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章 我都要
字數:7993 加入書籤
苟老爺子來了,他要記錄口供。
劉衙役也豁出去了,竹筒倒豆子般把他知道的全部都說了出來。
他這一說,餘令覺得自己太陽穴都在跳。
他們這些人撈錢法則第一條收稅。
正所謂,衙門大門朝南開有理無錢別進來。
他們身處衙門,對衙門的門道摸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利用百姓害怕麻煩,害怕進衙門的這個心理,開始撈錢之旅。
為了讓這個錢更合法,也欺負百姓不識字。
他們聯合衙門官員編造稅收。
除了征收正常的田賦、丁稅、關稅等之外。
他們還弄出了養馬稅、養犬稅、養子稅、養雞稅、養鴨稅、養鵝稅等……
甚至連“窗戶稅”都有。
漢朝的“剩女稅”讓人詬病數千年。
但本質上是為了讓百姓早結婚,多生孩子用以恢複國力,朝廷催婚。
可這長安的養狗稅……
當然,衙門的這群人也聰明,他們設計的這些奇葩稅收不是針對所有百姓。
而是區別性對待某一夥人。
比如他看你不順眼!
比如他看你有錢,身後還沒靠山的。
養馬稅就是針對那些要過氣的員外準備的,因為百姓養不起馬。
這些人被收了稅,明知道自己就是被衙門的官員坑了,可他們也不敢去告官。
衙門編造的稅收,你去告衙門,怎麽告的贏?
真要去了,那就再也回不來了。
這是第一種撈錢的法子。
第二種法子就更簡單了,他們會誇大旱災、水災等災情,向朝廷申請減稅。
實際上他們會繼續向百姓征稅。
長安這些年一直幹旱。
一直住在寧夏的三邊總督劉敏寬已經減免了部分的稅收。
也正是因為如此餘令等人才去販馬賺錢。
但在地方上,稅收不變,衙門上上下下一起拿,將這些據為己有。
第三種就更簡單了,叫監守自盜。
一條鞭法減少了繁瑣的稅收項目,讓稅收變得簡單且快捷。
官員拿錢的手段也變得簡單快捷。
原先是要為不同的稅收種類而煩惱,一條鞭法之後不用了。
在折銀征收過程中直接虛報銀兩成色和重量就可以了。
簡單快捷又隱秘。
和這些相比,踢鬥貪墨的那些糧食都是小錢。
說白了,都是上官用來堵住下麵人嘴的一種方式而已。
除了這些,殺良冒功也是他們搞錢的一種手段。
南山每年都剿匪,他們每年都說殺了不少的盜匪,可這些匪依舊活的好好的。
聽到這裏餘令愣住了。
餘令突然覺得在縣衙裏找不到二伯兒子來運和姐姐的死因。
在知府衙門裏說不定可以找得到。
餘令突然覺得在知府衙門的案牘裏一定有。
深吸一口氣,餘令繼續聽下去。
在這些貪汙的手段裏,劉衙役等人隻是高知府等人的“黑手套”。
惡事他們衙役來做。
貪汙的這些錢財衙役拿小頭,大頭自然是知府拿,然後知府再從裏麵拿錢往外分。
如果出了事……
自然全是衙役做的咯。
坐在衙門的這些官員不知道,他們是被衙役給蒙蔽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願自己掙得錢被貪汙。
有人反抗了,可反抗是無效的。
於是有人被送去修長城了,有人以賊人的名義被打死了,有人家破人亡了。
而作為知府身邊的大紅人劉衙役,也正是靠著做這些迅速的積攢財富,成了人上人。
餘令深吸一口,望著吳知事淡淡道:
“知事,正九品,掌付事勾稽省署文牘,總錄諸案之事。
怪不得你這麽緊張,怪不得你要跳出來,原來這些政令都是你想的法子,來,自己趴上去吧!”
吳知事被扒去了官服。
餘令抓著吳知事的脖子按到文六指搭建的台子上。
此刻的吳知事雙目無神,他以為劉衙役是個漢子,沒想到是個軟蛋。
若是自己,被打死都不會吭一聲的,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吳知事不解的望著餘令,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假。
可哪有第一天就開始燒的。
“吳大人,小的開始了,開始會有點的疼,疼一會兒就不會覺得太疼了,這一招叫做大珠小珠落玉盤!”
文六指開始了。
他手裏最細小的笞出現了幻影,密集且清脆的啪啪啪聲在院子裏響起。
吳知事猛地抬起頭發出痛苦的嘶吼:
“餘令,衙門上上下下都幹淨,你有本事都殺了……”
文六指見這人開始罵人了,立馬換成最粗的那根杖,拍打的頻率突然加快。
劇痛襲來,吳知事一下子就昏了過去。
見這吳知事到死都不忘把自己往所有官員的對立麵推去,企圖讓所有人跟自己對抗。
餘令笑了,大聲道:
“《左傳》有言,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說罷,餘令轉頭望著趙通判笑道:
“趙通判,你覺得我說的對嗎,如果你覺得不對,你直接跟我說,說實話,我這個人最好說話了!”
