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章 魚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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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瓜爾佳·圖賴在林子裏轉悠了一天。
    在這一天裏他倒是碰到了幾個斥候,沒交手,和以前一樣轉身就跑,很快地就消失了無影無蹤。
    瓜爾佳·圖賴心裏很清楚。
    自己遇到的斥候不是殺自己人的大明斥候,這群大明人身上沒有殺氣,眼神也不堅定。
    狼見了人會跑。
    但狼的眼神是不會變。
    大明那群凶狠的斥候沒遇到,卻遇到了葉赫部殘留的族人。
    同為女真人,兩部積怨已久,在努爾哈赤不遵守諾言殺了布揚古之後……
    兩部的仇怨根本就化不開了。
    在再上城裏的謠言,什麽“滅大金者必葉赫也”。
    瓜爾佳·圖賴認為就算是真的,那謠言的應驗也不是歸降了葉赫部。
    他認為就是對待這些不歸降的人要斬草除根。
    當初破葉赫部東城被迫,為了勸降布揚古大汗保證投降不殺並優待,可布揚古投降了,還是殺了布揚古。
    怕的就是葉赫東山再起!
    一場遭遇戰在林子裏上演,葉赫部的悍勇是公認的。
    在人數的優勢上,瓜爾佳·圖賴也不懼怕這些散兵遊勇。
    廝殺開始……
    這一場遭遇戰,葉赫部殘留的族人自然不是對手,留下一地的屍體,僅逃跑了幾個人。
    瓜爾佳·圖賴這邊損失也大……
    帶來的一百大明降卒,僅剩六十三人。
    陳默高喘著粗氣,咬著牙拔掉入肉半寸的箭矢,也是命大,破舊的棉甲加保暖的獸皮救了自己一命。
    其實不是陳默高命大。
    而是這群葉赫部人自部族被滅了以後一直生活在林子裏,擔驚受怕不說,還食不果腹。
    如果不是這些原因……
    剛才那一箭,陳默高必死無疑。
    瓜爾佳·圖賴望著處理傷口的陳默高麵色稍霽。
    剛才的陳默高很勇敢,衝的很靠前,完全是在搏命。
    “你證明了你的忠心,回到城裏,我會把你調到我身邊!”
    “謝謝爺提拔!”
    ……
    林子裏發生的血戰餘令不知道。
    如今的餘令正在繞著圈來劫殺這一夥建奴,這一次餘令隻帶了一百人。
    在天還沒有亮透,看不清,看不遠的這個時辰餘令等人出發了。
    這一次的裝備依舊好,光是大鐵桶餘令都扛了一個。
    餘令已經和眾人商量好了,隻要建奴鑽林子,自己等人馬上撤。
    在這個時候,餘令可不想用短處去碰別人的長處。
    蘇懷瑾身上掛滿了震天雷,這一次他是真的打算把震天雷塞到建奴的嘴巴裏,
    他準備把自己殺的每一個人都取下腦袋。
    用石灰醃好,跟著自己一起回京城。
    剛到晌午,餘令等人順著腳印已經摸到葉赫部和瓜爾佳·圖賴等人戰鬥的地方。
    屍體已經被那些狗熊和狼糟蹋的不成樣了。
    “這是箭傷,這是刀傷,人數被碾壓了!”
    望著屍體上多處致命的傷口餘令很讚同王輔臣的說法,胸前的一刀已經致命,身後又來一刀貫穿傷……
    這明顯是數人圍攻一個。
    翻了翻屍體,望著他們的發型蘇懷瑾很自信道:
    “這些人應該是葉赫部人,我若猜錯了那就是建奴內訌了,可這個說法明顯站不住腳!”
    蘇懷瑾的說法完全正確,在軍報裏建奴做了一件很大的事情。
    凡是他們打下的地方,都會來一次屠殺,不能為他們所用的,那就得死。
    這道政令是努爾哈赤發起的,抗拒者被戮,俘取者為奴,不論貧富!
    跑在最前麵的曹毅均回來了。
    “應該是等著我們而來的,前方三裏過河之後有一山坳,如果我是敵人,我會埋伏在山坳入口的高坡!”
    曹毅均喘了口氣繼續道:
    “山坳如口袋,若是一頭紮進去了就很難出來,翻山是可以的,前提是得受得住自高而下的打擊!”
    “那裏樹多麽?”
    “不多,多是些稀稀拉拉的雪鬆樹,不過河邊多怪石,石頭後可以藏人,不近身,火銃威力大打折扣!”
    “路好走麽?”
