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章 我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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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苟老爺子來了,他要記錄口供。
    劉衙役也豁出去了,竹筒倒豆子般把他知道的全部都說了出來。
    他這一說,餘令覺得自己太陽穴都在跳。
    他們這些人撈錢法則第一條收稅。
    正所謂,衙門大門朝南開有理無錢別進來。
    他們身處衙門,對衙門的門道摸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利用百姓害怕麻煩,害怕進衙門的這個心理,開始撈錢之旅。
    為了讓這個錢更合法,也欺負百姓不識字。
    他們聯合衙門官員編造稅收。
    除了征收正常的田賦、丁稅、關稅等之外。
    他們還弄出了養馬稅、養犬稅、養子稅、養雞稅、養鴨稅、養鵝稅等……
    甚至連“窗戶稅”都有。
    漢朝的“剩女稅”讓人詬病數千年。
    但本質上是為了讓百姓早結婚,多生孩子用以恢複國力,朝廷催婚。
    可這長安的養狗稅……
    當然,衙門的這群人也聰明,他們設計的這些奇葩稅收不是針對所有百姓。
    而是區別性對待某一夥人。
    比如他看你不順眼!
    比如他看你有錢,身後還沒靠山的。
    養馬稅就是針對那些要過氣的員外準備的,因為百姓養不起馬。
    這些人被收了稅,明知道自己就是被衙門的官員坑了,可他們也不敢去告官。
    衙門編造的稅收,你去告衙門,怎麽告的贏?
    真要去了,那就再也回不來了。
    這是第一種撈錢的法子。
    第二種法子就更簡單了,他們會誇大旱災、水災等災情,向朝廷申請減稅。
    實際上他們會繼續向百姓征稅。
    長安這些年一直幹旱。
    一直住在寧夏的三邊總督劉敏寬已經減免了部分的稅收。
    也正是因為如此餘令等人才去販馬賺錢。
    但在地方上,稅收不變,衙門上上下下一起拿,將這些據為己有。
    第三種就更簡單了,叫監守自盜。
    一條鞭法減少了繁瑣的稅收項目,讓稅收變得簡單且快捷。
    官員拿錢的手段也變得簡單快捷。
    原先是要為不同的稅收種類而煩惱,一條鞭法之後不用了。
    在折銀征收過程中直接虛報銀兩成色和重量就可以了。
    簡單快捷又隱秘。
    和這些相比,踢鬥貪墨的那些糧食都是小錢。
    說白了,都是上官用來堵住下麵人嘴的一種方式而已。
    除了這些,殺良冒功也是他們搞錢的一種手段。
    南山每年都剿匪,他們每年都說殺了不少的盜匪,可這些匪依舊活的好好的。
    聽到這裏餘令愣住了。
    餘令突然覺得在縣衙裏找不到二伯兒子來運和姐姐的死因。
    在知府衙門裏說不定可以找得到。
    餘令突然覺得在知府衙門的案牘裏一定有。
    深吸一口氣,餘令繼續聽下去。
    在這些貪汙的手段裏,劉衙役等人隻是高知府等人的“黑手套”。
    惡事他們衙役來做。
    貪汙的這些錢財衙役拿小頭,大頭自然是知府拿,然後知府再從裏麵拿錢往外分。
    如果出了事……
    自然全是衙役做的咯。
    坐在衙門的這些官員不知道,他們是被衙役給蒙蔽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願自己掙得錢被貪汙。
    有人反抗了,可反抗是無效的。
    於是有人被送去修長城了,有人以賊人的名義被打死了,有人家破人亡了。
    而作為知府身邊的大紅人劉衙役,也正是靠著做這些迅速的積攢財富,成了人上人。
    餘令深吸一口,望著吳知事淡淡道:
    “知事,正九品,掌付事勾稽省署文牘,總錄諸案之事。
    怪不得你這麽緊張,怪不得你要跳出來,原來這些政令都是你想的法子,來,自己趴上去吧!”
    吳知事被扒去了官服。
    餘令抓著吳知事的脖子按到文六指搭建的台子上。
    此刻的吳知事雙目無神,他以為劉衙役是個漢子,沒想到是個軟蛋。
    若是自己,被打死都不會吭一聲的,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吳知事不解的望著餘令,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假。
    可哪有第一天就開始燒的。
    “吳大人,小的開始了,開始會有點的疼,疼一會兒就不會覺得太疼了,這一招叫做大珠小珠落玉盤!”
    文六指開始了。
    他手裏最細小的笞出現了幻影,密集且清脆的啪啪啪聲在院子裏響起。
    吳知事猛地抬起頭發出痛苦的嘶吼:
    “餘令,衙門上上下下都幹淨,你有本事都殺了……”
    文六指見這人開始罵人了,立馬換成最粗的那根杖,拍打的頻率突然加快。
    劇痛襲來,吳知事一下子就昏了過去。
    見這吳知事到死都不忘把自己往所有官員的對立麵推去,企圖讓所有人跟自己對抗。
    餘令笑了,大聲道:
    “《左傳》有言,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說罷,餘令轉頭望著趙通判笑道:
    “趙通判,你覺得我說的對嗎,如果你覺得不對,你直接跟我說,說實話,我這個人最好說話了!”
