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章 賭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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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二打著哈欠從後麵走進賭坊。
賭坊今晚生意好,來了一個豪客,聽說是從晉中來的。
牛二知道,這幫子人賊有錢,從餘家購買的近千匹的蜀錦就堆在大慈恩寺裏。
這些東西具體多少錢牛二不知道,反正是蜀錦做的衣服他買不起。
他就知道今晚的豪客有錢,而且賭術很厲害。
從天黑到現在,他已經換了三副骰子了,桌麵上的銀錢一大堆。
客人都在跟著他下注。
短短的一個時辰過去了,這些散客外加那個晉中的客人已經從賭坊這裏贏走了三百多兩銀子。
牛二知道該自己出馬了,這是自己的責任。
自從成了賭坊的打手頭子,他的生活就和別人不一樣了。
別人是白日的幹活,他是白日睡覺夜裏幹活。
賭坊裏怪事多,有人輸紅了眼就開始耍賴。
這個時候牛二就開始忙了,帶著幾個兄弟,用拳頭和腳讓他醒悟過來。
然後告訴他耍賴沒用,長夜漫漫。
可以去借……
可以去把地契,房契拿來壓在這裏換錢。
如果這些舍不得,兒子,婆娘,女兒也可以,前半夜輸,後半夜就可以翻本了。
如果這個時候跑了,那就是白白的扔錢。
賭場上的事情其實就是那麽回事,可以說是每一步都是設計好的。
東家是不會虧的,為了保證不虧,在賭具上麵他們會做手腳。
如果真碰到了高手,他們就會耍賴。
前有牛二這樣的一群打手,後有趙通判這樣的衙門官員為大樹在後麵支持著。
一般人在賭坊裏翻不起浪花來。
所以,他根本就不怕這位來自晉中的賭客能從賭坊裏贏走銀子。
這是長安,在長安一個外地人翻不了多大的浪花。
自從長安的水塘多了起來,每年都會淹死幾個瞎眼鬼。
除了看場子,牛二要做的其他事情還很多。
輸紅眼的賭徒會賣房子,賣兒賣女,賣土地。
隻要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他都會帶著一幫人去“拿”回來。
很多大戶家的土地都是這麽來的,直接從賭坊這裏買。
好看的姑娘會讓各位大人過一遍眼。
如果大人喜歡,就會送到他們的府上。
如果大人不喜歡……
這些女子的就會被賣到勾欄去,或者賣到外地。
那些到了年紀還娶不到媳婦的會花錢買,這樣的人多的是。
要個兒子是他們的畢生目標。
隻要能買到女人,他們就算是砸鍋賣鐵,傾家蕩產也會買,寧願家裏人一起吃土,也要娶一個女人。
所以,這裏有朝廷禁止的人口交易。
賭坊不僅僅是賭坊。
它和陽光照不到的任何地方都有關聯。
隨著這些年長安官員不管事,這群人越來越肆無忌憚,儼然成了一個龐大的地下王國。
官員拿他們的錢,當他們的保護傘,專門給人下套,專門欺負小老百姓。
賭桌上王輔臣興奮的咧著嘴,因為賭錢也是他的愛好。
他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他知道今晚的自己要想走出這個地方很難。
可王輔臣根本就沒有想走出這個地方。
鹹寧縣保安大隊主管是他如今的新頭銜。
在今晚,他要把這賭坊的掌櫃揪出來塞到站籠裏。
他要看看是不是如坊間傳言的那般,一個開賭坊的都有千畝土地。
“大,大,大……”
隨著兩個扣在一起的小碗揭開,碗底的三個五讓眾人再度沸騰。
賠率擺在那裏,壓的多,賺的自然多。
跟著下注的也贏了,這群人眼睛冒著光,大喊著夥計快分錢。
牛二望著王輔臣,蠻橫的推開人群,坐到王輔臣身邊。
“這個漢子,天色已晚,我見你年歲不大,要不眼下離開,這些錢你先拿著,就當我們交個朋友如何?”
望著麵前的一坨拇指蓋大小的碎銀,王輔臣不解道:
“我贏了,麵前都是我的,你讓我拿這點碎銀就走,這位大哥,你真當我是外地人好欺負咯?”
牛二解下腰間的剜刀放到了桌上,望著王輔臣笑而不語。
王輔臣笑了,抬手就是一拳。
這一拳又快又狠,牛二根本就沒有料到這漢子敢對自己出手,吭都沒吭一聲就睡了過去
王輔臣沒有正式的練過武。
但這個世上從不缺乏天生神力且很能打的天才。
在天賦麵前,多年的辛勤苦練就顯得尤為可笑,努力就不值得一提。
他在李家為仆,李家當初最看重的就是他的天生神力。
不然,當年招奴仆的時候為何不選一個壯年漢子……
非要選一個半大小子?
