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馬克腐爛的手指劃過餐桌，在木頭上留下黑色黏液。艾米麗屏住呼吸，緊盯著冰箱門上的倒影。他離她隻有三米遠，硫磺味彌漫在清晨的空氣中。
    "我知道你在這兒，守門人。"馬克的聲音像是多個聲音的混合體，"你的血在歌唱。"
    艾米麗低頭看向掌心的符號——那個眼睛狀的印記正泛著微弱的紅光。她突然想起祖母臨終前塞給她銀十字架時說的話："當你的血眼睜開，就去閣樓找鏡子。"
    閣樓。祖母的老房子在城郊，四十分鍾車程。艾米麗需要引開馬克，爭取時間。
    馬克突然轉向冰箱，黑洞般的眼睛直視她的倒影："捉迷藏時間結束～"
    艾米麗抄起門邊的雨傘，猛地擲向廚房窗戶。玻璃碎裂的巨響中，她衝向大門。身後傳來馬克非人的咆哮和家具翻倒的聲音。
    "跑！快跑！"腦海中響起凱西的聲音。
    艾米麗跌跌撞撞衝下樓梯，清晨的冷空氣刺痛她的肺部。她跳上車，引擎轟鳴著蘇醒。後視鏡中，公寓樓的門口，馬克的身影扭曲變形，四肢著地像蜘蛛般爬下外牆。
    輪胎尖叫著摩擦地麵，車子躥出停車場。艾米麗顫抖的手指撥通了一個許久未聯係的號碼。
    "奶奶的老房子鑰匙還在你那兒嗎？"她努力控製聲音的顫抖。
    電話那頭的表姐瑪姬睡意朦朧："艾米麗？老天，現在才五點——"
    "求你了瑪姬，這關係到生死！"
    沉默片刻後，瑪姬說："備用鑰匙在老地方，花園第三塊石板下。發生什麽事了？"
    後視鏡中，一個黑影在車後狂奔，速度快得不似人類。
    "沒時間解釋！別靠近老房子，也別照鏡子！"艾米麗掛斷電話，油門踩到底。
    鄉間公路在車輪下飛掠而過。當艾米麗拐進記憶中的碎石車道時，太陽剛剛爬過山脊。祖母的老房子矗立在橡樹下，白色外牆已經發黃，百葉窗緊閉如垂下的眼簾。
    她沒等車完全停穩就跳了出來，衝向側花園。第三塊石板鬆動易辨，下麵果然躺著鏽跡斑斑的鑰匙。
    開門時，陳舊的氣息撲麵而來，混合著回憶和塵埃。艾米麗顧不上感傷，直奔閣樓樓梯。木梯吱呀作響，仿佛在抗議這突如其來的造訪。
    閣樓昏暗擁擠，堆滿了幾十年的舊物。陽光從唯一的圓形小窗斜射進來，照亮懸浮的塵埃。艾米麗的目光立刻被角落裏的物件吸引——一麵覆蓋著白布的全身鏡。
    她的掌心突然灼痛起來，符號變得鮮紅如血。艾米麗深吸一口氣，扯下白布。
    銀鏡出奇地幹淨，沒有一絲歲月留下的痕跡。鏡框雕刻著繁複的蔓藤花紋，仔細看會發現那些"蔓藤"其實是無數微小的人形，手拉著手組成鎖鏈狀圖案。
    鏡中映出的不是艾米麗現在的樣子，而是小時候的她——七歲生日那天，穿著黃色連衣裙，站在祖母身邊。
    "當你的血眼睜開..."艾米麗喃喃自語，將帶有符號的手掌貼上鏡麵。
    銀鏡如水般波動，一股強大的拉力將她吸入其中。
    世界天旋地轉。當眩暈停止時，艾米麗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純白的圓形房間裏，沒有門窗，隻有無數銀鏡排列成螺旋狀，每一麵都映出不同年齡段的她——嬰兒時期的繈褓、十歲生日、高中畢業...
    "終於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說。
    艾米麗轉身，看見祖母坐在一張不存在的搖椅上，和記憶中一樣慈祥。但當她走近，發現祖母的眼睛是純銀色的，沒有瞳孔。
    "奶奶？你還...活著？"
    "不，孩子。"祖母的聲音同時在所有鏡子中回蕩，"這隻是守門人的記憶庫。每個道森家的女人死後，關於鏡子的知識都會儲存在這裏。"
    艾米麗顫抖著跪下："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它殺了我的朋友，現在要來殺我..."
