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章 花開不同喜,花落不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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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開不同喜,花落不同悲。
    京城鄭家的問題大了,開始驅散家仆了,錦衣衛和東廠的人一起動了。
    八月十七日,在楊漣和左光鬥的倡言下,吏部尚書周嘉謨邀請群臣議會。
    先前高高在上的鄭養性站在中間,如同犯人般被群臣責問。
    貪得無厭、包藏禍心,恐無噍類是眾位大臣給鄭家的評價。
    貪得無厭、包藏禍心,恐無噍類是成語也是書麵語。
    朝堂裏的臣子是不會直白的說弄死你全家這樣毒的詞。
    聽朝廷官員說話,就不能聽表麵的字義。
    這一點餘令深有體會,後世的時候看新聞隻是看個熱鬧。
    都聽的懂,覺得自己很厲害,懂得不少。
    當得知有人靠著看新聞賺錢……
    靠著新聞裏那些官方字眼,聯想到政策的變化開始賺錢的時候,餘令猛然發覺自己狗屁都不是。
    所以說……
    別看這些成語一個接著一個,成語越多,鄭家要遭受的苦難就越折磨。
    等到執行者看到公文的這些成語他們就知道做什麽。
    貪得無厭背後的含義是鄭家財大氣粗。
    包藏禍心是有了異心。
    恐無噍類這四個字就更恐怖了,它的近義詞是“滅絕人性”是“趕盡殺絕!”
    朝臣說鄭家恐無噍類。
    這四個字就等於把鄭家定性了,也就是說鄭家做的事實在滅絕人性。
    至於什麽事沒明說,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這一刻,群臣的意誌是一致的。
    當這些人對準一個目標要做某一件事的時候,這個時候就算旨意下達也不管用了。
    鄭家時代要結束了。
    文臣殺人不會一刀砍了事情就結束,文人殺人喜歡慢工出細活。
    慢慢的來,讓你親眼看著家族落敗滑入泥團,看著家財一點點散盡卻無能為力,看著這個家支離破碎。
    殺人也誅心。
    這一次,文人要誅鄭氏的心,誅鄭貴妃的心,讓她活著,看著.....
    死就是一刀,可活著才是折磨。
    可美名卻落在了臣子身上,這麽大的事情,鄭貴妃不也活的好好呢!
    可憐的鄭養性還讓餘令走著瞧,這回怕是瞧不見了。
    八月十九日,好了一些的朱常洛身體又出了新的狀況,多了個頭暈目眩。
    好在人是清醒的,也知道眾臣的商議。
    八月二十二日,旨意下達,崔文升被逐出宮,王安重新回到皇帝身邊。
    直到這一刻,朱常洛當初利用各派之間的矛盾用的那手驅虎吞狼才算成功。
    可他躺在這裏不能動就是代價,一場博弈的代價如此巨大。
    可事情並未結束。
    鄭貴妃出局,朝堂上關於遼東巡按的新任人選也要落下帷幕。
    東林人袁應泰初任遼東就差一道旨意。
    一個袁應泰,一個孫承宗,外加左光鬥和楊漣,東林人在這次新老交替的浪潮裏走到了最前麵。
    沈一貫等浙派文人被壓了一頭。
    這一次不是東林文人做的好,而是在原先國本之爭的時候,東林人拿出祖製度,必須要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朱常洛當了皇帝自然要親近他們。
    八月二十三日,朱常洛的身子並未好轉,相比之前更為嚴重,太醫院已經束手無策了,更不敢去治療。
    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
    朱常洛明白自己已經不行了,望著陸陸續續進來的臣子。
    他突然想起了八月初一。
    想起了自己登基那天。
    那天京城的天很藍,宮殿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自己坐在禦座上,望著群臣覲見,依照大禮儀跪地高呼萬歲。
    鍾磬奏響,山河之壯美一覽無餘。
    如今,一月不到嚶嚶低語都難了。
    外廷流言也越演越凶,京城那些進不了宮的芝麻小官隻知道皇帝病了,病的很嚴重。
    在流言之下……
    皇帝是夜禦八女病的。
    人們肆意宣揚著流言,沒有人知道太子登基已經三十八了。
    女色他不是不喜歡,可他的病絕對不是女色引起的。
    虛了和病重是兩回事!
