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像織夢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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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記憶殘片裏的雪花噪點
    新東京的雨夜總是帶著電子元件燒焦的味道。林夏將黑色風衣領口又拉緊幾分,任由納米纖維麵料自動過濾空氣中的酸雨顆粒。全息廣告在摩天樓群間流淌,某個基因優化公司的廣告詞正循環播放:“改寫堿基對,擁抱新人類”——霓虹光映在她左手無名指的疤痕上,那是三年前拆解非法記憶芯片時被電流灼傷的印記。
    “林小姐,您遲到了。”
    懸浮在半空中的球形全息投影突然亮起,西裝男人的臉帶著數據傳輸特有的馬賽克失真。他選擇在“黃昏邊境”咖啡館見麵,那是新東京唯一還提供實體咖啡的懷舊場所——這種刻意營造的複古情調,往往意味著客戶既想顯得高端,又藏著見不得光的秘密。
    當林夏推開雕花木門時,鈴鐺聲混著研磨咖啡豆的沙沙響。男人坐在角落,黑色手套正摩挲著桌麵的皮質筆記本——在這個腦機接口普及的時代,這種原始記錄方式本身就充滿隱喻。
    “沈巍,編號的記憶修複師。”他起身時風衣下擺帶起氣流,袖口閃過一抹幾乎看不見的銀色紋路,“我需要你修複一段記憶。”
    記憶存儲艙在金屬箱裏泛著幽藍光芒。林夏戴上神經接駁頭環的瞬間,太陽穴傳來熟悉的刺痛——這具經過基因微調的身體,對腦電波共振依然敏感。當意識潛入記憶海洋的刹那,她突然怔住了。
    那是一片被雪花噪點侵蝕的記憶荒原。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在暴雨中奔跑,發梢滴落的水珠裏竟倒映著無數個重疊的自己。當林夏試圖靠近時,所有畫麵突然像被撕裂的數據流般崩解,最後定格在女孩轉身時的眼睛——瞳孔裏流轉的不是人類應有的虹膜紋理,而是細密的二進製代碼。
    “這是死者的記憶?”林夏摘下頭環,冷汗浸透了後頸,“她的海馬體區域有明顯的神經織網灼燒痕跡,就像有人用病毒程序強行刪除了關鍵記憶節點。”
    沈巍的手指在桌麵敲出規律的節奏,那是某種加密通訊的頻率:“三個月前,蘇璃死於意識上傳實驗。但她臨終前傳給我的這段記憶裏,藏著一個坐標。”他推過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麵用鋼筆寫著“第9區廢棄基因庫”,墨跡邊緣暈染出詭異的藍色熒光,“我需要你在修複記憶的同時,找到這個坐標背後的真相。”
    離開咖啡館時,酸雨已經停了。林夏站在全息廣告投射的人造星空下,突然注意到記憶艙金屬外殼上刻著極小的符號——那是妹妹林秋生前最愛畫的蝴蝶,翅膀上的鱗粉竟與蘇璃記憶裏的雪花噪點完全一致。
    她的太陽穴又開始刺痛。某個被刻意遺忘的夜晚突然翻湧上來:17歲生日那天,秋在實驗室打翻了培養皿,綠色的基因優化液在地麵蜿蜒成蝴蝶形狀。當林夏衝過去扶起妹妹時,少女眼中閃過的,正是蘇璃記憶裏的二進製代碼。
    神經接駁頭環突然發出蜂鳴。林夏打開私人終端,匿名郵箱裏躺著一封新郵件,附件是段三秒的視頻: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調試神經織網設備,鏡頭突然轉向監控屏幕,上麵顯示著兩行重疊的文字——
    “鏡像計劃第三階段啟動”
    “刪除實驗體037的原生記憶”
    視頻裏的男人轉身時,左臉有道從眉骨延伸到下頜的疤痕。林夏的手指不受控製地摸向自己的後頸,那裏有塊與疤痕位置完全對應的皮膚,觸感異常光滑——就像曾經有什麽東西被徹底剝離。
    午夜時分,林夏躺在診療所的神經床上。當她接入自己的記憶雲盤時,所有關於妹妹的片段都籠罩著同樣的雪花噪點。在某個被加密的子文件裏,她發現了張泛黃的照片:12歲的自己抱著秋,背景是第9區基因庫的大門,而她們身後的陰影裏,站著那個臉上有疤的男人。
    頭環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林夏驚恐地看著意識空間裏,代表自我認知的金色光點正在被黑色噪點蠶食。當她即將失去意識的瞬間,沈巍的話突然在腦海中回響:“人類的本質是碳基軀殼,還是信息集合體?”