    祖母的影像變得模糊，切換成另一個年長的道森女性，穿著維多利亞時代的服裝："鏡中惡魔比我們家族更古老。我們不是它的創造者，隻是看守者。"
    影像再次變化，這次是艾瑪·道森——那個金發小女孩，嘴角帶著詭異的微笑："我厭倦了看守，我想擁有它的力量。所以我打開了門，用五個朋友的靈魂做交易。"
    影像閃爍，變成了凱西。她的形象完好無損，紅發如火焰般鮮豔："艾米麗，聽好。銀鏡不僅是記憶庫，也是封印工具。你需要找到最初用來囚禁它的那麵主鏡。"
    "但黑鬆古堡的主鏡已經被我打碎了！"
    凱西的影像搖頭："那隻是物理表現。真正的主鏡在這裏——"她指向艾米麗的掌心符號，"在你的血脈裏。你是活體封印，艾米麗。這就是為什麽它如此迫切想要你。"
    祖母的影像重新出現，手中捧著一本皮革封麵的小書："這是《鏡之契約》的副本，記載著最初的封印儀式。帶它出去，研究它。時間不多了..."
    艾米麗伸手接過書的瞬間，整個空間劇烈震動。銀鏡一個接一個破裂，影像尖叫著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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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找到入口了！"凱西大喊，"快走！"
    純白房間的牆壁滲出黑色黏液，天花板開始塌陷。艾米麗抱緊小書，衝向最初的那麵銀鏡。就在她即將觸到鏡麵時，一隻腐爛的手從地麵伸出，抓住她的腳踝。
    馬克的臉從地板浮現："留下...陪我們..."
    凱西的影像突然從側麵衝來，撞開馬克的手："走啊，艾米麗！"
    艾米麗跌入鏡中，最後一瞥看到黑色浪潮吞沒了凱西的身影。回到閣樓的瞬間，整麵銀鏡炸裂成無數碎片，如雨般灑落在木地板上。
    樓下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馬克找到這裏了。
    艾米麗將小書塞進內衣，抓起一塊鋒利的銀鏡碎片。閣樓活板門被猛地撞開，腐爛的氣息湧上來。
    馬克的頭先探出來，他的臉已經完全修複，甚至比生前更英俊，隻有眼睛是全黑的。"親愛的守門人，"他的聲音甜蜜而危險，"遊戲該結束了。"
    艾米麗後退到小窗前，無路可逃。馬克爬進閣樓，身體扭曲變形，四肢拉長到不自然的程度，像一隻巨大的蜘蛛。
    "為什麽是我？"艾米麗握緊銀鏡碎片，邊緣割破她的手掌，鮮血滴在地板上。
    "因為你是特別的。"馬克的頭旋轉了180度，脖子發出可怕的斷裂聲，"艾瑪的血脈最強者。有了你，我們就能完全穿過門了。"
    他撲過來的瞬間，艾米麗用銀鏡碎片劃向自己的左手腕。鮮血噴濺而出，卻不是紅色——而是銀色的液體，在空中形成一道閃亮的屏障。
    馬克撞上銀光，發出刺耳的尖叫。他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下麵無數張痛苦扭曲的麵孔——那是所有被吞噬的靈魂，包括德裏克、麗莎、泰勒...還有凱西。
    "記住契約！"凱西的麵孔掙紮著呼喊，"隻有活體封印能..."
    她的聲音被淹沒了。艾米麗趁機撞開小窗，從二樓閣樓躍下。她落在灌木叢中，樹枝劃破皮膚。沒有停頓，她爬起來衝向車子。
    後視鏡中，老房子的閣樓窗口，一個由無數人臉組成的黑色形體正在掙紮，試圖穿過那道銀色屏障。
    艾米麗發動汽車，左手腕的傷口已經停止流血，留下一個銀色的疤痕——一個完美的圓，裏麵是鑰匙孔的形狀。
    她單手翻開膝蓋上的小書，第一頁用古老的字體寫著：
    "鏡之契約：以守門人之血為鑰，以六魂為價，門可開亦可閉。慎之，慎之。"
    遠處，雷聲轟鳴。風暴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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