    望著帶著笑意的餘令,趙通判知道知府衙門要變天了。
    人家餘令好歹還是閹黨,朝廷裏有人。
    自己這樣的算什麽,拿什麽去跟人反著來,聞言趕緊道:
    “大人,你說的太對了!”
    望著已經被打的已經昏死過去了的吳知事,餘令笑了笑。
    抬起頭看了一眼文六指,文六指拍打的頻率再次一變。
    吳知事醒了。
    醒了他才知道文六指頭的恐怖。
    整個屁股像是被潑了一盆熱油,劇烈地疼直往屁股縫裏鑽,順著脊椎往上,一波接著一波直衝天靈蓋……
    吳知事望著餘令,忍不住懇求道:
    “大人饒命啊!”
    牆根外的張同知知道不能再這麽繼續下去了。
    他知道,若是讓餘令再繼續下去,這衙門所有人都得完。
    “咳咳咳~~~”
    眾人聞聲讓開了一條道,張同知笑著走了進來。
    吳知事也突然來了精神,眼睛裏猛的一下有了光彩。
    “張大人?”
    張同知朝著餘令拱了拱手道:
    “今年年初我得到了一點來自高山的雲霧茶,采自一棵百年的老樹,想請餘大人品鑒一下!”
    餘令點了點頭:“好!”
    見餘令和張同知兩位大人一起離開,所有人同時出了一口氣。
    一起出氣的聲音匯聚在了一起,把眾人又嚇了一大跳!
    吳知事鬆了口氣,他覺得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去了張同知的辦公小院,餘令突然覺得自己要求太低了。
    人家這才是充滿了韻味,那牆上的畫一看就不凡。
    “餘大人懂畫?”
    餘令搖了搖頭:“不懂,就是愛看!”
    “餘大人若是喜歡,一會兒我派人給你送去!”
    餘令聞言開心的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
    “那怎麽好意思,既然張大人都開口了,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張同知聞言一下子就愣住了。
    伸手虛引,兩人圍爐對坐,隨著火爐上的泥陶水壺發出咕嚕的氣泡聲。
    張同知優雅地候湯、泡茶、酌茶……
    “餘大人請!”
    “請!”
    一杯茶下肚,張同知一邊忙碌一邊低聲說道:
    “吳知事的事情我就直言了,就按照餘大人的來,知府衙役全換!”
    張同知說這句話的時候心都在滴血。
    衙役全換,也就代表著手中的權力全交。
    不但今後在錢財方麵摸不到,就連做事都處在餘令眼皮子底下,除非任何政令都親力親為。
    餘令品味著嘴裏淡淡的回甘,搖頭道:
    “不夠!”
    張同知深吸一口氣,忍不住道:
    “餘大人還要什麽?”
    餘令無懼地盯著張同知的雙眼,壓迫感十足,淡淡道:
    “我要錢,這些年衙門官吏,衙役貪汙的錢都要送到衙門來!”
    “給了錢能保命麽?”
    “還是得死人,惡事做的多了總歸要還的,不還可不成,其餘人的我也沒想放過,這長安城太髒了!”
    張同知知道吳知事活不了了。
    不過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那就是有回旋的餘地,自己也能安享晚年了。
    “好,我來做!”
    餘令點了點頭,繼續道:“還不夠!”
    張同知聞言不由的眯起了眼睛,淡淡道:“你還要什麽?”
    “我要通判,推官,知事這些人告病,養傷!”
    張同知猛地站起身來,他沒有想到餘令的胃口這麽大,要了一半的權不說,他竟然要全部。
    “大膽!”
    餘令站起了身,放下手中的杯子道:
    “那我就查下去!”
    張同知咬著牙,恨聲道:
    “餘同知這是官場,不是在村裏,各司其職,各安其事,沒有這些官員,長安會亂成一鍋粥,你一個人就是累死也玩不轉。”
    餘令笑道:“我知道,我一個人是玩不轉,但如果我拉兩個禦史來幫我呢?”
    張同知聞言猛的瞪圓了雙眼。
    禦史?
    餘令家裏的確有兩個禦史,林不見和袁萬裏正在餘家做客。
    從京城到長安這數千裏的路讓兩人實實在在的脫了層皮,如果不在長安休整一番,繼續往西走,絕對死在路上。
    這兩人性子正直,餘令真要開口請他們來幫忙,他們絕對會答應。
    “好,我讓他們告病休假!”
    餘令笑了,轉身朝著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道:
    “張同知,這個錢不是我餘令為自己要的,我是為長安幹實事的官員要的。
    我會把這些年朝廷沒發的俸祿以萬歲爺的名義給他們補上。”
    餘令轉過頭笑道:“所以,低於五千兩,我就殺人,你們給不了五千兩,我就抄家把缺的抄出來。”
    望著餘令遠去,張同知呆呆的坐在那裏,餘令的那句以萬歲爺的名義在他耳邊回響。
    他忍不住道:“這天底下真的有一心為公的官員麽?”
    走在回去的路上,小肥忍不住低聲道:
    “令哥,就這麽算了麽?”
    餘令壓低嗓門道:“錢我要,他們的命我也要!”
    “那....那為什麽這麽溫柔?”
    餘令深吸一口氣,咬著牙恨聲道:
    “我想溫柔麽,還不是你和如意鬥大的字不識一筐,逼得我把人家苟老爺子都請出來了。”
    “你們要是能寫會算,老子今天就敢把張同知一起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