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歌第一個撞開燃燒的火海時，熱浪像烙鐵般燙得鎧甲滋滋作響。
    他剛要回頭催促把總，卻見那團裹著火星的黑影突然踉蹌。
    跨過火圈的刹那，莫名騰起的幽藍火苗竟順著甲縫鑽進去，把總胸前的牛皮護心鏡瞬間燃起青焰。
    “操！”淒厲的嘶吼卡在喉嚨裏，把總的身影已如被點燃的草人般爆燃。
    他瘋了似的撕扯鎧甲，卻讓附著在布料上的火焰竄得更高，黃色的火舌順著手臂舔向脖頸，每一次掙紮都讓火星濺得更遠。
    弟兄們驚得頓住腳步，隻見那團人形火炬在火海裏抽搐，燒得通紅的甲片簌簌剝落，露出底下被烤得焦黑的皮肉，而那幽火竟越燒越旺，像是活物般吞噬著一切。
    “不！這火有蹊蹺！”蕭天歌盯著把總身上仿佛紋路交織的火焰，瞳孔裏猛地映出古籍殘頁上的圖案。
    那不是普通的火，他嘶啞的吼聲穿透爆炸聲：“把總！別亂動！按我教你禦火之術盤坐！”
    把總燒得焦黑的手指還在撕扯冒煙的甲胄，聞言卻猛地頓住。
    對於蕭天歌的信任，早已超脫了生死，他竟然強忍著身體的恐懼按照他的意思盤坐下去。
    劇痛讓他渾身抽搐，卻硬是咬碎後槽牙蜷成一團，血泡翻湧的嘴唇開始默念晦澀口訣。
    橙黃色的火焰瞬間攀上他肩頭，將發髻燒成焦炭，可盤坐的身形卻穩如磐石。
    “禦火之術？！”弟兄們舉盾擋著落彈，眼睜睜看著把總被火舌裹成火人，甲片下滲出的油汗剛滴到地上就化作白煙。
    有人攥著蕭天歌的胳膊嘶吼：“老大沒錯吧？他快燒成灰了！”
    炮彈在十步外炸開，氣浪掀得眾人東倒西歪，蕭天歌卻死死盯著火團中心，顫抖的指尖掐出法訣：“信我！”
    他喉間湧上腥甜，卻對著火海裏的身影吼得更響，“引火入脈！逆運周天——”
    話音未落，把總周身的橙焰突然詭異地黯淡半分，盡管皮肉仍在滋滋作響，火焰卻不再往縱深蔓延，反而像被無形的手牽引著，在體表凝成流轉的火環。
    蕭天歌見橙焰果然有所反應，猛地咳出一口血沫仍嘶吼不止：“別抵抗它！嚐試著去接納它！”
    火光衝天，炸起了漫天火海，將圍觀的眾人逼退。
    蕭天歌連滾帶爬撲到火圈邊緣，指甲在焦土上抓出深痕：“用你感受到的方式去操控他！”
    火海裏的把總半邊臉已燒得焦黑，卻在聽到蕭天歌的話語時，渾身抽搐著強行站直。
    他被燒穿的甲胄嘩啦作響，竟然按蕭天歌教的法子，扭曲著燒得炭化的四肢拉開樁步。
    弟兄們舉盾的手不住發顫——那分明是平日晨起拉筋的動作，可此刻在蝕骨火裏做來，每一寸肌肉拉伸都伴隨著皮肉爆裂的輕響。
    “瘋了！都燒成這樣了還動！”有人嚇得要往前衝，卻被蕭天歌拽住。
    隻見把總每完成一個拉伸動作，體表的青焰便如活物般收縮一分，原本附著在甲片上的火焰竟順著他扭曲的關節往體內鑽。
    當他以殘腿硬生生踏出“拗步樁”時，胸口突然爆出一團橙火。
    那火焰不再向外噴射，反而形成漩渦狀的火環，順著他經脈運行的軌跡瘋狂旋轉。
    眾人驚得瞳孔驟縮——把總周身的橙黃色火環竟真如活物般旋動起來，無風自動的火焰凝成漏鬥狀渦流，劈啪爆響中卷著灼熱氣浪。
    那火環越收越緊，時而如靈蛇纏繞臂膀，時而如火龍盤繞腰腹，每一次旋轉都讓把總燒得焦黑的皮肉泛起詭異的赤紅，仿佛火焰在淬煉他的筋骨。
    甲片剝落的脆響裏，竟透出金屬鍛打般的嗡鳴，火環邊緣濺出的火星落進焦土，竟燒出細密的琉璃狀結晶。
    整片火海突然以把總為中心瘋狂倒卷，周遭的橙黃烈焰絞成巨龍形狀，在夜空中擰成焚天漩渦。
    那火龍卷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衝天而起，鱗片般的火羽振翅時，正好將那呼嘯而至的鐵彈吞入腹中。
    半空炸開的火光與龍形烈焰轟然相撞，同樣的橙黃光芒卻涇渭分明。
    鐵彈爆炸的氣浪如潮水般翻湧，火龍卻以爪牙般的火舌死死鉗製，兩種力量在對峙中化作漫天琉璃狀的火星簌簌墜落。
    當最後一縷火光湮滅時，把總身上的烈焰驟然熄滅，焦黑的身軀如斷線木偶般向後傾倒。
    他胸甲上的火焰紋路仍在暗紅中搏動，掌心卻殘留著未熄的火苗。
    而剛才那枚足以炸塌寨牆的鐵彈，此刻隻剩半塊熔成鐵水的殘片嵌在焦土裏，邊緣還凝結著龍鱗般的結晶。
    蕭天歌盯著把總掌心未熄的火苗，瞳孔裏突然映出碎裂的冰紋——那是被冰封的記憶在震顫。
    九重夢境中淬煉出的本能讓他瞬間警醒：蝕骨火、火龍卷、甚至敵軍那精準如劇本的陷阱……這一切都像極了夢境中被篡改的邏輯。
    當他觸碰到把總焦黑的甲胄時，指尖傳來的並非灼燙，而是一種類似鏡麵碎裂的虛幻感。
    把總的覺醒恰似上古傳說中大能的蛻變，當肉體能量被開發到了極致，在受到元素能量的刺激後，潛藏的天賦就會如破繭之蝶般蘇醒。
    這在修仙界的古籍裏本是尋常記載，先民能於雷火中凝練神體，在風雪裏掌控自然。
    可不知何時起，人類與妖、魔兩族的覺醒天賦竟一同斷代，仿佛被無形的手從血脈中剜去。
    就像蕭天歌所處的靈界，如今修行者若想觸碰元素之力，必須讓靈魂曆經險途飛躍至終焉之地，祈求逝去精靈的殘魂附體，方能借外力溝通天地。
    這種“借靈修行”的方式雖成主流，卻總帶著隔靴搔癢的滯澀，哪及上古先民那般，以血肉為爐、以筋骨為引，直接將元素煉入己身來得酣暢淋漓。
    而魔族、幽冥族都是通過信仰之力，從而掌控天地能量。
    此刻把總周身未散的焦痕仍在冒煙，掌心卻凝著一縷活火，恰似那些隻存在於殘卷中的古老傳說，突然在這片焦土上照進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