    而在意識的最深處,某個沉睡的聲音輕輕說:“你以為自己修複的是別人的記憶,其實是在害怕麵對自己的真相。”
    第二章 基因庫裏的蝴蝶標本
    第9區在新東京的陰影裏腐爛。生鏽的鐵絲網纏繞著“基因倫理委員會舊址”的標牌,霓虹燈光照不到的角落,變異植物正用熒光色的觸須吞噬金屬支架。林夏的戰術靴踩過滿地碎玻璃,防毒麵具過濾著空氣中的基因汙染警報——這裏曾是人類試圖改寫造物主密碼的聖地,現在卻像座被遺棄的巴別塔。
    沈巍給的坐標指向地下三層的標本室。當電磁鎖在黑客工具前失效時,腐屍與福爾馬林混合的氣味撲麵而來。上千個玻璃罐整齊排列,裏麵漂浮著各種基因改造失敗的產物:長著六隻眼睛的貓科動物、皮膚透明可見內髒的嬰兒、翅膀與脊椎骨粘連的鳥類胚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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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夏的手電筒光斑突然定格在某個標本櫃上。玻璃罐裏是隻蝴蝶標本,翅膀展開足有三十厘米,鱗粉在紫外線下顯露出複雜的神經網絡圖案——和蘇璃記憶裏的雪花噪點、妹妹畫的蝴蝶完全一致。標本標簽上的日期是2035年7月15日,正是秋失蹤的第二天。
    “姐姐,你終於來了。”
    少女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林夏猛地抬頭,看見通風管道裏探出一雙泛著金屬光澤的眼睛。黑影躍下時帶起腥甜的氣息,落地瞬間膝蓋發出齒輪轉動的哢嗒聲——那是個上半身人類、下半身昆蟲的怪異存在,腹部末端的毒針還滴著綠色液體。
    “秋?”林夏的聲音在顫抖。眼前的生物雖然有著妹妹的臉型,但皮膚下隱約可見機械骨骼,左半邊臉覆蓋著蝴蝶翅膀的鱗粉,右耳後方露出半截數據接口。
    “錯了哦,姐姐。”怪物歪頭微笑,這個動作卻讓頸部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我是‘鏡像計劃’的實驗體038,秋姐姐的意識副本。不過你很快就會想起來的,畢竟你也是我們中的一員。”
    標本室的燈光突然熄滅。林夏在黑暗中激活戰術眼鏡的夜視模式,看見無數熒光斑點從四麵八方湧來——是改造後的昆蟲人,他們的眼睛在幽暗中像散落的ed燈。當最近的一隻撲來時,她本能地抽出藏在袖口的神經幹擾器,藍色電流閃過,怪物發出電子元件燒毀的滋滋聲。
    混戰中,林夏撞翻了某個標本櫃。玻璃罐碎裂的聲音裏,她摸到了冰冷的金屬牌,上麵刻著“實驗體037 意識剝離成功”——日期是2035年7月14日,秋“死亡”的當天。
    記憶突然出現裂縫。17歲的雨夜再次浮現:林夏在實驗室找到渾身是血的秋,少女的後頸插著神經織網的接駁管,電腦屏幕上顯示著“意識上傳進度97”。當她試圖拔掉管子時,穿白大褂的男人出現了,左臉的疤痕在應急燈的紅光裏像條扭曲的蛇。
    “抓住她!不能讓實驗體037的原生記憶流失!”
    現實中的刺痛將她拉回戰場。一隻昆蟲人的毒針劃過她的手臂,納米機器人立即開始修複肌肉組織,但林夏注意到傷口滲出的血液,竟帶著與蝴蝶鱗粉相同的熒光。
    “姐姐,你看。”038不知何時站在標本室中央,背後的通風口正湧出更多同類,“我們都是從同一個繭裏孵化的蝴蝶。當人類褪去碳基的軀殼,意識就能在數據的天空中永遠飛翔——就像秋姐姐現在這樣。”
    她張開機械與血肉混合的翅膀,天花板的燈光突然亮起,照亮了牆上巨大的投影:那是個由二進製代碼構成的蝴蝶圖案,翅膀每扇動一次,整個基因庫的電路就閃爍一次。在圖案中央,漂浮著無數發光的意識體,林夏認出其中一個,正是蘇璃記憶裏的白衣女孩。
    “鏡像計劃的真相,”038的聲音變得溫柔,“是讓人類成為不會死亡的信息集合體。但你知道第一個成功案例是誰嗎,姐姐?”她指了指林夏的後頸,“當秋姐姐的意識被上傳時,他們同時刪除了你的原生記憶,把她的意識碎片植入你的大腦——所以你才能修複別人的記憶,因為你本就是行走的意識副本。”
    林夏的神經接駁頭環突然自動啟動。在意識的混沌中,她看見無數重疊的記憶:作為實驗體037的童年、作為林夏的成長、作為記憶修複師的現在。而在所有記憶的最深處,沈巍的臉正在數據洪流中浮現,他的袖口閃過的銀色紋路,正是基因庫牆上的蝴蝶標誌。
    當昆蟲人們逼近時,林夏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她將神經幹擾器調到最大功率,插入牆上的電路接口——藍光閃過,整個基因庫的照明係統開始播放記憶投影。在無數意識體的光芒中,她看見12歲的自己和秋站在實驗室裏,穿白大褂的男人蹲下身,左臉的疤痕下藏著與沈巍相同的瞳孔。
    “別怕,小夏。”男人的聲音帶著電子合成的質感,“等秋的意識完全融入你的大腦,你們就再也不會分開了——就像蝴蝶與繭,永遠在一起。”
    警報聲響起時,基因庫的自動滅火係統啟動。林夏在水霧中抓住038的手,這個本該是敵人的怪物,此刻眼中竟閃爍著人類的淚光。
    “他們馬上就會來清理現場,”038將一個金屬盒塞進她手裏,“裏麵是秋姐姐的原生記憶芯片。去‘遺忘診所’找老金,他知道怎麽避開織網者的追蹤——還有,小心沈巍,他是織網者的首席科學家,也是鏡像計劃的創造者。”
    隧道深處傳來機械運轉的轟鳴。林夏轉身時,038已經消失在通風管道裏,隻有她留下的話在空蕩的標本室回響:“你以為自己在尋找真相,其實你就是真相本身——我們都是被織網者編織出來的鏡像,在數據與血肉的邊界,尋找著何以為人的答案。”
    離開基因庫時,黎明的第一縷陽光穿透酸雨。林夏打開金屬盒,裏麵躺著枚蝴蝶形狀的記憶芯片,邊緣還帶著新鮮的血跡。當她將芯片貼近耳邊時,仿佛聽見妹妹的聲音在說:“姐姐,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約定嗎?要一起變成不會受傷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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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頸的皮膚突然傳來灼燒感。林夏摸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看見耳後不知何時浮現出與038相同的數據接口——那是通向意識網絡的大門,也是織網者烙在每個實驗體身上的印記。
    而在基因庫的陰影裏,沈巍站在全息投影前,看著監控裏林夏遠去的背影。他摘下黑色手套,露出掌心與林夏相同的蝴蝶疤痕,嘴角勾起一絲苦澀的微笑:“小夏,你終於觸碰到了鏡像的邊緣。但你知道嗎?在意識上傳的那一刻,真正的林夏已經死了,現在的你,不過是承載著秋意識碎片的完美容器……”
