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章 超乎預料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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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令的到來讓知府衙門眾人忐忑不已。
    作為新的同知,那就是新的上官。
    如果光是上官眾人也不至於忐忑,問題是這個上官和龍首原的那位太監走的很近。
    雖然大家什麽都沒說。
    但心底裏卻不由自主地湧出了“兩個”字,閹黨。
    這兩個字一出來,就跟烙印一樣。
    成了所有人對餘令的偏見。
    想想也是,這麽年輕,學問還這麽低,一下子成了同知。
    長安雖然是京城官員口中的偏隅之地,但好歹也有這麽多人口呢,憑什麽他就是同知。
    一定是給那個閹人舔溝子了。
    餘令感受得到大家對自己的態度。
    怎麽說呢,在沒有觸及到他們的利益之前你是什麽人他們都懶得管。
    如今混在了一起,那自然就有親疏。
    朝廷有黨派,地方官員裏自然也有小團體。
    上到推官,下到當值的衙役,每個人背後都有一個人物。
    衙門是等級最分明的地方,也是最踩低捧高,見風使舵的地方。
    到了衙門,餘令拜訪了張同知。
    餘令看的出來,他很不喜歡自己的到來。
    雖是笑著說話,但那種淡淡的疏離感還是能感受得到的。
    餘令也隻拜會了他一個人,其他人.....
    自己是上官,哪有上官去拜會手下人的。
    等到餘令回到屬於自己辦公的地方之後,肖五哭著說還沒收拾出來。
    這事不能怪肖五,不能說他不會幹活。
    因為,自從萬曆二十年開始到如今,長安府就隻有一個同知。
    如突然又有一個,自然收拾不及了。
    望著長了青苔的地磚,餘令知道這個院子荒廢了很久。
    牆角的的竹子肆意生長。
    不但將院子的磚石頂的高低不平,它們還遮擋住了陽光。
    就連邊上那棵很有年份的梅花樹都要被“陰”死了。
    餘令把如意和小肥喊了進來,脫了官服,四個人開始打掃這個荒廢的院子。
    在院子外麵,通判,推官,知事等官吏正站在門外等待著餘令的接見。
    餘令新官上任,他們自然要來拜見。
    見東家的手被枯竹子劃開了口子,如意著急了跑了出去。
    等再回來的時候,他和劉玖帶了一幫子人走了進來。
    餘令一下子劉閑了下來。
    望著荒廢的院子逐漸地明亮了起來,有了辦公的感覺,有了人氣。
    望著那些斑駁的牆皮,青苔的磚石,餘令突然覺得這裏挺好。
    韻味一下子就來了。
    院外的通判,推官,知事這才走了進來。
    開始依照官場禮儀來拜見新上官,希望從餘令的臉上看出上官的喜好。
    “吳知事,通知下去, 明日開始衙門的衙役全換!”
    所有人猛地抬起頭,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要立威。
    這一來就要清退所有的衙役,這是不是有點狠了。
    那今後跑腿的活誰來幹?
    關於衙役和胥吏這兩個群體,哪怕已經請教過很多人餘令依舊不明白朝廷為什麽將他們歸屬為賤籍。
    在任何一個衙門裏,衙役和胥吏人數是占絕大多數的。
    文書檔案,公牘傳遞,訴訟刑名,司法治安,輸糧征稅,戒備警衛,衙門的運行全靠這些人。
    按道理講這些人是給朝廷辦事,本該地位不差的,結果卻是賤籍。
    不光自己翻不了身,子孫三代都不行。
    盡管這樣,這個活還是有人搶著幹。
    依靠著衙門有人拉起了虎皮,在地方的官場和黑道之間來回穿梭如魚得水。
    還能躲開那些稅收和勞役。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餘令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換人。
    不換沒有辦法啊,官員不做事,他們替官員做事。
    稅收的時候他們“腳踢淋尖”也就是百姓口中的踢鬥。
    他們一腳下去,百姓要多交近乎一半的糧食。
    被他們踢下來的那部分糧食,他們自然是不會上交上去的。
    這部分糧食都被他們據為己有了。
    都說員外不幹活就有糧食吃,但員外這個群體裏還是有好人的。
    這些衙役就別說了,因為身份低,辦起事來是怎麽狠怎麽來。
    所以,衙門的這些衙役看著可憐,其實個個富得流油。
    他們還懂官場的規矩,私下裏與那些三教九流混在一起。
    沒點勢力的人惹了他們,那就等於惹了活閻王。
    很早之前餘令就知道這些,餘令是想管也管不了。
    眼下終於坐上了這個位置,餘令自然要管。
    有為人的大義,也有自己的私心。
    餘令需要用最短的時間掌控長安。
    隻有如此,才能自保,才能應對今後可能會出現的各種造反者。
    餘令第一把火不是對官員下手,而是對長安裏那些混子、痞子下手。
    名字都想好了,叫做“掃黑除惡”。
    吳知事聞言苦笑道:
    “大人,咱們知府衙門裏隻有官員十七人,胥吏等百人許,而衙役有四百多人,這要把衙役都清退了豈不是……”
    餘令聞言笑道:
    “你想說沒人幹活了是麽?”
    吳知事點了點頭:
    “是的!”
