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 章 什麽都知道,可什麽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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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默高在沈陽待了四天就出發了。
    在臨走的時候他和餘令兩人站在寒風凜冽的城牆上說了很多放肆的話。
    這些話除了聽者有心,剩下的全部被寒風撕的粉碎。
    這些話具體有多放肆,怕隻有寒風知道了。
    陳默高帶著一堆書信出發了,除了餘令的那一夥人之外,鮮有人知道陳默高是從建奴俘虜裏逃回來的。
    知道這件事的人被餘令下了封口令。
    不這麽做沒法,以朝廷臣子的性子,真要知道陳默高當過俘虜,回到京城的陳默高一定得吃牢飯。
    不光他一個人吃,全家估計都跑不了。
    雖然這麽回也會受人責問,但陳默高已經做好的準備。
    咬死不承認,你說你的,隨便說,不搭理你就是了。
    我都不要臉了,你還能把我怎麽樣?
    陳默高在回京的路上疾馳,此刻的京城卻在為八月十一的萬壽節做準備了。
    萬壽節,元旦、冬至稱為大明三大節。
    元旦、冬至節慶時日有定,可萬壽節時間卻是不定。
    太祖爺那會是九月十八,成祖是四月十七,宣宗是二月初九。
    萬壽節是皇帝誕辰日的節慶,取“萬壽無疆”之意,是宮城裏最重要禮儀活動。
    朱常洛是八月十一所生,所以,今後的八月十一是萬壽節。
    節日的安排一切都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中,可皇帝卻是病了。
    病的還挺嚴重,據說坐立都很難,人隻能躺著。
    內閣臣子細細地一問,一個耐人尋味的答案讓所有人皺起了眉頭。
    鄭貴妃獻給了皇帝美貌侍姬八人,皇帝貪歡,身子乏了。
    內閣的臣子都是男人,他們都很清楚這個原因多麽扯。
    八個人,足足八個人呢!
    皇帝就是再貪歡,再索取無度,一旦精陽泄了,一切都索然無味了。
    當然這並不能證明皇帝不貪歡!
    問題是從登基以來這才短短的十餘日,皇帝很勤勞,每日都在忙著國事。
    補發拖欠軍餉,啟用清廉官員以振朝綱,罷黜了先帝濫設的礦監和稅使等等......
    這些事讓他忙的不可開交。
    皇帝又不是沒見過女人。
    太子都出閣讀書了,孩子都生了幾個了,五皇孫也大了。
    就算再貪歡,皇帝就算是縱欲過度到下不了床,坐立都難。
    唯一可能是吃了助興的虎狼之藥。
    陽關沒守住,如黃河決堤一瀉千裏,元氣大傷,這才有可能。
    可這事也隻是大家的猜測罷了。
    沒有人會沒有眼色的去問,就算去查皇帝過夜的寵幸玉碟,就算去問也沒必要。
    如今的司禮監掌印是崔文升。
    他是鄭貴妃的人,問了也白問。
    八月一日的登基大典上皇帝還“玉履安和”,“衝粹無病容”。
    短短的十日就一病不起,這事情透著詭異。
    如果真是縱欲過度,禁欲幾日,待腎氣充盈就能好轉。
    可若是不好轉,甚至病情加重,那就是有了問題。
    皇帝不是幼童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男女之歡他經曆過。
    史書上那麽多的前車之鑒他比誰都明白。
    內閣臣子心裏發急,他們想去探望又不敢去。
    若是都去了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而且這些都是憑空的猜測。
    朱常洛也不明白自己的身子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如今的朱常洛有口難言,舉目望去,這偌大的乾清宮竟然沒有一個熟人。
    唯有一個看似老實卻心懷鬼胎的崔文升。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有些想當然了。
    自己提東林文人和朝中的浙派文人相鬥,東林人要勝了,可自己也出事了。
    沒了外廷的壓製,鄭貴妃在宮中比自己更像一個主人。
    世間諸事,最無力的就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此刻的朱常洛心裏空空的,當初見父皇躺在那裏,不出宮,也不朝會以為做皇帝很簡單。
    自己今後勤勞些就是一個好皇帝。
    如今再看,朱常洛才知道這事有多難。
    當初聽聞父皇總是會時不時的杖斃犯錯的太監,朱常洛覺得父皇心性不好。
    喝點酒就容易發火,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如今,朱常洛才覺得自己當初多麽幼稚。
    現在的自己若是手中有權力,自己也會命人把這乾清宮的所有內侍全部杖斃。
    包括那個什麽崔文升。
    因為他該死,這群人真的該死。
    窗戶關閉的響聲打斷了朱常洛的遐思。
    殿中香爐又燃起了熏香,見崔文升開始把一扇扇窗戶全部關上,朱常洛怒吼道:
    “打開,打開,朕命你全部打開!”
    崔文升彎著腰,一邊關窗一邊關懷道:
    “萬歲爺,京城落寒了,您身體微恙,可不敢受了風寒,奴是內官,懂一些醫術……”
    “大膽奴才,你敢抗命!”