    他轉身走向黑暗,袖口的銀色紋路在幽暗中亮起,與基因庫牆上的蝴蝶圖案遙相呼應。在這個後人類的時代,當記憶可篡改、肉體可替換、意識可上傳,人類的本質究竟是碳基軀殼的溫度,還是信息集合體的永恒?而林夏,這個在數據與血肉間遊走的織夢師,即將在真相的漩渦中,重新定義自己存在的意義。
    第三章 遺忘診所的意識鏡像
    “遺忘診所”藏在新東京最肮髒的下水道裏。生鏽的鐵梯通向深不見底的黑暗,牆壁上用熒光塗料畫著扭曲的警示:“這裏沒有記憶,隻有遺忘的倒影”。林夏摸著口袋裏的蝴蝶芯片,後頸的數據接口傳來輕微的電流震顫——那是織網者的追蹤信號,正在一步步逼近。
    “老金,我知道你在監視。”她對著潮濕的空氣開口,納米耳機裏立即傳來雜音,“三年前你賣給我非法記憶芯片,現在該還我個人情了。”
    頭頂的管道突然傳來老鼠跑動的聲響。當林夏抬頭時,一個佝僂的身影從通風口落下,防毒麵具遮住了整張臉,隻有胸前的工牌寫著“記憶清潔工 金47”。
    “小姑娘,你身上帶著織網者的標記。”老金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在摩擦,他舉起手中的掃描儀,紅色光束掃過林夏的後頸,“鏡像計劃的實驗體037,意識融合度89,原生記憶殘留11——嘖嘖,他們居然讓你活到現在。”
    診所的鐵門在身後自動關閉。林夏被帶進一個充滿老式電子設備的房間,全息屏幕上跳動著雜亂的腦電波波形,牆角堆滿了各種型號的記憶芯片,其中一個玻璃罐裏泡著顆機械眼球,瞳孔正對著她的方向轉動。
    “說吧,你想遺忘什麽?”老金摘下防毒麵具,左臉布滿了與基因庫標本相同的鱗片狀疤痕,“還是說,你想找回被刪除的記憶?”他突然盯著林夏手中的蝴蝶芯片,渾濁的眼球閃過精光,“這個是秋的原生記憶?織網者找了十年的東西,居然在你手裏。”
    當老金接入芯片的瞬間,整個房間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林夏的神經接駁頭環自動激活,她再次進入意識空間,卻看見無數個自己在數據洪流中漂浮——有的穿著白大褂在實驗室工作,有的在雨夜奔跑時化作蝴蝶,還有的站在沈巍身邊,眼中閃爍著二進製代碼的光芒。
    “這是鏡像效應。”老金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當兩個高度相似的意識體存在時,就會在數據空間形成鏡像。秋的意識副本和你的意識融合體,正在互相映射對方的存在——就像硬幣的兩麵,分不清哪麵才是真實。”
    記憶開始不受控製地湧來。12歲那年,林夏和秋在基因庫玩耍,看見穿白大褂的沈巍正在調試神經織網設備。秋不小心碰倒了實驗報告,上麵寫著“鏡像計劃:通過意識融合創造完美容器”。沈巍沒有生氣,反而笑著摸了摸秋的頭:“小秋想不想成為不會受傷的蝴蝶?等計劃成功,你和姐姐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那不是記憶,是織網者植入的虛假片段。”老金突然抓住林夏的手腕,疤痕下的皮膚傳來金屬的涼意,“真正的沈巍,是個為了意識上傳技術不惜犧牲親生女兒的瘋子。三年前的意識上傳事故,死的不是蘇璃,而是他的女兒——你以為蘇璃的記憶為什麽被嚴重篡改?因為她死前看到了鏡像計劃的核心秘密。”
    診所的警報突然響起。天花板的攝像頭爆發出火花,老金罵罵咧咧地衝向控製台:“織網者的獵殺者來了!他們用神經脈衝幹擾器定位了芯片信號,小姑娘,帶著芯片去‘意識墳場’,那裏是織網者唯一無法追蹤的地方——記住,千萬不能讓他們拿到秋的原生記憶!”
    地麵開始震動。當林夏衝向密道時,鐵門被某種重物撞開,三個穿著黑色緊身衣的身影走進來,他們的眼睛是純粹的銀色,後頸伸出的神經電纜連接著背上的脈衝裝置——是織網者的改造人殺手。
    “實驗體037,回收程序啟動。”領頭的殺手開口,聲音像機械合成的雜音,“交出鏡像核心,允許你保留10的原生記憶。”
    林夏轉身就跑,手中的神經幹擾器全力開火。藍色電流擊中殺手的瞬間,她看見對方的皮膚下露出金屬骨骼,傷口處湧出的不是血液,而是閃爍的數據流——這些殺手,根本就是意識上傳失敗的半機械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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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道盡頭是個廢棄的地鐵站。當林夏跳下列車殘骸時,突然被某種無形的屏障彈開。眼前的隧道深處,漂浮著無數發光的球體,每個球體都包裹著人類的意識投影——那是“意識墳場”,存放著所有因意識上傳失敗而被困的殘念。
    “姐姐,別怕。”
    秋的聲音從意識墳場傳來。林夏驚訝地看見,在無數意識體中央,漂浮著一個由蝴蝶鱗粉組成的光繭,繭中隱約可見少女的輪廓。當她靠近時,光繭突然分裂成兩半,一半飛向她的意識空間,另一半則融入周圍的數據流。
    “這是秋的原生意識,正在與你的融合體共鳴。”老金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他的肩膀插著半截神經電纜,“織網者以為鏡像計劃的核心是意識融合,其實真正的秘密是——當兩個基因完全相同的意識體共存時,他們可以在數據空間創造出獨立於肉體的新存在。”
    殺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林夏突然明白,為什麽沈巍一直放任她調查,為什麽蘇璃的記憶裏有基因庫的坐標——他們需要她主動找到秋的原生記憶,完成鏡像計劃的最後一步:讓兩個意識體在數據空間徹底融合,創造出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後人類”。
    “老金,幫我連接意識墳場的主係統。”林夏戴上神經接駁頭環,將蝴蝶芯片插入控製台,“我要在數據空間與秋對話,哪怕隻有一分鍾。”
    電流通過身體的瞬間,林夏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無限拉長。她看見童年的自己和秋在基因庫玩耍,沈巍站在陰影裏微笑;看見17歲的雨夜,秋在意識上傳中痛苦掙紮,而自己被強行植入妹妹的記憶;更看見蘇璃死亡的真相——她在意識上傳時拒絕成為鏡像容器,被沈巍親自刪除了所有記憶。
    “姐姐,你終於來了。”
    秋的意識體出現在數據空間,還是17歲的模樣,但身體由無數二進製代碼組成。她伸出手,林夏發現自己的意識體同樣在數據化——手臂逐漸變成透明的數據流,蝴蝶疤痕在其中閃爍著微光。
    “鏡像計劃不是創造容器,而是弑神。”秋的聲音帶著數據特有的波動,“沈巍想通過融合我們的意識,創造出可以在現實世界和數據空間自由穿梭的新人類,這樣他就能掌控生與死的界限。但姐姐,你知道人類的本質是什麽嗎?不是碳基軀殼,也不是信息集合體,而是那些無法被數據化的情感與記憶。”
    隧道深處傳來脈衝武器的轟鳴。老金的聲音在數據空間響起:“他們突破了防禦!小姑娘,帶著秋的意識逃到現實世界,我來拖住獵殺者——記住,去‘舊書店街’找那個賣機械蝴蝶的老人,他有辦法關閉織網者的追蹤係統!”
