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修的法子？”海玄心中疑竇叢生。
    蓬頭散人臉上露出一絲苦澀，似是不願回憶：“張師兄說，他偶然從一部殘缺的古籍中得知一種秘法，可以將兩部相衝的功法……分煉。”
    “分煉？”
    “不錯，便是將龜蛇二法，分別運行於不同的……‘載體’之上。”蓬頭散人說到此處，聲音有些發澀，“待各自功成，再將‘載體’強行融合。他說，他有把握控製其中的風險。”
    海玄聽明白了。
    這所謂的“分煉”，恐怕不是什麽正道法門。
    譬如張之焱學的是蛇功法，那他要找什麽東西既能使用龜功法，還能和他“融合”的？
    靈獸？傀儡？甚至……是活人？
    無論是哪種，都是一聽就直覺禁忌之事。
    “我自然是嚴詞拒絕。”蓬頭散人歎了口氣，“玄武天君傳承何等重要，豈容如此褻瀆？更何況，此法一聽便知有傷天和。”
    “那後來……”
    “張師兄卻不死心。”蓬頭散人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他接連數月上門，與我徹夜長談。”
    “他說，力量本無正邪，關鍵在於使用它的人。他說他隻是想印證大道，若能創出仙品功法，於玄霄門而言，是天大的功績。”
    蓬頭散人頓了頓，自嘲般地笑了笑：“不得不說，張師兄口才極佳，而我當年……唉，也是自視甚高，急功近利。”
    “當時我還是金丹初期，離元嬰遙遙無期，卻耐不住性子，隻覺人生在世想成就一番偉業，有什麽能比共創仙品功法更偉大的？張師兄描繪的前景著實誘人。”
    “他不斷勸說，言辭懇切，甚至立下心魔大誓，絕不將此法用於邪途。我……我竟真被他說動了。”
    蓬頭散人聲音低沉下去，“我答應借他玄武傳承中，我所修習的那一部分觀摩一段時日，讓他嚐試……看看他究竟能否做到。”
    他目光凝視眼前虛處，長歎一口氣：“這一生，我最後悔之事，莫過於此！”
    海玄默然。
    他能理解，無論是故事裏的張之焱，還是朱狂瀾。
    身處天下第一仙宗，年紀輕輕得了天品功法傳承，兩人之前的人生太過優越，不斷上升，卻在金丹期後突然落入了沉寂期，很容易讓人迷茫。
    玄武傳承名錄上，那一代代的傳承者，終究大半是淪於寂寂無名。
    而眼前，就有一個打破當前困境、維持他們先前不斷上升的人生軌跡的機會。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顯然兩人都選擇了前者。
    “此後，待張師兄看完功法，他便閉關了。”蓬頭散人語氣艱澀，“多年後他再出現時，修為大進，性情卻也變得陰鷙暴戾。”
    “他……他竟真的創出了一部詭異難測的功法。隻是那功法，與他最初設想的仙品功法，南轅北轍。”
    “那功法，便是如今這黑蛇的源頭。”蓬頭散人一字一句道，“它可以在他人體內神不知鬼不覺地種下黑蛇，吸取宿主靈力反哺自身，潛移默化之下，逐漸控製宿主心神。”
    “最可怕的是，它甚至能奪取宿主的氣運，可能使人無形之中家破人亡。”
    “此法……歹毒至極，是徹頭徹尾的邪道魔功！”
    海玄心中一凜，至此，他追查數月的“天命反派”，終於是有所確認。
    能夠奪取氣運？
    等等，趙宣與趙雲晴的家人是什麽時候去世的？趙宣不會那個時候身上就被種了黑蛇吧？
    “玄霄門高層很快便察覺了張師兄的異樣，以及他那邪功的端倪。”
    蓬頭散人繼續道：“宗門雷霆震怒，當即將他擒下。查實罪證後，將他打入太玄山下的鎮魔地牢，嚴令思過。玄武天君的龜蛇傳承，也因我二人之事，蒙上汙點，自此暫停授予弟子，名錄石碑上，我與他的名字之後，便再無他人。”
    原來玄武傳承的斷代，根源在此。
    “本以為此事就此了結。”蓬頭散人聲音透著疲憊，“誰知百年之後，張師兄刑滿離開地牢，竟仍是死性不改！他變本加厲，再次犯下大錯，用那邪法在玄霄門外殘害了數名無辜修士。”
    “這一次，宗門再無寬宥。數位長老聯手，將他徹底鎮壓，封印其神魂，重新投入鎮魔地牢最深處。那等情形，與魂飛魄散、死人一個也無甚區別了。”
    海玄聽到這裏，眉頭微微蹙起：“前輩，若張之焱前輩的神魂已被封印，與死人無異，那如今這些黑蛇，又是從何而來？”
    一個神魂都被封印的人，如何還能興風作浪？
    蓬頭散人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這亦是最初我等百思不解之處。”
    “最近幾年間，玄霄門地界，乃至周邊地域，零星出現黑蛇作祟的事件，但起初，沒有人相信他還活著，而且當初張師兄的邪功也沒有現在這麽強。”
    “隻是後來，黑蛇造成的後果越來越嚴重，波及的範圍變廣，我作為當初事件最大的經曆人之一，才不得不懷疑，張之焱……蘇醒了。”
    蓬頭散人語氣凝重，“直到前段時間，南宮家的人前來協助，我才徹底確認，這些黑蛇就源自張之焱。”
    海玄恍然，難怪蓬頭散人會和南宮家走到一起去。
    “近年來，第一起性質惡劣，引起宗門高層警惕的黑蛇事件，發生在何時何地？”海玄追問。
    “三年前，清霄山附近。”蓬頭散人答道，“受害者……隻有一位，是金丹期修士。”
    “當時，那條黑蛇之詭異與凶殘，令所有知情的高層都難以置信，宗門內部竟潛藏著如此邪物。”
    “為了避免引起恐慌，也為了不打草驚蛇，此事便被強行壓了下來，隻在內部成立了專門的調查隊，全力追查。”
    蓬頭散人說到這裏，忽然一歎：“也罷，此事再過幾日或許就要徹底落下帷幕，說與你更多細節也未嚐不可。”
    他話鋒一轉，看向海玄：“你可知曉，玄鴻真君？”
    海玄點頭道：“曾有一麵之緣。”
    “那還真是巧了。”蓬頭散人應了一聲，眼神複雜地望著遠方虛空，“三年前清霄山那件事，負責牽頭調查的，便是杜承鋒師兄，也就是玄鴻真君，名震天下的玄霄門刑律長老。”
    “因為，那名唯一的受害者，那個死在清霄山的金丹修士……”蓬頭散人一字一頓，“是杜師兄唯一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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