    崔文升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惶恐道:
    “萬歲爺,您身子不好,奴這麽做可是為了您好,若是外廷知道這麽冷的天,奴還開窗,奴……”
    朱常洛笑了,臉上全是自嘲的嗤笑。
    殿裏的熏香味越來越濃,朱常洛覺得自己的眼皮也越來越重。
    他明白熏香裏有安神藥,可自己現在需要的是活動氣血,而不是睡覺。
    久臥傷氣,久坐傷筋,久站傷骨。
    朱常洛在乾清宮沉沉地睡了過去,太子朱由校此刻正在餘家做客。
    餘令是右庶子,是他今後的先生。
    餘令雖不在家,但作為學生來拜見是應該的!
    昨日的時候這事已經做過了一次,他去了孫承宗家,也是這麽一個流程,這是禮節,不能少!
    太子來了,餘家立馬就熱鬧了起來。
    跟在太子身後的李進忠對餘家全家都出門迎接的態度很滿意。
    做事好壞無所謂,但得看態度。
    餘家的這個態度讓他很滿意。
    等太子進了客廳,站在門口候著的李進忠更滿意了。
    他的袖籠裏多了三張薄薄的紙,他現在不敢看,但他知道一定是鋪契!
    餘家沒錢,能給自己這些可見餘家的心意。
    一想到這裏,他就想到了孫家。
    孫家人不會辦事,把那死沉死沉的銀子往自己手裏塞。
    銀子這玩意是很好,可這玩意不敢拿啊!
    鼓囔囔的一大坨能有五百兩麽?
    帶著這玩意進宮,要是被那姓孫的發現了,自己這個太子大伴也活到頭了。
    自己終於熬到皇孫成了太子。
    真的要是因為一點銀子搭進去了,多虧啊!
    那姓孫的和鄭貴妃是一夥的。
    太子若不是離不了客氏,有客氏在一直幫自己說情,自己這個老家夥早就被搞走了。
    別說享福,怕是吃屎都難。
    出宮的朱由校很開心,他懂權謀,但他不想把權謀用在餘家。
    雖然權謀可得人心,卻不能知心。
    從給餘令魯班鎖,餘令並未嫌棄那刻起……
    直覺告訴朱由校,餘令並未因為自己喜歡做木工而覺得自己在玩物喪誌。
    因為餘令在殿試上擺弄了半天,在桌子上滾來滾去!
    聽說,惹得一眾考官都不喜歡!
    朱由校和茹慈聊得很開心,沒有虛偽的客套話,朱由校問的都是長安的風土人情,他喜歡聽這些趣聞。
    李進忠豎著耳朵聽著。
    當笑聲再次傳來,李進忠也笑了。
    在孫家太子就沒有笑過,不但沒笑過,孫承宗還讓太子少做些木工。
    昨日的見麵,李進忠覺得壓抑的很。
    今日就很好,誥命夫人善談,會說話。
    搓了搓袖子裏的兩張紙,李進忠覺得她很會辦事,是一個大氣的人。
    人一開心,就會覺得時間過的很快。
    等朱由校醒悟自己說的有點多的時候,已經到了晌午的飯點。
    蜀道三沒見過太子,也不知道宮裏的規矩。
    見飯點到了,她自然就把飯做好了。
    客人來都來了,也恰好到飯點了,哪能不吃飯就走?
    宮裏如何他不知道,但在餘家可沒有這個規矩。
    她自作主張的開始擺餐桌……
    飯菜上桌,李進忠也進來了,見太子沒有走的意思,李進忠知道太子是不想走了!
    他歎了口氣,拿起了筷子開始試菜。
    剛夾起一口菜,李進忠就發現有個姑娘在瞪著自己。
    蜀道三就很納悶了,太子沒落座,夫人沒坐,太子的奴仆開始夾菜吃了?
    性子潑辣的蜀道三壓著火氣道:
    “你在做啥?”
    “咱家這是在試菜!”
    “試菜,試什麽菜,炒的時候我都試過了鹹淡剛好,你得相信我的廚藝!”
    李進忠看著眼前的這位潑辣的娘子笑了,他心裏不氣,因為兩個人說的,做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茹慈見蜀道三握著筷子想敲別人的頭,趕緊道:
    “小蜀,這是宮裏的規矩,你去忙你的吧,這其中的幹係我明日再給你說!”
    蜀道三嘟囔著離開了,她不知道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這一頓飯朱由校吃的很開心。
    茹慈就像乳母客氏對自己一樣,隻要是自己多夾一筷子的菜,她就不吃了,拚命的往自己碗裏夾。
    一個人對你好,是真的可以感受得到,朱由校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這個小娃是肖五的妹子,她已經開始讀書識字了,都是我在教!”
    “夫人,肖五是誰?”
    “一個憨人,太子將來若是見了他得小心,這個人氣人的手段無人能敵!”
    朱由校笑著點了點了頭,因為不熟,該說的話說完了,他現在就是在找話題。
    他不想回宮,不想去給鄭氏,東李,西李請安。
    這些人雖然也會笑,也會因為自己到來而開心,但這些人不是因為自己而開心。
    是因為“太子”這個名頭而開心。
    太子到了,萬壽節也來了,京城百日守孝期因為這件事有了節日的喜氣。
    京城的人不知道,在萬壽節這日,身為主角的皇帝缺席了。
    八月十四日,京城還充滿了節日的喜慶,可在宮裏,身為皇帝的朱常洛突然病重。
    鄭貴妃以長輩的身份,指使崔文升向皇帝進“通利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