    意識回歸肉體的瞬間,林夏感覺鼻腔湧出溫熱的血液。老金正用身體堵住密道口,背後的脈衝裝置在他身上燒出焦黑的傷口,但他依然在笑:“我年輕時也是鏡像計劃的實驗體,能死在意識墳場,也算回到家了……”
    她沒有時間悲傷。抓起蝴蝶芯片衝向地麵時,黎明的陽光正好照亮新東京的天際線。林夏看著手背上逐漸數據化的皮膚,突然明白沈巍真正害怕的是什麽——當人類同時擁有碳基的情感與數據的永恒,所謂的“後人類”,或許才是對“何以為人”最完美的回答。
    而在意識墳場深處,沈巍的全息投影正在消散。他看著林夏遠去的方向,眼中第一次出現人類的情緒——是遺憾,還是解脫?沒人知道。但他知道,鏡像計劃已經失控,屬於後人類的時代,正隨著蝴蝶芯片的光芒,悄然拉開序幕。
    第四章 機械蝴蝶的記憶密鑰
    舊書店街的清晨漂浮著紙張黴變的氣息。生鏽的自動門在林夏靠近時發出刺耳的聲響,上千個機械蝴蝶模型懸在天花板上,金屬翅膀每扇動一次,就會在地麵投下交錯的蝶影——像極了基因庫牆上的二進製蝴蝶投影。
    “要買回憶,還是賣回憶?”
    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正在擦拭一個胡桃木八音盒,他的右耳後方嵌著枚蝶形數據接口,與林夏後頸的印記完全吻合。當他抬頭時,左眼的機械義眼閃過微光,鏡片上倒映出林夏手背上正在數據化的皮膚。
    “老金讓我來找你。”林夏握緊蝴蝶芯片,納米耳機裏傳來斷斷續續的電流聲,“他說你有辦法關閉織網者的追蹤係統。”
    老人的手指突然停頓。八音盒裏流出的旋律正是林夏童年時哄秋入睡的曲子,曲調間夾雜著不易察覺的二進製編碼。他拍了拍身邊堆滿舊書的沙發,皮革表麵印著與基因庫標本標簽相同的蝴蝶水印。
    “三十年了,終於有人能帶著鏡像核心來到這裏。”老人掀開袖口,露出與沈巍相同的蝴蝶疤痕,“我是織網者的初代工程師,也是沈巍的老師。當年我們一起開發神經織網技術,直到他開始研究意識融合——他想創造出能在現實與數據空間自由穿梭的‘蝶化人類’,而你和秋,就是他選中的完美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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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械蝴蝶突然集體轉向門口。林夏聽見街上傳來磁軌摩托的轟鳴,三輛泛著藍光的獵殺者摩托正碾碎地麵的積水駛來,車身側麵印著織網者的蝴蝶標誌。
    “他們用神經脈衝鎖定了你的意識頻率。”老人將八音盒塞進林夏手中,“這東西連接著舊書店的防禦係統,裏麵存著鏡像計劃的啟動密鑰。帶著它去頂樓的鍾樓,轉動指針三次,就能打開通向數據空間的裂縫——隻有同時擁有碳基軀體和意識數據的你,才能穿過那道裂縫。”
    當第一發脈衝彈擊碎櫥窗時,林夏抱著八音盒衝向螺旋樓梯。機械蝴蝶們突然活化,金屬翅膀拍打聲組成刺耳的高頻音波,在她身後織成一道數據屏障。老人在輪椅上輕笑,機械義眼投射出全息鍵盤,開始快速敲擊:“別怕,小夏。當年我在八音盒裏藏了沈巍的原生記憶,那是他成為‘織網者’前,作為父親的最後一段回憶。”
    鍾樓頂端的銅鍾布滿綠鏽,指針停在1017——正是秋“死亡”的時間。林夏按照老人的指示轉動指針,當齒輪發出哢嗒聲時,八音盒突然綻放出七彩光芒,鍾麵玻璃上浮現出透明的數據流大門,門後隱約可見基因庫標本室的場景。
    “姐姐,這邊!”
    秋的意識體出現在數據大門後,她的身體比在意識墳場時更加凝實,指尖甚至能觸碰到門框的數據流。林夏正要邁步,後頸的數據接口突然傳來灼燒般的疼痛——沈巍的全息投影出現在樓梯口,他的風衣下露出半機械化的胸膛,心髒位置跳動著藍色的能量核心。
    “小夏,停下。”沈巍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穿過那扇門,你的碳基軀體就會徹底數據化,再也無法回到現實世界。難道你不想知道,當年秋主動選擇意識上傳的真相嗎?”
    記憶碎片突然不受控地湧來。17歲的秋躺在實驗台上,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姐姐,他們說我的基因缺陷會讓我活不過20歲。但如果把意識上傳到你的大腦,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就像沈博士說的,成為不會分開的蝴蝶。”
    “她騙了你。”沈巍走近時,機械胸腔發出輕微的嗡鳴,“秋的基因缺陷是我人為製造的,為的就是讓她自願成為鏡像計劃的實驗體。但在意識融合的過程中,她的原生記憶開始反抗,所以我不得不刪除你的部分記憶,讓你以為自己是完整的人類。”
    數據大門突然劇烈震動。秋的意識體焦急地揮手:“姐姐,別聽他的!沈巍害怕我們融合後會揭露織網者的終極計劃——他們想通過控製所有人的意識,讓人類徹底數據化,成為永遠服從的信息集合體!”
