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麗·道森蜷縮在9號房的床邊，就著台燈昏黃的光線研究《鏡之契約》。左手腕上的鑰匙孔疤痕隱隱作痛，銀色的痕跡在皮膚下如活物般脈動。
    三天了，她像逃犯一樣更換住所，不敢在任何地方停留超過一夜。每當閉上眼睛，就會看到凱西被黑色浪潮吞沒的最後一刻。
    "以守門人之血為鑰..."艾米麗輕聲念著羊皮紙上的古老文字，手指撫過那些已經模糊的墨水字跡，"...當血眼睜開，門將顯現..."
    書頁間滑落一張發黃的照片，是年幼的祖母站在黑鬆古堡前，身旁是她的姐姐艾瑪——那個金發上別著蝴蝶結的小女孩。照片背麵用鉛筆寫著："艾瑪與我在門前的最後一日，1949"。
    窗外閃電劃過，刹那間將房間照得慘白。就在這短暫的光明中，艾米麗看到門邊全身鏡裏站著一個模糊的身影——瑞秋·莫蘭醫生，她的白大褂汙穢不堪，金發失去了光澤，正瘋狂拍打鏡麵。
    "瑞秋！"艾米麗衝到鏡前，手掌貼上冰冷的玻璃。
    鏡中的瑞秋張嘴說著什麽，但沒有聲音傳出。她指向房間某處，然後又指著自己的眼睛，做出誇張的"看"的手勢。
    艾米麗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是浴室半開的門，裏麵的黑暗似乎比正常更濃稠。
    "我看不見，你在指什——"
    鏡麵突然結霜，瑞秋的影像消失了。艾米麗轉身時，浴室的門完全打開了。黑暗如液體般湧出，在地毯上蔓延。黑暗中，有什麽東西在爬行，發出濕漉漉的摩擦聲。
    艾米麗抓起《鏡之契約》和銀鏡碎片，退到窗邊。雨水在玻璃上形成蜿蜒的水痕，像是無數手指在窗外抓撓。
    "我知道你在害怕。"馬克的聲音從浴室黑暗中傳來，語調卻異常溫柔，"你不必這樣，艾米麗。我們可以合作。"
    一個身影爬出黑暗。不是那個腐爛的怪物，而是艾米麗記憶中的馬克——英俊的橄欖球隊長，隻是眼睛是全黑的。
    "看，我恢複了。"馬克站起身，張開雙臂，"我們可以給你同樣的禮物。凱西、德裏克、麗莎...他們都可以回來，完好如初。"
    艾米麗的手緊握銀鏡碎片，邊緣割入掌心。鮮血滴在地毯上，形成小小的暗紅色花朵。"你吃了他們，"她聲音嘶啞，"我看到了...你體內那些臉..."
    馬克的笑容僵住了。他的皮膚下開始有東西蠕動，像是無數小蟲在血管裏爬行。"那是必要的過渡，"他的聲音開始分裂，"現在不同了。有了你，我們可以創造完美世界。"
    他向前一步，艾米麗立刻舉起銀鏡碎片："站住！"
    馬克停住了，黑眼睛盯著她流血的掌心。"你在傷害自己，艾米麗。"他的聲音又變回那個溫柔的馬克，"把碎片放下，我們談談。"
    又一記閃電。刹那間，艾米麗看到馬克身後的黑暗中站著六個人影——凱西、德裏克、麗莎、泰勒、傑森，還有一個金發小女孩。他們沉默地站著，眼睛全黑，嘴角帶著相同的微笑。
    燈光閃爍，人影消失了。馬克趁機撲來。艾米麗本能地將銀鏡碎片刺向自己的左手腕，正好插入鑰匙孔疤痕。
    世界凝固了。
    銀光從傷口迸發，如液態金屬般在空中蔓延。馬克的動作變得極其緩慢，他的臉上交替閃現無數麵孔。銀光形成一道門的樣子，門後是那個純白的鏡中房間。
    "快進去！"凱西的聲音在艾米麗腦海中響起，"趁門還開著！"
    艾米麗衝向銀光之門。穿過時，她感到一陣刺骨寒冷，仿佛每個細胞都被凍結又重組。
    純白房間比她上次來時破敗許多。牆壁龜裂，天花板漏下黑色黏液。祖母的搖椅還在原處，但上麵坐著的不是祖母，而是瑞秋·莫蘭醫生。
    "你終於來了。"瑞秋抬起頭，她的眼睛現在和祖母一樣是純銀色的，"我等你等了...很久很久。"
    艾米麗跪在她麵前："多久？"
