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意思！”
    蕭天歌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指尖撚著枚金色的硬幣，看那團剛被揍得慘兮兮的欲望怪物又堆起諂媚笑容，活像條搖尾乞憐的癩皮狗。
    “怎麽會沒意思呢小哥！”黑氣化作的矮胖侏儒搓著油光發亮的手，頭頂還歪戴著那盞琉璃盞當帽子，“您瞧瞧這‘欲望琉璃界’——”
    他一揮袖，空中立刻浮現金碧輝煌的宮殿、流光溢彩的寶器，甚至還有無數美人舞姿蹁躚，“隻要您點頭，要啥有啥！統禦萬神？永生不死？還是讓全天下人給您磕頭？”
    蕭天歌挑眉勾唇，指腹蹭過靈核冷冽的紋路：“哦？能滿足任何願望？”
    “那必須的！如假包換！”侏儒笑得滿臉褶子都堆到了一起，小眼睛裏閃爍著貪婪的光，“隻要您肯敞開心扉接納欲望，別說一個願望，一萬個都——”
    “行啊。”蕭天歌突然打斷它，笑容清淺卻帶著刺骨寒意，“那我願望挺簡單——放我出去。”
    “那哪行！”欲望怪物急得團團轉，黑氣凝成的手指直往蕭天歌麵前湊，“您得先‘享受’夠了，我才能‘放’您走嘛！”
    它搓著手繞著蕭天歌打轉，突然從霧氣裏撈出個流光溢彩的玉壺，壺嘴正汩汩冒出甜香四溢的瓊漿，“您瞧這‘忘憂仙露’，喝一口就能嚐遍天下美味，再喝一口……”
    蕭天歌抱著胳膊挑眉，任由玉壺遞到鼻尖也不接，反而用指節敲了敲壺身：“我看你更像賣假藥的。”
    “哎您這話說的！”怪物連忙將仙露往他嘴邊送，油滑的聲音甜得發膩，“累了吧？趕路這麽久，總得潤潤喉嘛！這仙露可是用三千欲望精華熬的，喝下去包您飄飄欲仙，比當神仙還快活——”
    那怪物搓著黑氣凝成的手掌，湊到蕭天歌麵前擠眉弄眼：“嘿嘿，瞧您這猶豫勁兒，莫不是怕了？”
    蕭天歌眼皮都沒抬，指尖在虛空劃出湮滅符文：“跟傻子說話才費勁兒。”
    他瞥了眼周圍翻湧的欲望霧氣，“我對這些鍍金玩意兒沒興趣，犯不著為了破陣往坑裏跳。”
    “哎哎哎，這您就不懂了！”怪物急得原地打轉，頭頂琉璃片都快掉下來了，“想破欲界天的局，哪能站在岸邊看？”
    它猛地指向半空炸裂的欲望幻象，“您得親自下場——嚐過仙露才知道甜膩是毒，摸過寶器才曉得執念成枷！不被欲望裹進去滾兩圈，哪能找到它的七寸？”
    蕭天歌抱臂看著它手舞足蹈，突然覺得這團黑氣比浮屠塔的陣法更有意思：“按你這說法，非得跳進糞坑才算戰勝汙穢？”
    “差不多就這意思！”怪物沒聽出嘲諷，反而用力點頭，“您看那些困在幻象裏的人——”
    它指向遠處幾個對著琉璃盞磕頭的修士，“他們不敢碰、不敢看，最後全被欲望啃得連骨頭都不剩！您要是連試都不試……”
    它拖長了調子，聲音裏滿是蠱惑，“怕是得跟他們一樣，變成這塔裏的養料咯？”
    此時的蕭天歌在這個琉璃欲望世界裏麵已經待了很久，他確實能夠感受到自己身體的漸漸虛弱。
    那怪物倒是沒有說謊，確實是要經曆欲望才能夠去克服欲望。
    他向來都是膽大妄為，小小欲望罷了，那又如何？
    他盯著玉壺中翻湧的瓊漿，終是低歎著接過。
    指尖觸到壺身的刹那，一股甜膩到發腥的欲望之力順著經脈竄動，他卻猛地仰頭將仙露灌入口中。
    霎時間，衝天的異香如烈火般灼燒喉嚨，舌尖炸開萬種滋味。
    是幼年時求而不得的糖糕、是戰場所向披靡的權欲、是與故人重逢的虛幻溫情，萬千渴求凝成實質的暖流，順著食管直衝靈台，積鬱的疲勞竟真如冰雪般消融。
    “如何？”欲望怪物搓手笑得油滑，“這‘忘憂仙露’能化出心底最饞的滋味，比凡間仙釀強百倍吧？”
    蕭天歌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金液，忽覺丹田正瘋狂震顫。
    那些被仙露勾起的欲望幻象，竟在丹田表麵凝成黑色紋路，暗火靈核突然迸出赤芒，將入口處的甜膩瞬間煆燒成焦苦。
    方才暢快感褪去的刹那，他清晰看見玉壺底部沉澱著無數細小的人臉，正用怨毒的目光盯著自己。
    “滋味是不錯，”他捏碎玉壺時暗金鋒芒暴漲，將飛濺的瓊漿斬成齏粉，“可惜後勁太足，像極了爛在泥裏的腐果。”
    那怪物晃著腦袋嗬嗬怪笑：“看得太透才累呢，小哥。”
    蕭天歌指尖擦過掌心殘留的甜膩，笑意裏帶著冰碴：“比這更爛的泥潭，我踩過不下百回。”
    “是嗎？”怪物突然反手一拍，半透明的琉璃掌裹挾著粉霧撞入他掌心。
    蕭天歌隻覺心口一熱，一縷裹著桃色光暈的霧氣從丹田飄出，如活物般鑽入最近的琉璃盞。
    盞中立刻映出他獨坐在湮滅深淵的幻象，而那粉霧正化作萬千觸手，將他的身影越纏越緊。
    “瞧見沒？”怪物指著緩緩注滿粉霧的琉璃盞，油滑的聲音裏透著算計，“等這盞盛滿你的欲望，便能破陣而出啦！”
    蕭天歌指尖摩挲著發燙的掌心，挑眉看向那團黑氣：“就這麽簡單？”
    “當然！”怪物的笑聲陡然變得陰森，周身黑氣如墨汁般融入琉璃盞，盞中粉霧瞬間翻湧成猙獰麵孔，“越簡單的圈套，越容易套住自以為聰明的人——”
    它的聲音從琉璃深處傳來，每一個字都帶著欲望的黏膩，“慢慢灌吧，小哥，等你欲望滿到溢出來時……你就能出去了！”
    話音未落，整個怪物突然炸裂成萬千碎片，每一塊都映著蕭天歌不同的欲望殘影，而那團黑氣早已遁入琉璃盞深處，隻留下滿室盤旋的詭笑。
    蕭天歌挑眉晃了晃空壺，隨手又從霧氣裏撈起一壺忘憂仙露，仰頭再次灌下。
    瓊漿入喉的刹那，舌尖果然隻剩寡淡的甜膩，先前那股直衝靈台的暢快蕩然無存。
    “嘿嘿，給你點提示！”怪物的聲音從琉璃碎片裏鑽出來，“在這欲望琉璃界，嚐過的甜頭就像嚼過的糖渣，再吃可就沒味兒了——”
    霧氣中突然浮起成排玉盤，盛滿他曾垂涎過的佳肴、神兵、古籍，卻全籠罩著一層灰蒙蒙的光暈，“想讓琉璃盞快點滿？得找些沒試過的‘新花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