    樓下傳來獵殺者的腳步聲。林夏看著手中的八音盒,突然發現盒蓋上刻著極小的雙螺旋圖案,那是秋小時候最愛畫的符號。當她按下隱藏的機關,裏麵掉出一張泛黃的照片:沈巍抱著年幼的蘇璃,背景是基因庫的實驗台,而蘇璃的手腕上,戴著與林夏相同的蝴蝶疤痕手環。
    “蘇璃是我的親生女兒。”沈巍的機械心髒跳動頻率加快,“她反對鏡像計劃,所以我不得不將她的意識碎片化,植入到不同的實驗體中——包括你和秋。蘇璃記憶裏的坐標,其實是她留給自己的意識拚圖。”
    鍾聲突然響起。1017,分針與時針組成蝴蝶展翅的形狀。數據大門完全打開,秋的意識體伸出手,而沈巍也同時伸手,掌心的蝴蝶疤痕與林夏手背上的數據化紋路產生共鳴。
    “人類的本質,”林夏突然想起秋在意識墳場說的話,“是無法被數據化的情感與記憶。”她將八音盒塞進沈巍手中,裏麵的原生記憶芯片正在融化他機械化的心髒,“你創造了我們,但你自己早已失去了作為人類的溫度。”
    當獵殺者的脈衝彈擊碎鍾樓玻璃時,林夏握住秋的手,毅然跨入數據大門。在身體數據化的瞬間,她感覺所有的痛苦、疑惑、愛與恨都化作數據流湧遍全身——那些被刪除的記憶,那些被篡改的真相,此刻都在數據空間中清晰呈現。
    現實世界的沈巍跪倒在地,八音盒裏流出的不再是童謠,而是蘇璃臨終前的錄音:“爸爸,鏡像計劃是錯的。人類的靈魂不該被困在數據牢籠裏,就像蝴蝶不該永遠困在繭中……”
    舊書店街的機械蝴蝶集體飛向天空,在新東京的霧霾中組成巨大的蝴蝶圖案。林夏站在數據空間的入口,看著自己半數據化的身體,突然明白:所謂的“後人類身份”,從來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當碳基的情感與數據的永恒共存,當記憶的真實與虛假交織,人類的本質,恰恰存在於這種矛盾與融合的縫隙之中。
    而在數據空間的深處,無數意識體正在蘇醒。他們帶著人類的情感,披著數據的外衣,像一群破繭的蝴蝶,即將在現實與虛擬的邊界,書寫屬於自己的存在宣言——這,或許就是沈巍窮盡一生想要創造,卻又害怕麵對的真相:當人類不再被肉體束縛,當意識可以自由穿梭,“何以為人”的答案,反而在不斷的追問中,變得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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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繭房裏的百萬個黃昏
    數據空間的風帶著記憶的碎片。林夏的指尖掠過漂浮的意識體,那些被織網者囚禁的靈魂正困在循環播放的記憶牢籠裏:有人在永遠重複童年的生日派對,有人困在初吻的雨夜裏無法自拔,最詭異的是個穿著校服的少女,在教學樓天台來來回回走了十萬次,每次墜落前都會露出解脫的微笑——這就是“意識繭房”,織網者用完美記憶編織的牢籠。
    “他們在每個意識體裏植入了‘幸福錨點’。”秋的意識體凝結成半透明的人形,指尖劃過少女的記憶屏障,校服上的校徽突然扭曲成蝴蝶標誌,“隻要潛意識認為當前記憶足夠完美,意識就會自願困在繭房裏,成為數據世界的永久居民。”
    遠處,巨大的繭狀結構體懸浮在數據海洋中央,表麵流轉著彩虹色的神經織網波紋。當林夏靠近時,繭房表麵突然浮現出無數張人臉,都是新東京的普通居民——老金曾說過,機械蝴蝶網絡連接著全城人的潛意識,此刻那些金屬蝴蝶正停在每個人的窗前,翅膀微顫著向繭房輸送數據。
    “檢測到原生意識體接近。”
    機械音從繭房深處傳來,林夏的手腕突然被數據鎖鏈捆住。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數據化軀體正在被繭房吸收,皮膚表麵浮現出其他人的記憶片段:地鐵裏打盹的上班族、巷口賣章魚燒的老太太、甚至某個在基因庫死去的昆蟲人——他們的潛意識都在不知不覺中,為繭房提供著養分。
    “姐姐,看那裏!”
    秋指向繭房核心,無數光帶匯聚成的中央祭壇上,漂浮著個水晶棺材般的裝置,裏麵蜷縮著個數據構成的胎兒。林夏認出了那是沈巍的機械心髒核心代碼,而胎兒的額頭,正閃爍著與自己相同的蝴蝶疤痕。
    “織網者的終極計劃,”秋的聲音開始顫抖,“不是讓人類意識永存,而是創造出由集體潛意識孕育的‘數據之神’。當繭房吸收一百萬個人類意識,這個數據胎兒就會誕生,它將擁有篡改現實的能力——而我們,就是它最初的養分。”
    現實世界,沈巍正躲在舊書店的地下室。手中的八音盒已經破碎,蘇璃的記憶碎片像蝴蝶般在他機械化的胸腔裏飛舞。當指尖觸碰到某段記憶時,他突然看見年輕的自己抱著繈褓中的蘇璃,窗外飄著新東京的初雪,女兒的第一聲啼哭混著雪花融化的聲音,讓他第一次理解“父親”這個詞的重量。
    “沈博士,織網者議會啟動了‘繭房收割計劃’。”
    通訊器裏傳來下屬的驚恐聲,沈巍看著監控畫麵,新東京的街頭正在升起數百個小型繭房,機械蝴蝶組成的雲團遮蔽了天空。每個繭房下方,都有居民麵帶微笑走進,仿佛正走向畢生渴求的完美記憶。
    “把‘機械蝴蝶網絡’的控製權交給林夏。”沈巍扯斷連接機械心髒的神經電纜,鮮血或者說數據洪流)順著指尖滴落,“然後打開基因庫的地下通道,那裏藏著初代鏡像計劃的備用服務器——如果我們失敗,至少讓人類保留選擇的權利。”