    "鏡中世界的時間不同。"瑞秋的聲音蒼老了許多，"對我來說，已經過了至少六個月。"她指向房間一角，那裏堆著用黑色黏液寫在牆上的正字標記，密密麻麻至少有上百個。
    "我一直在研究。"瑞秋從髒汙的白大褂口袋掏出一本筆記，"《鏡之契約》缺失了最關鍵的一頁，關於如何永久關閉門。"
    艾米麗翻開小書，果然發現靠近末尾處有被撕掉的痕跡。"為什麽是我？為什麽道森家的女人？"
    "因為你們遺傳了"鏡瞳"。"瑞秋的銀眼閃爍著，"最初的道森女巫——伊麗莎白，她是第一個發現鏡中惡魔並囚禁它的人。她用自己的血脈作為牢籠的鎖。"
    牆外傳來巨大的撞擊聲，整個房間搖晃起來。黑色裂縫在天花板上蔓延。
    "它要進來了。"瑞秋站起身，突然變得異常清醒，"聽好，艾米麗。永久封印需要三樣東西：守門人的自願犧牲、六顆被吞噬的靈魂作為"鎖芯"，以及最初的銀鏡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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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打碎了銀鏡——"
    "不，"瑞秋搖頭，"你帶出來的那片就是最初的碎片。伊麗莎白用它割破自己的手腕，讓血液流入鑰匙孔形狀的疤痕。"
    撞擊越來越劇烈。一塊天花板掉落，露出後麵蠕動的黑色物質。
    "沒有時間了。"瑞秋抓住艾米麗的手，"你必須做出選擇：要麽犧牲自己永久封印它，要麽找到另一種方法部分封印，但後者隻能維持一代人的時間。"
    艾米麗看向自己的左手腕，鑰匙孔疤痕正在發光："如果我選擇永久封印..."
    "你的靈魂將成為牢籠的一部分，永遠與惡魔糾纏。"瑞秋輕聲說，"但其他人——凱西、德裏克...他們會得到解脫。"
    黑色物質如瀑布般從天花板傾瀉而下。瑞秋猛地推開艾米麗："走！記住，當你準備好時，鑰匙孔會引導你！"
    艾米麗跌向牆壁，感覺身體穿過冰冷的屏障。她回到汽車旅館房間，正好看到馬克——或者說曾經是馬克的東西——完全崩解。他的皮膚如紙般燃燒脫落，露出下麵由無數痛苦麵孔組成的扭曲形體。尖叫著，掙紮著，其中凱西的臉最為清晰。
    "艾米麗...幫我們..."她的嘴唇蠕動。
    惡魔撲來時，艾米麗再次將銀鏡碎片刺入左手腕。銀光爆發，形成一道屏障。惡魔撞上光芒，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
    "我還會回來找你的，守門人。"它的聲音如同千百人同時說話，"我們注定要合為一體..."
    隨著最後一絲銀光消失，惡魔也消散無蹤。房間裏隻剩下破碎的家具、牆上的黑色黏液痕跡，以及跪在地上喘息的艾米麗。
    她看向左手腕，鑰匙孔疤痕現在完全變成了銀色，邊緣是細小的符文，如同微型鎖具。
    窗外，雨停了。第一縷晨光穿過雲層。艾米麗收拾好《鏡之契約》和銀鏡碎片，走向門口。在踏出房間前，她最後看了一眼全身鏡。
    鏡中，六個模糊的身影站成一排。凱西的紅發最為醒目，她輕輕點頭，然後和其他人一起消失在迷霧中。
    艾米麗摸了摸左手腕的鑰匙孔疤痕，推門走入晨光中。她知道自己終將回到黑鬆古堡，完成道森家女人的最後使命。
    但在那之前，她需要了解更多關於"另一種方法"的信息——那個隻能維持一代人的部分封印。
    因為艾米麗·道森還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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