    “不好走,河道的水雖然不大,但因為地勢的緣故,每年汛期大水會在這裏狠狠的撕裂出一道口子……”
    餘令聽懂了,也明白了,河床地!
    大水會在河道兩側留下大量的大小不一的石頭,從而崎嶇不平。
    隻要進了河道區域,想要快速奔跑是不行的!
    也就是說這一群建奴想利用河道這地形,和如今的濕雪天氣把餘令這些人全部困殺在河道裏。
    想一口吃掉。
    秦邦屏的三兒子秦趙月也聽懂了,他不覺得河道有多難走。
    他見餘令在深思,他忽然笑了,忍不住道:
    “地勢不平是吧,不知道有沒有我們忠州的地勢陡峭!”
    說著他抖了抖手裏的白杆槍。
    “讓我來打第一波如何?”
    白杆槍其實隻是一個非常籠統的名字。
    準確的來說他們手裏拿著的是白杆鉤鐮槍,槍刃長一尺二,在槍刃的一側有倒鉤。
    在忠州那邊可以做武器,也可以做攀爬的工具。
    一槍出手沒紮死敵人,回拉的時候那槍刃一側的倒勾就有可能把敵人勾住。
    隻要被勾住,那就跑不了了。
    後麵的人衝上來就能一槍捅死。
    餘令明白秦趙月的意思,他不是說在這裏需要攀爬。
    他的意思是說河道再崎嶇不平也比不上他的家鄉。
    餘令看著蘇懷瑾掛著的震天雷笑了。
    用地形來跟自己玩,他們會躲自己難道就不會躲,自己等人深一腳淺一腳,他們難不成會飛?
    “他們會在我們過河道的時候動手!”
    如意順著王輔臣的話繼續道:
    “我猜他們大概率用強弓來攢射我們,打亂了我們之後他們就會壓上!”
    吳墨陽不耐煩了,看著曹毅均道:
    “你就說河道多少丈吧!”
    “約莫四十丈左右!”
    吳墨陽拍了拍身上的鐵桶,直接道:
    “這玩意轟,我就不信了,三十七斤的火藥包爆炸他們能抗的住。”
    “走,去看看!”
    眾人開始前行,跟著先前人走過踩的板實的腳印很快就到了小河邊。
    望著對岸那一處稀稀拉拉的鬆林。
    望著那突然消失的腳步,餘令覺得曹毅均說的太保守了。
    什麽叫做可能,人就藏在對麵,馬叫聲都聽得到。
    餘令抖了抖手中的長槍,朝著對麵突然大笑了起來:
    “奴兒,你上國的父親來了,不孝子還不出來請安?”
    陳默高聞言,身子猛然一抖。
    他沒想到在這裏碰到餘令,他更沒想到兩人即將會以這樣的一個情形見麵。
    自己現在是建奴……
    餘令會不會一刀捅死自己?
    “不出來?裝聾作啞就可以不拜見你的上國父親了,難道是忘了麽,想當年在李府,有一個叫做努爾哈赤的奴仆……”
    “那個,你認識努爾哈赤麽?他死了麽?”
    餘令的話其實沒有什麽威力,但在建奴眼裏,他們的大汗先前跟著李成梁這件事就是一塊傷疤。
    他們不想承認,可有時候實話才是殺人的快刀。
    不堪的過往是最傷人的,根本就洗不幹淨。
    建奴裏沒有人敢提這件事,但不代表這件事他就是假的。
    以當年如日中天的李成梁,努爾哈赤見了他是真的要下跪請安,而且是極其的卑微那種。
    不然,李成梁真的能滅了他。
    “你們大明人喜歡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沒錯,我沒有反駁這句話,但你家大汗是的確是人李家的家奴啊,我說錯了麽,奴兒,我說錯了麽?”
    “你找死!”
    “過來殺我!”
    瓜爾佳·圖賴忍不了,他發現餘令這邊隻有一百人的時候,他覺得大明的自大好像是與生俱來的。
    “奴兒,告訴爹爹你的名字是什麽,天下英雄聞我名無不聞風喪膽……”
    瓜爾佳·圖賴怒喝道:“你是誰!”
    “我是你爹!”
    瓜爾佳·圖賴深吸一口氣,他覺得這個大明人的嘴巴是真的賤。
    打了個呼哨,埋伏好的建奴一個個站起身來。
    大明人就不朝這邊走,埋伏已經沒用。
    陳默高也順勢站在了石頭上,摘掉帽子,把臉露了出來,跟著眾人遠遠地望著對麵。
    他一出現,吳墨陽淚流滿麵,他娘的光頭太耀眼了!