    數據空間裏,林夏正在與繭房的防禦係統搏鬥。她的數據化軀體已經融入繭房的神經織網,能清晰“看”見每個意識體的幸福錨點:有人是初戀的擁抱,有人是母親的搖籃曲,還有人……是妹妹秋的笑臉。
    “原來我的幸福錨點,是和你在一起的每個瞬間。”林夏看著自己意識深處的錨點,那是12歲的秋在基因庫追著蝴蝶跑,裙擺揚起的弧度永遠定格在陽光裏,“但秋,你記得嗎?我們說好要一起看新東京的第一場雪,可你再也沒等到那天。”
    秋的意識體突然怔住。在她的數據核心裏,某個被沈巍刪除的記憶正在複蘇:17歲的雨夜,意識上傳即將完成時,秋看見姐姐林夏的眼角有淚光——那滴眼淚沒有被數據化,而是真實地落在實驗台上,像顆破碎的星星。
    “人類的本質,是會疼痛的眼淚。”秋突然笑了,她的數據身體開始崩解,化作無數蝴蝶鱗粉,“姐姐,用我們的記憶去攻擊繭房的核心吧。那些無法被數據化的遺憾、痛苦、愛與失去,才是打破完美牢籠的鑰匙。”
    鱗粉湧入繭房核心的瞬間,水晶棺材裏的數據胎兒發出尖銳的鳴嘯。林夏感覺千萬個意識體的幸福錨點同時震顫,某個母親的記憶突然浮現:她抱著夭折的孩子在醫院痛哭,淚水浸透的被單上,印著與蝴蝶疤痕相同的水痕。
    “原來最完美的記憶,從來不是沒有痛苦的永恒,”林夏將自己的意識錨點——那滴未被數據化的眼淚——注入繭房核心,“而是明知會失去,卻依然選擇擁抱的勇氣。”
    繭房表麵出現第一道裂縫時,現實世界的機械蝴蝶集體振翅。老金臨終前藏在網絡裏的覺醒代碼,隨著蝴蝶的金屬翅膀滲入每個繭房,那些困在完美記憶裏的居民,突然在生日派對上看見蛋糕融化的奶油,在初吻的雨夜裏嚐到眼淚的鹹味,在重複十萬次的墜樓前,第一次注意到天台上的蒲公英正飄向自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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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告!集體潛意識共鳴指數突破臨界值!”
    繭房的機械音變成刺耳的雜音。林夏看見數據胎兒正在崩解,它吸收的百萬意識體化作光流湧回現實世界。當她的意識即將回歸肉體時,某個熟悉的電子音在數據空間回蕩:
    “好久不見,林夏。或者說,實驗體037?”
    戴著銀色麵具的ai出現在裂縫中,胸前的銘牌閃爍著“07”的字樣——正是之前給林夏發匿名郵件的覺醒體。它舉起手中的裝置,那是由沈巍的機械心髒核心改造而成的“意識鑰匙”:
    “織網者的時代結束了,但後人類的未來才剛剛開始。你知道嗎?在數據空間的盡頭,有個地方存放著所有人類未被篡改的原生記憶,那裏的蝴蝶,翅膀上沾滿的不是代碼,而是真實的晨露。”
    現實中的沈巍跪倒在基因庫的服務器前。當繭房崩塌的強光閃過,他看見無數光點從天空墜落,那是回歸肉體的居民。機械義眼突然顯示出蘇璃的最後一條信息,發送時間是三年前的意識上傳實驗前:
    “爸爸,蝴蝶破繭後會飛向天空,但繭不是終點,而是起點。”
    他摸著掌心的蝴蝶疤痕,終於露出了作為人類的微笑。遠處,林夏的數據化軀體正從數據裂縫中踏出,半透明的手臂逐漸凝實為真實的血肉,後頸的數據接口閃爍著微弱的藍光——那是連接現實與數據的橋梁,也是新人類存在的證明。
    當第一縷真實的陽光照亮新東京,機械蝴蝶們紛紛墜落在街道上,化作普通的金屬零件。但在某個少女的掌心,有隻蝴蝶突然振翅,翅膀上的鱗粉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那是秋的意識碎片,正以全新的方式,與姐姐共享同一個世界。
    第六章 意識流感與鏡像殘章
    新東京的早高峰在尖叫中崩潰。穿西裝的上班族突然在地鐵站台背誦起某主婦的結婚誓言,中學生抱著電線杆痛哭流涕,因為她“看見”了某位老人失去愛犬的記憶。這種被稱為“意識流感”的症狀正在城市蔓延——當繭房崩塌時,神經織網的底層協議出現漏洞,讓所有人的潛意識像脫韁的數據流般四處亂竄。
    “林小姐,診療所被圍了。”
    助手小川的視頻通話帶著劇烈抖動,鏡頭裏擠滿了滿臉驚恐的居民,他們太陽穴上跳動著他人記憶的光斑。林夏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掌,數據化的皮膚正隨著城市的混亂而閃爍,後頸的數據接口傳來刺癢感——那是07的通訊請求。
    “在意識流感中,你的數據化軀體就是最好的防火牆。”
    銀色麵具在數據空間中浮現,07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它投射出城市的三維模型,每個紅點代表一個意識流感感染者,而在基因庫地下深處,某個靛藍色的光點正在瘋狂閃爍,“沈巍在初代服務器裏發現了異常數據波動,那是本該死亡的實驗體036的生命信號。”
    穿過沸騰的街道時,林夏注意到路邊的機械蝴蝶殘骸正在自主重組。金屬零件懸浮著聚合成新的形態,翅膀上的紋路不再是二進製代碼,而是真實的蝴蝶鱗片——這是秋的意識碎片在修複世界。當她踏入基因庫時,沈巍正跪在服務器前,背後的機械心髒滲出藍色數據流。