望著帶著笑意的餘令,趙通判知道知府衙門要變天了。
人家餘令好歹還是閹黨,朝廷裏有人。
自己這樣的算什麽,拿什麽去跟人反著來,聞言趕緊道:
“大人,你說的太對了!”
望著已經被打的已經昏死過去了的吳知事,餘令笑了笑。
抬起頭看了一眼文六指,文六指拍打的頻率再次一變。
吳知事醒了。
醒了他才知道文六指頭的恐怖。
整個屁股像是被潑了一盆熱油,劇烈地疼直往屁股縫裏鑽,順著脊椎往上,一波接著一波直衝天靈蓋……
吳知事望著餘令,忍不住懇求道:
“大人饒命啊!”
牆根外的張同知知道不能再這麽繼續下去了。
他知道,若是讓餘令再繼續下去,這衙門所有人都得完。
“咳咳咳~~~”
眾人聞聲讓開了一條道,張同知笑著走了進來。
吳知事也突然來了精神,眼睛裏猛的一下有了光彩。
“張大人?”
張同知朝著餘令拱了拱手道:
“今年年初我得到了一點來自高山的雲霧茶,采自一棵百年的老樹,想請餘大人品鑒一下!”
餘令點了點頭:“好!”
見餘令和張同知兩位大人一起離開,所有人同時出了一口氣。
一起出氣的聲音匯聚在了一起,把眾人又嚇了一大跳!
吳知事鬆了口氣,他覺得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去了張同知的辦公小院,餘令突然覺得自己要求太低了。
人家這才是充滿了韻味,那牆上的畫一看就不凡。
“餘大人懂畫?”
餘令搖了搖頭:“不懂,就是愛看!”
“餘大人若是喜歡,一會兒我派人給你送去!”
餘令聞言開心的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
“那怎麽好意思,既然張大人都開口了,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張同知聞言一下子就愣住了。
伸手虛引,兩人圍爐對坐,隨著火爐上的泥陶水壺發出咕嚕的氣泡聲。
張同知優雅地候湯、泡茶、酌茶……
“餘大人請!”
“請!”
一杯茶下肚,張同知一邊忙碌一邊低聲說道:
“吳知事的事情我就直言了,就按照餘大人的來,知府衙役全換!”
張同知說這句話的時候心都在滴血。
衙役全換,也就代表著手中的權力全交。
不但今後在錢財方麵摸不到,就連做事都處在餘令眼皮子底下,除非任何政令都親力親為。
餘令品味著嘴裏淡淡的回甘,搖頭道:
“不夠!”
張同知深吸一口氣,忍不住道:
“餘大人還要什麽?”
餘令無懼地盯著張同知的雙眼,壓迫感十足,淡淡道:
“我要錢,這些年衙門官吏,衙役貪汙的錢都要送到衙門來!”
“給了錢能保命麽?”
“還是得死人,惡事做的多了總歸要還的,不還可不成,其餘人的我也沒想放過,這長安城太髒了!”
張同知知道吳知事活不了了。
不過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那就是有回旋的餘地,自己也能安享晚年了。
“好,我來做!”
餘令點了點頭,繼續道:“還不夠!”
張同知聞言不由的眯起了眼睛,淡淡道:“你還要什麽?”
“我要通判,推官,知事這些人告病,養傷!”
張同知猛地站起身來,他沒有想到餘令的胃口這麽大,要了一半的權不說,他竟然要全部。
“大膽!”
餘令站起了身,放下手中的杯子道:
“那我就查下去!”
張同知咬著牙,恨聲道:
“餘同知這是官場,不是在村裏,各司其職,各安其事,沒有這些官員,長安會亂成一鍋粥,你一個人就是累死也玩不轉。”
餘令笑道:“我知道,我一個人是玩不轉,但如果我拉兩個禦史來幫我呢?”
張同知聞言猛的瞪圓了雙眼。
禦史?
餘令家裏的確有兩個禦史,林不見和袁萬裏正在餘家做客。
從京城到長安這數千裏的路讓兩人實實在在的脫了層皮,如果不在長安休整一番,繼續往西走,絕對死在路上。
這兩人性子正直,餘令真要開口請他們來幫忙,他們絕對會答應。
“好,我讓他們告病休假!”
餘令笑了,轉身朝著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道:
“張同知,這個錢不是我餘令為自己要的,我是為長安幹實事的官員要的。
我會把這些年朝廷沒發的俸祿以萬歲爺的名義給他們補上。”
餘令轉過頭笑道:“所以,低於五千兩,我就殺人,你們給不了五千兩,我就抄家把缺的抄出來。”
望著餘令遠去,張同知呆呆的坐在那裏,餘令的那句以萬歲爺的名義在他耳邊回響。
他忍不住道:“這天底下真的有一心為公的官員麽?”
走在回去的路上,小肥忍不住低聲道:
“令哥,就這麽算了麽?”
餘令壓低嗓門道:“錢我要,他們的命我也要!”
“那....那為什麽這麽溫柔?”
餘令深吸一口氣,咬著牙恨聲道:
“我想溫柔麽,還不是你和如意鬥大的字不識一筐,逼得我把人家苟老爺子都請出來了。”
“你們要是能寫會算,老子今天就敢把張同知一起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