吃的跟漢子一樣多,幹的卻沒一個成年漢子幹的多。
牛二倒了,讓賭場一靜,所有人都詫異的望著這個外鄉人。
短暫的安靜後賭場裏養著的那些打手怒吼著走了過來。
王輔臣站起身,抬手就是一巴掌。
第一個衝上來的漢子軟綿綿的倒下。
緊接著第二個人也來了,王輔臣同樣抬手就是一巴掌,第二也睡了。
他不敢用拳,他怕用拳把人打死了,餘令說這些人不能死,長安的衛生大掃除還缺人呢。
王輔臣的招式就是這麽簡單。
他原先是奴仆家的孩子,作為奴仆他沒有資格學武。
因為學武就得吃肉,不然身體根本扛不住。
如今的這些招式都是跟管事學的。
因為在李家的時候,事沒做好,管事就會讓沒做好的人站在那裏,他會掄著胳膊去扇別人的臉。
王輔臣被打過,記憶猶新。
那時候還小,曾被打的夜裏都會做噩夢。
年幼的他一度認為用巴掌扇人是天底下最霸氣的招式。
在那時候他發誓,他今後也要成為管事,去扇別人的臉。
如今長大了,兒時的那一幕卻永遠都忘不了。
轉眼間,王輔臣腳邊已經有四個人姿勢各異地趴在那裏睡覺了。
賭坊亂了起來……
“篤”一聲脆響,一支拇指粗細的箭矢釘在王輔臣麵前的案桌上。
王輔臣背後二樓那間小屋子的門開了。
一個員外模樣的漢子舉著一張弩,對準了賭場中大展神威的王輔臣。
“漢子,別動,你隻要動一下,我就射穿你的腦袋……”
王輔臣深吸一口氣,他覺得這賭場門道果然深。
怪不得自己先前總是輸錢呢,賭桌後竟然有暗門。
剛才暈死過去的牛二晃著腦袋站了起來。
他覺得他的腦子出了問題,像是有水在裏麵晃蕩。
見王輔臣被控製了,他獰笑著抓起桌上的剜刀,抬手就要去抓王輔臣的耳朵。
看樣子,是要泄憤。
“轟!”
一聲雷鳴突然炸響,二樓那個手持弓弩的漢子栽了下來。
王輔臣獰笑著抬起手,對著牛二又是一巴掌。
牛二又睡了。
餘令從角落裏走了出來。
帶著帽子的鬥篷遮住了他的臉,誰也猜不出來這位竟然是新上任的同知大人。
餘令有點興奮,原來自己也是有天賦的,一丈的距離自己都能射中。
餘令來這裏不是為了賭錢。
餘令來這裏單純的就是為了看看賭場。
在京城當乞丐那會兒就想去看,奈何看門的根本就不讓餘令和小老虎進。
回到長安之後老爹管的嚴。
做什麽都可以,唯獨不能去賭場。
餘令那時候有忙不完的事情,自然沒有時間去賭場裏麵看看。
如今看了,餘令覺得也就那麽回事,總覺得缺點什麽。
汗臭味有了,人聲鼎沸的罵娘聲也有了。
如果再加點煙霧,餘令覺得感覺會更上一層樓,一切都能重合了。
賭場裏麵響起了鳥銃聲,在外麵站了好久的吳秀忠等人衝了進來。
隨著任務下達,一組人衝上了二層樓。
踹開門,五人一組的保安舉著棒子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打。
“大膽,你們可知道這是誰的生意?這場子是誰罩著,一群二杆子翻了天了,都不要命了?”
餘令深吸一口氣:“掌嘴!”
餘令當然知道這場子背後是誰,吳知事把什麽事都告訴了自己。
明麵上的錢餘令說不動絕對不動。
但這些見不得光的,餘令可沒說過不拿,這保安隊就是自己今後的根本,得操練起來。
操練拿嘴說不行,得花錢,大家得吃肉啊!
賭坊的大掌櫃呆住了,明明都喊出了話,為什麽這幫子人還不停手,難不成自己喊得不夠清楚。
“住手,我們是趙通判的人。”
吳秀忠獰笑著將這喊話的掌櫃捶翻在地,笑道:
“不好意思,我們是吳知事的人,有人舉報你們這裏窩藏了賊寇.....!”
賭場的打手在吳秀忠等人麵前其實有一戰之力。
可在吳知事,搜索賊寇的呼喊聲傳開之後,打手們不抵抗了。
用腳指頭想都明白這群人是衙門的人。
打手雖然狠,也能打,但沒有勇氣去跟衙門的打。
打贏了也不是什麽大喜之事。
打手若是贏了,衛所的人就會來,那群人眼裏隻有人頭。
一本本的賬本被翻了出來,一套套設計好的賭博工具也被翻了出來。
王輔臣捏碎一個骰子心裏難受極了。
他發現賭場裏隻有賭客是真的,其餘都是假的,連那賭桌都是設計好的。
怪不得自己老輸呢!
原來自己一進門都已經走進圈套了。
王輔臣偷偷的捏碎了懷裏的骰子,這副骰子是他親手做的。
從這一刻起,他對賭再沒有了丁點的興趣。
餘令翻閱著賬本眼睛越瞪越大,娘咧,自己是小看了這些貪官汙吏啊!
在同一時間,長安城的五大賭坊全都被端了。
長安保安隊在這一晚露出了獠牙。
隨著消息在後半夜傳開,有些人睡不著了。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啊。
“讓我不好過,我讓你們也不好過。
慧智,明日你去延安府,告訴那些流民,長安有活路,近幾年收成好,家家有餘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