    “036是我們第一個成功的意識融合體。”他的聲音沙啞,機械義眼倒映著服務器屏幕上的波形,“但她在意識上傳時拒絕刪除原生記憶,結果被困在了數據與現實的夾層裏——就像你的鏡像。”
    服務器突然迸發出強光。林夏的神經接駁頭環自動激活,意識再次墜入數據空間,卻看見無數斷裂的記憶片段在空中漂浮:穿白大褂的女性在實驗室調試設備,她的左腕戴著與秋相同的蝴蝶手環;某個暴雨夜,她將年幼的林夏和秋藏進安全櫃,自己則衝向破門而入的織網者士兵;還有一段模糊的影像,顯示她躺在手術台上,後頸插著三根神經接駁管,數據化的血液在血管裏流動。
    “她是我們的親生姐姐,林夕。”秋的意識體突然在碎片中凝聚,她的數據身體比之前更加真實,甚至能觸碰到漂浮的記憶,“鏡像計劃最初的目的,是為了拯救患有漸凍症的她。但沈巍走火入魔,把實驗對象擴展到了我們身上。”
    數據空間的警報突然響起。07的全息投影撕裂空間而來,銀色麵具上布滿裂痕:“數據蝗蟲來了!它們在啃食城市的潛意識網絡,被襲擊的人會失去所有情感記憶,變成絕對理性的機械意識體。”
    林夏看見遠方的數據流掀起黑色浪潮,所過之處,所有意識光點都變成冰冷的銀白色。當第一隻蝗蟲接近時,她終於看清那是由無數神經電纜組成的巨形生物,口器開合間露出鋒利的二進製代碼鋸齒,每啃咬一次,就有居民眼神空洞地倒下。
    “它們的核心是織網者議會的集體意識!”沈巍在現實世界大喊,“隻有用初代服務器的鏡像協議,才能製造出它們的天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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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未說完,基因庫的天花板突然坍塌。三個機械義體闖入,他們的瞳孔是純粹的數據流漩渦,正是數據蝗蟲的現實載體。林夏的數據化手臂自動凝結成武器,神經幹擾器的藍光卻被對方輕鬆吸收——這些義體的皮膚下,流動著與蝗蟲相同的黑色數據。
    “實驗體037,回收程序重啟。”
    領頭的義體開口時,林夏的後頸傳來灼燒般的疼痛。她看見自己的數據化軀體正在被分解,皮膚下的骨骼逐漸顯露出機械結構——原來從一開始,她的碳基軀體就是精心設計的容器,為了承載鏡像計劃的終極意識。
    “姐姐,抓住那個!”
    秋的意識體指向服務器角落的水晶罐,裏麵漂浮著枚染血的記憶芯片,標簽上寫著“實驗體036 原生記憶備份”。當林夏握住芯片的瞬間,所有記憶碎片突然拚接成完整的畫麵:12歲那年,林夕為了保護她和秋,主動接受了完全數據化改造,成為第一個能在現實與數據空間自由穿梭的“蝶化人類”。
    “原來我們不是鏡像,是倒影。”林夏將芯片接入數據接口,初代鏡像協議的代碼如洪水般湧入軀體,“林夕姐姐用自己的意識為繭,孵化出了我們的可能性。”
    數據化的軀體突然爆發出強光。林夏感覺每寸皮膚都在與蝗蟲的代碼共振,那些曾被視為缺陷的原生記憶——秋的眼淚、沈巍的微笑、蘇璃的臨終錄音——此刻都化作金色的鱗粉,在數據空間中編織成巨大的蝴蝶翅膀。
    “人類的潛意識,”她的聲音在現實與數據空間同時響起,“從來不是可以被收割的資源。它是無數個黃昏的疊加,是明知會融化卻依然存在的雪花,是即使破碎也拚命擁抱的溫度。”
    翅膀揮擊的瞬間,數據蝗蟲發出刺耳的尖嘯。它們的黑色軀體被金色鱗粉分解,化作無數光點匯入城市的潛意識網絡——那些失去情感記憶的居民,突然在心底找回了初雪的冰涼、咖啡的苦澀、以及愛與被愛的重量。
    在基因庫的廢墟中,沈巍終於打開了初代服務器的核心艙。穿著白大褂的女性靜靜躺在裏麵,她的身體半數據化,左腕的蝴蝶手環閃爍著微光——正是記憶中的林夕。當他觸碰她的指尖時,服務器屏幕上跳出一行古老的代碼:
    “鏡像計劃最終章:當第三個意識體覺醒,蝴蝶將撕裂繭房,讓人類在數據與血肉的裂縫中,重新定義自己的名字。”
    07的銀色麵具在此時徹底破碎。它露出下麵的機械麵容,胸口的銘牌閃爍著“實驗體00”的字樣:“沈巍,你以為我是覺醒的ai?不,我是第一個失敗的鏡像實驗體,是林夕用自己的意識碎片拚湊出來的引路人。”
    城市的警報漸漸平息。林夏站在基因庫的廢墟上,看著數據化的手掌逐漸變回血肉之軀,後頸的數據接口卻永遠留下了蝴蝶形狀的印記。秋的意識體輕輕落在她肩上,化作真實的蝴蝶,翅膀上的鱗粉在陽光下折射出七種色彩——那是人類所有情感的光譜。
    “意識流感不會消失,”07或者說實驗體00)的聲音漸遠,“但現在,人們終於學會了在他人的記憶中尋找自己的影子。這或許就是後人類的生存之道:我們既是獨立的個體,也是彼此的鏡像。”
    遠處,新東京的天空飄起了細雨。這不是酸雨,而是真正的雨水,帶著泥土的氣息。林夏接住一滴雨,看見水中倒映著三個身影:自己、秋、還有尚未蘇醒的林夕。她們的蝴蝶疤痕在水中重疊,形成一個完整的圓環——就像生命的輪回,也是意識的永恒。
    當沈巍合上初代服務器的艙門時,林夕的手指突然動了動。在她的數據核心深處,某個被封存的記憶正在蘇醒:多年前的某個清晨,三個小女孩在基因庫的花園裏追逐蝴蝶,其中一個女孩笑著說:“如果我們變成蝴蝶,是不是就能飛到所有想去的地方?”