    “令哥,小高還活著,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瓜爾佳·圖賴望著在自己身後集合的兄弟,忽然大笑道:
    “你們以為不過這個河道你們今日就能活著離開麽?
    看看你站著的土地,看看頭頂的天,這遼東是我們大金的遼東,我們才是這裏的王。”
    “對,你們的大汗是我們的奴兒!”
    “殺了他,我請大汗給你們賜姓改名!”
    瓜爾佳·圖賴深吸了一口氣,他不想囉嗦,也不願意囉嗦。
    伸手朝著餘令等人一指,隊伍裏那六十多大明包衣開始衝。
    “令哥,這群人是咱們大明人!”
    餘令搖搖頭,喃喃道:“如果他們反戈一擊他們就是,他們沒做,所以他們現在不是了,不用管,殺!”
    陳默高怒吼著往前衝,嗓門很大,跑得也很快。
    在摔了一跤後,原本衝在最前的他突然就成了最後一個!
    陳默高爬起來了,怒吼著繼續往前,帶著無窮的恨意往前。
    望著鼻子淌血,皮帽子也摔掉了的陳默高,已經很久沒有笑臉的蘇懷瑾笑了。
    這家夥在大明的時候就會演。
    如今依舊……
    “那個光頭抓活的,其餘跪地不降者,拔刀者,全殺!”
    秦趙月招了招手,身後的三十人白杆兵立刻擺出隊形。
    隨著秦趙月的一聲怒喝,立馬就壓了上去。
    “投降者不殺,投降者不殺……”
    大明那邊在勸降,衝來的那群包衣也隨即大喊著回應:
    “兄弟們,大明要完了,拚什麽命啊?
    投降保你們不死,跟著我們去大金,有錢,有女人,都是混飯吃,在哪裏吃不是吃?”
    這群人是主動要求來這裏的,不算那些想借此機會逃走的,更多的是來表忠心的。
    希望自己在大金搏一個出身。
    所以,這群人此刻已經就不是什麽大明人了,隻不過是一群當替死鬼的奴才。
    雙方在河道上對衝,數十丈的距離轉瞬即至。
    白杆軍悍勇在這一刻張開了滿嘴的獠牙,隨著口令,長矛突刺,回鉤……
    一個照麵,衝在最前麵的那一群包衣就倒了一大排。
    明明人數不占優勢,這群大明人還有空割腦袋。
    踩著身子,長矛上的鉤鐮狠狠往上一提,一顆腦袋到手了。
    速度很快,也就眨眼的功夫,手腕在身後翻轉,一顆腦袋就掛在腰上,凶悍的讓人膽寒。
    熟練的讓人心底直冒涼氣。
    割耳朵的見得多了,這割腦袋的真是許久不見。
    白杆軍一直都喜歡割腦袋,土司之間打仗就是以腦袋論軍功。
    這都是跟西邊的烏斯藏學的,他們入侵的時候就是這樣。
    川府多山,田地少,一顆人頭就是三畝地。
    如今是來遼東作戰,有戰功不但有土豆,還額外的補一千斤土豆。
    他們的作戰小組裏,前後左右都是同宗之人,腦袋就是戰功,能讓一族的人過上好日子的戰功。
    秦趙月抹了手上的鮮血,怒吼道:
    “投降不殺,投降不殺……”
    陳默高望著眼前這群手拿白蠟杆長矛,腰上掛著腦袋的漢子腿肚子都在哆嗦。
    這他娘的根本就不是大明軍戶。
    大明軍人不是這麽算軍功的。
    他現在不想死了,他想等自己的頭發長出來。
    眼見一個精瘦漢子長矛對準了自己,陳默高撲通一下跪地:
    “投降,投降,我投降,令哥,令哥救我啊……”
    緊隨其後的瓜爾佳·圖賴望著自己信賴的,自己甚至拍著胸脯提拔入旗的陳默高竟然投降了,眼睛瞬間就紅了。
    他的弓對準了陳默高,怒吼道:
    “狗奴才,給我死……”
    見到自己的人陳默高,腰杆比這河道裏的石頭還硬。
    “我死你媽啊,爺爺回家了你不知道麽?”
    (pS:遼東之屠是清朝沒入關之前就開始的,等到占據了沈陽之後殺得就更多了,入關後保定之屠、沙鎮之屠、歸德之屠、開封之屠、南陽之屠、許昌之屠、洛陽之屠、整屋之屠、徐州之屠、南京之屠、揚州十日屠,無錫之屠、海寧之屠、泉州之屠、廈門之屠、曲靖之屠、澄江之屠等等,人數不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