    “衙役在我朝屬於力役,按照我朝律法規定每年都必須輪換。
    我是長安人,不是外地官,你們的心思我都懂。”
    “我可聽說衙門有個叫張三的,不知道從哪年開始當衙役,如今名字已經改成了張十二。
    家裏的宅院比我家都大!”
    餘令坐在冰涼的台階上繼續道:
    “這樣的衙役不止一個,聽說咱們知府身邊有個叫做劉叔的衙役。
    是先前高知府眼前的紅人,他去地方縣衙裏,縣令都要行禮呢!”
    趙通判見吳知事麵露難色,怕他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趕緊圓場道:
    “大人,這都是坊間的謠言罷了!”
    “是我在胡說咯?”
    趙通判趕緊道:“下官不敢!”
    餘令笑了。
    餘令以為自己一開口這些人會立馬去做。
    如今看來自己是想當然了,這是想和稀泥了,來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本想好好地說話,如今看來是不行了。
    “也罷,既然趙通判這麽說了,那我就較個真,看看到底是我在胡說,還是確實是坊間的謠傳!”
    幾個人聞言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如意!”
    “少爺我在!”
    “你現在出去把那個叫做劉叔的衙役請進來,我要問問那宅子到底是誰的,他若說不是他的,我道歉,宅子沒收!”
    “是!”
    餘令說罷扭頭道:“肖五!”
    “東家我也在!”
    “你也跑一趟,你去把大嘴喊來,讓他多帶點人,趁著有時間索性把事情掰扯清楚,看看是我在胡說,還是確實有其事!”
    隨著如意和肖五離開,趙通判知道要出大事了。
    官場的事最怕較真,隻要較真那真是沒有一個人是幹淨的。
    一炷香之後劉叔來了!
    望著他那腆著的肚子,華麗的衣衫,莫說他是衙役,說他是縣令都會有人信。
    這模樣太富態了,比王老員外還有氣質。
    “劉叔?”
    “大人,折煞小人了,您叫我小劉,小劉就行!”
    “問你一句話,你隻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聽明白了麽?”
    劉叔趕緊點頭:“明白!”
    “城西邊,那個占地二十多畝的宅子是你的不是?
    若不是我就查是哪個人的,若是,你告訴我怎麽來的就行!”
    劉叔覺得事情大了,本能的覺得不好,忍不住把目光看向了左右。
    可平時相好的幾位卻深深地埋著腦袋。
    想著那個不知道花了多少錢的宅院,劉叔深吸一口氣:
    “是我的!”
    趙通判聞言臉色頓時慘白。
    他隻恨剛才自己為什麽多嘴,還坊間謠傳,他都承認了這還是謠傳麽?
    餘令望著趙通判笑了,對著劉叔繼續道:“錢怎麽來的!”
    “賺……賺來的!”
    餘令深吸一口氣佩服道:
    “占地幾十畝的大宅子,聽說裏麵是雕梁畫棟,一步一景。
    你這賺錢厲害啊,一賤籍都這麽厲害,看來那些百姓活不好是活該咯?”
    餘令的話讓劉叔心肝發顫,才慢慢的吸了一口氣,更要命的來了。
    “劉叔啊,你這腦子好使,賺錢厲害,敢問是做的哪個行當?
    你放心,我隻是打聽一下,絕對不會眼紅!”
    劉叔聞言膝蓋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自從高知府倒台後他就知道這一天會來,可他還是心不甘。
    他認為自己的產業可以保住。
    朝廷就算新派知府下來那也是外地官。
    外地官要想在長安站穩腳跟,就必須和長安本地人打成一片。
    當初高知府就是那麽做的,自己也正是因為第一個“投誠”,告訴他長安官員的各種喜好才有了今日。
    這是最壞的打算。
    最好的打算是張守知接管長安這一攤子。
    按照朝廷這些年做事的一個風格,這個可能是最大的。
    他給張守知送了很多錢,路鋪好了。
    可誰曾想朝廷竟然派來了一個同知,這個同知竟然是長安人。
    不光和茹家聯姻了,在鹹寧縣百姓心中名望堪比縣太爺。
    最恐怖的是人家在長安要人有人,要錢還有錢。
    這種局麵比新來的知府還恐怖,根本就沒有交手的可能,人家完全可以用自己人。
    “說話,你家是幹什麽的?”
    劉叔不敢說,如今這局麵已經控製不了了,閉嘴說不定還有救,再多說,徹底的活不了了。
    外麵密集的腳步傳來,望著朱大嘴在大門旁邊伸處半個腦袋,餘令招了招手。
    “令哥?”
    “大嘴,會抄家不?”
    吳知事聞言渾身一哆嗦,趕緊道:“大人,這不是官場的規矩!”
    趙通判閉上了眼睛,默默的摘下了官帽,他知道完了。
    縣令都是百裏侯,你對一個比縣令還大的同知說規矩,官場裏什麽規矩?
    上官的話就是規矩。
    餘令聞言笑了,望著吳知事笑了:“好,抄完劉叔的,我再查你!”
    吳知事聞言猛的抬起頭,望著餘令憤聲道:
    “該死的閹黨!”
    小肥猛的抬起頭,袖子裏的小錘滑落到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