    "這段視頻是當地警員拍的。"醫生暫停畫麵，"但等他們靠近，那人就...消失了。"
    "這不可能，"艾米麗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聲響，"馬克死了！我親眼看到他被——"
    "被什麽，艾米麗？"醫生站起身，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警方隻找到五具屍體。馬克的屍體從未被發現。"
    窗外，最後一絲陽光被黑暗吞噬。診所的燈光閃爍了一下，艾米麗看到醫生身後的裝飾鏡中，自己的倒影沒有跟著移動，反而咧嘴笑了。
    "我得走了。"艾米麗抓起背包，鏡子碎片刺入掌心，鮮血滲出牛仔褲口袋。
    "等等！"醫生抓住她的手腕，"還有件事你必須知道。"她從領口拽出一條銀鏈子，上麵掛著一個小玻璃瓶，裏麵裝著某種黑色粉末。
    "這是從古堡地基取出的土壤，被某種高溫熔化成玻璃態。"醫生壓低聲音，"物理學家說這需要超過2000攝氏度的高溫，但奇怪的是，周圍樹木完全沒有燃燒痕跡。"
    艾米麗掙脫開來："你為什麽對這事如此執著？"
    醫生的表情變得複雜："因為我姐姐是麗莎·吳。"
    這句話像一記重拳擊中艾米麗胸口。她跌坐回椅子上，耳邊嗡嗡作響。
    "麗莎的遺體被送回來時，"醫生聲音顫抖，"法醫發現她肺裏有這種黑色玻璃微粒。就像...被某種極端高溫從內部燒灼過。"
    燈光又閃爍了一下，這次更久。當光明恢複，艾米麗驚恐地發現醫生身後的鏡子裏站著一個黑影——高大瘦削，頭部不自然地歪向一側。
    "瑞秋，別看鏡子！"艾米麗大喊。
    太遲了。醫生轉過頭，鏡中黑影突然向前傾，腐爛的手穿透鏡麵抓住她的肩膀。醫生尖叫著被拖向鏡子，她的身體不可思議地扭曲，像被吸入一個無形的漩渦。
    艾米麗撲上去抓住醫生的腿，卻感到一股可怕的拉力。鏡麵泛起漣漪，醫生的上半身已經沒入鏡中，金絲眼鏡掉在地上碎裂。
    "救...我..."醫生的聲音變得扭曲，她的眼睛開始變黑，"它...在...裏..."
    隨著最後一聲尖叫，瑞秋·莫蘭完全被吸入鏡中。鏡麵恢複平靜，隻留下幾縷金色長發飄落在地。
    艾米麗癱坐在地，大口喘息。鏡子再次映出她的身影——但這次，她身後站著五個模糊的人形。凱西的紅發尤為醒目，她緩緩搖頭，嘴唇蠕動：
    "快跑。"
    艾米麗跌跌撞撞衝出診所，夜色已深。街燈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馬路對麵——馬克·雷諾茲，或者說曾經是馬克的東西，歪著頭對她微笑。他的嘴角撕裂到耳根，眼睛全黑。
    當車輛駛過，那個身影消失了。艾米麗顫抖著掏出手機，發現一條未讀短信，發送時間是三小時前——來自瑞秋·莫蘭：
    "檢查你的郵箱。記住，鏡子有兩麵，通道也是。"
    街邊的櫥窗映出艾米麗蒼白的麵容，和她身後漸漸浮現的五個影子。最矮的那個金發女孩，胸前別著褪色的蝴蝶結。
    艾瑪·道森在倒影中對她揮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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