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明明從計劃、潛入到離開，甚至摧毀靈魂碎片的全過程都稱得上是毫無波瀾。
    沒有什麽轟轟烈烈的乘龍逃脫、也沒有驚險萬分的追捕——格林德沃的一手精湛的變形術被莉麗絲學去了大半，這讓他們沒有吃上什麽複方湯劑的苦頭。
    甚至從韋斯萊雙胞胎那裏拿到的強力沉睡噴霧也派上了用場——一頭呼呼大睡的火龍總不能帶給他們什麽困難了，對嗎？
    分明他們在離開的時候還在感歎“古靈閣好像也就那樣”。
    “她還沒醒嗎？”
    哈利恍惚地蹲坐在地上，他已經看著麵前沉睡之人將近一天了——從上一個夜晚，到新一輪的日落。
    赫敏壓低了聲音，嚐試掩蓋擔憂，讓自己的嘴角彎曲得自然些：“你胳膊上的燒傷要換一次藥——”
    沒有回應。
    “你要是不這樣做，莉絲一旦睡醒了會非常生氣的。”赫敏提高了一些聲量，“——斯卡曼德夫人說的。”
    “我知道，赫敏。”哈利啞著嗓子說，“我會去的。”
    “隻不過......赫敏，你說——”
    哈利緩緩地抬起了頭，連幾絲淩亂的碎發擋了眼睛也不去管，眼神略微失了焦距地看向赫敏身後的某個點。
    “為什麽總是莉絲在受苦呢？”他聽見自己輕飄飄地說，回頭去看床上呼吸均勻的人。
    莉麗絲已經沉睡了將近兩日了——隻均勻的呼吸、紅潤的唇瓣和微微顫動的睫羽，還能看出她真的隻是睡著，而不是別的什麽。
    這間臥室分明光線很好。
    旁邊的大窗落下了足夠的陽光，傍晚的太陽變成了橘紅色，可明明是夏日，哈利還是忍不住打起了寒顫。
    他很難不去想“故事本來應該是什麽樣的”這樣沒有意義的問題。
    “我很多時候都覺得，”哈利給睡夢中的莉麗絲擦去了額角的薄汗，“是莉絲在替我吃了許多的苦頭。”
    “你在說什麽鬼話？”羅爾夫猛然將門一推，卻還記著裏麵沉睡的妹妹，飛快地捂住了往外飛的門板。
    他壓低了聲音，又重複了一遍：“哈利，你在說什麽鬼話。”
    羅爾夫總是高高興興的——連單方麵和哈利生悶氣的時候，也是一副很好讀懂的樣子。
    可如今不是。
    “莉絲比我們所有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你可不是。”
    “現在就去處理你的傷口。”那雙總是亮晶晶的眸子用一種一擊即碎的惡狠狠射向哈利，“快點，她隻是睡著了——要是等她醒過來發現自己的男友連胳膊也沒了，才是真的大問題。”
    “我可不會讓我的妹妹和一個笨蛋在一起。”羅爾夫氣狠狠地丟下一句話，又出去了——這次沒有甩門，隻是毫無威懾力地虛空甩開了一隻無形的手。
    “是我的朋友也不行！”
    羅爾夫的話像一記耳光，讓哈利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一瞬，但也僅僅是一瞬。
    他機械地站起身，由赫敏帶著去廚房處理了手臂上還在滋滋冒煙的燒傷——那是在金庫裏被烈火咒不小心留下的。
    當然不算有天大的問題——像羅爾夫說的那樣斷胳膊斷腿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若不處理，也會留下難看的疤痕。
    斯卡曼德一家——包括還在外奔波的紐特和蒂娜在得知孫女的情況後也立刻趕了回來。
    可是這一家有種奇妙的魔力，他們比誰都鎮定——甚至比小天狼星和萊爾等人還要鎮定。
    有條不紊地準備著每日的營養魔藥、照顧莉麗絲的身體狀況......而哈利總是沉默著跟在身後，搶著做些什麽。
    “很大可能是魔力與靈魂消耗過度所以陷入了深度休眠。”爸爸希爾是這樣猜測的。
    他第一次用力拍了拍哈利的肩膀：“不會有問題的。”
    可接下來的兩天，對他來說仍然像是漫長的酷刑。
    莉麗絲依然沉睡不醒，呼吸依然平穩得令人心悸。
    格裏莫廣場12號的氣氛壓抑得可怕。
    連克利切都被發現在碗櫥邊上偷偷哭泣，用髒兮兮的抹布包起一些自己“私藏”的寶石，塞到莉麗絲的床腳邊。
    即使是一向不算喜歡莉絲的穆迪也難得軟了神色——他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些珍貴的魔藥藥材，非說要去霍格沃茨找斯內普：“反正鄧布利多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斯內普已經寄信過來了。”萊姆斯臉色沉沉，給哭泣的唐克斯遞過去一張帕子，“沒事的，我們這樣才會嚇到她。”
    “其實上一次我就察覺到了。”亞瑟抱著同樣鼻子通紅的莫麗憂心忡忡地說，“莉絲幫我去除脖子上的黑手印的時候，也有些昏昏欲睡......”
    大家輪流守在莉麗絲床邊。
    赫敏翻遍了小天狼星的藏書裏所有關於靈魂剝離、魔力枯竭和奇怪沉睡的記載，羅恩和羅爾夫則忙前忙後地做著力所能及的事，試圖衝淡心頭的焦躁。
    哈利幫著西維亞艱難地給莉絲喂進去一杯清水。
    旋即便感覺自己像被抽幹了一樣。
    他坐在床邊，握著莉麗絲微涼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發生過的一切。
    他怎麽能忽略那些細節呢？
    從第一次摧毀魂器開始，莉麗絲就已經有過不對勁了。
    她當時是怎麽說的？
    “隻是太困了。”
    哈利將她的被子掩了掩。
    “騙子。”
    第三天下午，當哈利正坐在床邊發呆時，一股強大的魔力波動毫無預兆地震蕩了格裏莫廣場的防護魔法。
    緊接著，臥室的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哈利猛地抬頭，看到站在門口的人時，慌亂地站了起來：“先生！”
    蓋勒特·格林德沃。
    他不像往常一樣一絲不苟，連喜愛的深紫色西服都穿得七零八落。
    格林德沃的目光越過哈利，直接落在了床上沉睡的莉麗絲身上。
    他邁步走了進來，靠近了些——大手輕輕一揮，一道柔和的白光落在莉麗絲身上。
    “她這樣已經很多天了。”哈利連日來的焦慮和急躁當即泄露了幾分，“先生，她——”
    “情況比我想象的要複雜些——”格林德沃說，隨即他看向哈利，語氣變得冰冷而充滿了指責，“你又是怎麽回事？”
    他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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