    原先的時候小老虎還會推算一下問題到底出現在哪裏。
    如今他滿腦子都在想怎麽搞錢,怎麽給自己的兒子搞一份基業。
    小餘令雖然很有本事,將來苦不了孩子。
    可小老虎卻覺得,自己是孩子的父親,自己總得做點什麽讓孩子感受自己的心意。
    可具體怎麽搞他又不明白。
    宮中歲月,這麽大點地方,永遠都是那麽幾個人,讓他的思維有些固化。
    “三翻,六坐,七滾八爬,周歲到了喊爹爹!”
    小老虎念叨著,咧著嘴傻笑著。
    望著開始讀書認字的五皇子,小老虎決定今晚把方正化喊上,把虎頭鞋做好。
    高起潛就算了,一雙大汗手有味。
    如今朱由檢終於有了自己的先生,恩科榜眼孔貞運就是他如今的先生。
    雖然他也想讓餘令來教自己,但他知道這不可能了。
    自己隻是一個皇子,想讓狀元來教自己這是不可能的。
    太子大兄很喜歡餘令,就跟當初皇爺爺對餘令的喜歡一樣。
    榜眼孔貞運來教自己還是太子兄長求的情。
    朝中臣子對此已經有了很多的怨言。
    在朝中臣子的眼裏,皇子沒有必要讀那麽多書,學那麽多的學問,夠用就行。
    自己今後成了藩王老老實實就行。
    什麽帝王心術,碰都不要碰。
    朱由檢不知道,和他不親的皇帝父親病的更嚴重了,禦醫束手無策,已經開始尋求其他活命之法了。
    鴻臚寺官員李可灼到了內閣,他準備向皇帝進獻仙丹。
    他說他的這顆仙丹是從四川仙人那裏求得的,一共三粒,乃當世之奇藥,可治療皇帝的病症,藥到病除。
    內閣擔心舊事重演,沒敢告訴皇帝。
    他們知道,人一旦到了這個時候,哪怕你說砒霜可以活命,病人也願意嚐試。
    內閣商議了下覺得不妥,沒同意。
    李可灼雖未能通過閣部上達天聽,第二日竟自行往大內思善門進藥,皇帝知道了。
    王安望著要吃藥的皇帝人慌了。
    他趕緊去查是誰把這消息傳進來的,等他找到傳話的內侍,人已經死了。
    這李可灼竟然和當年的那個樵夫一樣,暢通無阻的走到內宮獻“仙藥”。
    王安找來了群臣,可架不住皇帝想試一試,在群臣的注視下一粒紅丸下肚了,皇帝的症狀有了好轉。
    一直在盡孝的朱由校偷偷的哭了,王安也哭了,兩人看的出來,這不是什麽好轉,這是回光返照。
    朱常洛好像也知道,望著群臣莫名的笑了,開心道:
    “朕好些了,散去吧,散去吧.....”
    群臣散去,朱常洛望著兒子開始流淚。
    “看懂了麽,他們在弑君,所有人都在弑君,下一個人就是你了,要忍知道麽,就做木工知道麽?”
    朱由校點著頭:“孩兒知道,孩兒會重用客氏,孩兒當個木頭疙瘩!”
    朱常洛笑了,這一次笑的很開心。
    這法真的不錯,用客氏來清理後宮最合適,客氏是太子乳母,沒學問,狡黠,市儈,有一顆爭命的心。
    “外廷呢!”
    “父皇已經做好了一半,各派已經鬥起來了,那就讓他們鬥,孩兒做木工!”
    朱由校緩緩的抬起頭,擠出笑,喃喃道:
    “生孩子哪有娘不遭罪的!”
    朱常洛點了點頭,對著身後忽然道:
    “出來吧!”
    一個漢子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笑,這個時候笑很不合適,可這個人臉上的笑卻是殺意滿滿!
    “保護好太子!”
    “臣,敢不拚命!”
    朱由校望著眼前人呆住了,他不認識這個人,但他知道這個人一定能保護自己。
    朱常洛拿出寶璽,長吐一口濁氣道:
    “藏好,忍好,父皇扛不住了,我兒要扛住!”
    “嗯!”
    朱常洛看著兒子離去,望著頭頂的龍井,這一刻,他和先帝重合,他竟然懂了那個父親為什麽不喜歡這個兒子了。
    大門關上,朱常洛忽然高歌了起來。
    “莫道因果無人見,遠在兒孫近在身,莫道因果無人見,遠在......”
    朱由校走出大殿,忽然道:“大伴!”
    “奴在!”
    朱由校喃喃道:“李進忠的名字不好聽,我不喜歡!”
    李進忠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他以為他等不到了,沒想到還是等到了。
    李進忠猛的跪地:“奴請太子爺賜名!”
    “魏忠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