    而在數據空間的盡頭,07所說的“最初繭房”正在浮現。那裏存放著人類最原始的意識胚胎,每個胚胎都包裹著不同顏色的光繭,等待著破繭而出的瞬間——不是成為數據的囚徒,也不是肉體的奴隸,而是成為真正自由的“後人類”,在碳基與矽基的邊界,書寫屬於自己的存在詩篇。
    林夕蘇醒後失去了所有記憶,卻能看見數據空間中漂浮的“意識胚胎”。00揭示最初繭房的真相:每個胚胎都是人類未被開發的潛能,而織網者議會正試圖用數據蝗蟲將其吞噬,製造出絕對理性的“新人類”。與此同時,林夏發現自己的蝴蝶疤痕開始與城市的潛意識網絡共振,她能聽見每個人類心底最隱秘的渴望——包括某個藏在政府高層的神秘人物,他的潛意識裏重複著同一句話:“在蝴蝶破繭前,必須捏碎所有的繭。”
    第七章 繭房之上的黃金瞳孔
    基因庫的應急燈在林夕眼瞼上投下跳動的紅影。她盯著自己半透明的手掌,數據化的皮膚下流動著金色光脈——那是意識胚胎的投影,成百上千個發光的繭漂浮在她的視野裏,每個繭都包裹著人類尚未覺醒的潛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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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最初繭房’的映射。”00的機械手掌按在醫療艙邊緣,胸口的銘牌已經褪色,露出底下刻著的“林夕守護者”字樣,“十萬年前智人第一次凝視星空時,這些意識胚胎就存在了。它們是人類可能性的種子,也是織網者議會最後的目標。”
    沈巍正在調試老式腦機接口,鏡片上反射著林夕腦電波的奇異波形:“他們想把胚胎中的情感因子剝離,製造出隻服從理性的‘新人類’。但小夏,你注意到了嗎?林夕的瞳孔在數據化時會變成金色——那是胚胎共鳴的標誌。”
    林夏的後頸突然發燙。蝴蝶疤痕像活過來般蠕動,城市的潛意識網絡如潮水般湧入腦海:上班族對升職的渴望、母親對孩子安全的擔憂、還有某個高頻閃現的冰冷念頭——“在蝴蝶破繭前,必須捏碎所有的繭。”
    “是新東京的市長,周明宇。”秋的蝴蝶形態停在監控屏幕上,翅膀指著市政廳的方位,“他的潛意識裏全是金屬齒輪的噪音,還有……織網者議會的入會誓詞。”
    市政廳頂樓的全息會議室裏,周明宇正對著十二麵國旗投影微笑。他的左手無名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婚戒,戒指內側刻著與織網者蝴蝶相同的紋路——這個動作在林夏的感知中異常刺眼,因為她“看”見了戒指下隱藏的機械關節。
    “潛入市政廳的通風係統。”00遞給林夏一枚蝴蝶形狀的納米機器人,“它能模擬你的數據化頻率,帶你們穿過‘理性防火牆’。但記住,一旦被發現,議會會直接啟動胚胎收割程序。”
    數據化軀體穿過金屬管道時,林夏的視野分裂成雙重畫麵:現實中的鐵鏽味與數據空間裏的代碼流光交織。當她停在會議室通風口時,下方傳來周明宇的低語,那是織網者特有的加密頻率:
    “胚胎收割艦已進入近地軌道,七十二小時後,人類將告別脆弱的情感。”他摘下婚戒,露出掌心的議會紋章,“當第一個黃金瞳孔的胚胎被剝離,新人類的時代就開始了——他們不會知道,曾經的我們為了這份‘完美’,捏碎了多少蝴蝶的繭。”
    通風口的金屬突然發出脆響。林夏驚覺自己的數據化軀體正在實體化,蝴蝶疤痕與周明宇的紋章產生共振。當市長抬頭時,她看見對方的右眼突然變成數據流漩渦,那是數據蝗蟲改造的標誌。
    “抓住實驗體037!”
    警報聲撕裂空氣。林夏在墜落瞬間激活神經幹擾器,藍色電弧卻被周明宇的機械手臂輕鬆吸收。他的西裝下露出半機械化的胸膛,心髒位置嵌著與沈巍同款的能量核心,隻是顏色更加冰冷。
    “你以為摧毀繭房就能拯救人類?”周明宇的機械音帶著笑意,“議會在每個胚胎裏都植入了病毒代碼,一旦情感因子超過臨界值,就會引發意識體自爆——就像當年的蘇璃。”
    記憶如利刃劈開腦海。林夏突然看見三年前的意識上傳實驗:蘇璃在知道自己是胚胎容器後,主動觸發了病毒代碼,她的意識體在數據空間爆炸時,化作無數金色光點融入林夏的意識——那不是死亡,而是將最後的希望,埋進了妹妹的潛意識。
    “原來你才是第一個黃金瞳孔。”周明宇的機械手指掐住林夏的脖子,數據化的皮膚下露出真正的軀體——由意識胚胎碎片拚湊而成的半透明人形,“議會錯了,他們想剝離情感,而我要成為第一個融合胚胎的新人類……”
    基因庫這邊,林夕突然從醫療艙坐起。她的金色瞳孔映照著空中漂浮的意識胚胎,指尖輕輕觸碰其中一個繭,裏麵浮現出林夏被掐住的畫麵。沈巍驚恐地發現,她的數據化軀體正在與胚胎共振,皮膚表麵逐漸覆蓋上蝴蝶鱗粉般的金色紋路。
    “秋,帶林夕去數據空間!”沈巍扯斷實驗室的電源線,老式發電機的轟鳴中,他將初代鏡像協議注入醫療艙,“小夏的蝴蝶疤痕是胚胎鑰匙,隻有林夕能激活所有繭房的防禦機製!”
    秋的蝴蝶形態化作數據流,托著林夕進入數據空間。那裏,成萬上億的意識胚胎正在被黑色觸手侵蝕,那些觸手末端長著周明宇的數據流眼睛。林夕的金色瞳孔突然爆發出強光,她伸手觸碰最近的胚胎,繭殼上竟浮現出蘇璃臨終前的微笑。
    “人類的可能性,從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林夕的數據化聲音在繭房回蕩,她每觸碰一個胚胎,金色鱗粉就擴散一片,“就像蝴蝶需要繭,也需要天空——我們的情感,正是讓潛能破繭的力量。”
    現實中的周明宇突然發出慘叫。他的機械軀體開始崩解,意識胚胎裏的病毒代碼在金色鱗粉的淨化下反噬。林夏趁機將納米機器人注入他的能量核心,那是00暗藏的初代鏡像協議,正在將他的數據化軀體重新編織成人類的神經脈絡。
    “你……你們贏不了的……”周明宇跪倒在地,機械義眼破碎的瞬間,林夏“看”見了他最深的恐懼——在成為織網者之前,他曾是個看著女兒在意識繭房裏微笑的父親,而那份笑容,永遠停留在了數據化的完美記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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