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薩摩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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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城,黑袍軍臨時駐地。
全副武裝的玄甲士卒往來巡弋,肅殺之氣彌漫。
許琅端坐帥帳,看著案頭上堆著的斥候密報以及水師動向圖,不由眉頭緊鎖。
福王的反相已經很明顯了,那水寨裏日夜趕造的艨艟巨艦,那擴編數萬卻按兵不動的精兵,那鹽商流水般供給的糧秣軍資,樁樁件件都指向一個驚天的反字!
可證據呢?
沒有證據,他就不能擅自動手。
不過他也在等,等福王忍不住自己動手。
畢竟黑袍軍如今嚴陣以待的架勢,福王不可能沒有察覺,一定是知道他察覺了些什麽。
但幾天過去了,王府沒有一絲異樣,水軍大營也是按兵不動。
局麵陷入了僵持...
“大帥!”
牛大力風風火火闖進來,一身血腥氣未散,“城外又清了一窩雜,!宰了三十七個,救下十幾個娘們和孩子,都安置到城隍廟了。”
“他娘的,這群東夷倭子比耗子還能鑽!”
許琅頭也未抬,指尖敲著桌麵,聲音冷硬:“辛苦了,繼續清剿,一個不留,但要留意,是否有不同於流寇的精銳混雜其中。”
牛大力應了聲,正要出去,帳簾又被掀開,親兵領著一個嬌俏身影進來。
“公子...”
怯生生的聲音響起,是小竹。
她帶著一絲緊張的神色看向許琅,手裏絞著帕子,“小姐...小姐知道您回來了,想您想得緊,差婢子來請您得空去一趟別院...”
秦玉兒?
許琅心頭微動。
自入海州之後,他諸事纏身,確實沒有去看過這位曾帶給他無限溫暖的女人。
不過以他對秦玉兒的了解,後者不會很識分寸,沒有重要的是不會主動來找他。
許琅看著小竹一臉緊張的神色,心下當即了然。
“知道了,我這就去。”
城東,幽靜的別院。
推開院門,迎接許琅的卻不是預想中的軟玉溫香。
廊下,一個鐵塔般的雄壯身影抱臂而立,正是秦虎!
他一身短打勁裝,肌肉虯結如磐石,那把六十二斤的偃月刀就斜倚在柱旁,寒光懾人。
“姐夫!”
秦虎聲音洪亮,帶著久別重逢的激動步上前。
許琅拍拍他厚實的肩膀,目光越過他,看向款款走來的秦玉兒。
她身著藕荷色襦裙,身姿豐腴動人,臉上帶著一絲歉意。
“公子,奴家不是有意要欺瞞公子您,實在是我這弟弟找您有急事,但又不方便直接去找您,這才出此下策。”
許琅早有預料,所以並沒有生氣,隻是笑了笑。
“玉兒要是想我想得緊,自然也可以去找我。”
聞言,秦玉兒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色微紅。
她低聲道:“奴家自然是想公子的,但也知道公子有大事要忙,所以就不在這打擾了。”
說罷,她帶著小竹回了屋子。
許琅微微一笑,轉身看向秦虎問道:“虎子,你怎麽來了?”
秦虎神色一肅,壓低聲音:“姐夫,江小侯爺找到了,現在就在咱們赤潮島上!”
“什麽?!”
許琅瞳孔驟縮!
“文先生還說,海州這潭渾水太深,他有些話,必須當麵跟您講,請您務必登島一敘!”
秦虎語氣斬釘截鐵。
江庭嶽未死!
這絕對是個好消息,正好也可以問問她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許琅瞬間有了決斷,“好,咱們即刻動身!”
兩人來到一處廢棄的碼頭,這裏早有一艘不起眼的舢板在等著他們。
秦虎親自操櫓,直指赤潮島而去。
當赤潮島的輪廓在熹微晨光中浮現時,許琅饒是早有心理準備,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一年前的荒僻小島,現在早已麵目全非!
沿岸大片大片的鹽田如同巨大的銀鏡,在晨光下折射著耀眼白光。
高聳堅固的木質寨牆環抱島嶼,四周更有箭樓林立,機關遍布。
寨內屋舍儼然,道路縱橫,儼然一座海上雄城。
更令人心驚的是,中央巨大的演武場上正有上千名赤潮幫眾在列隊操練。
喊殺聲震天,刀槍並舉,步伐齊整,竟透著一股精銳之師的凜然殺氣!
那規模、那氣勢,遠超許琅離開時的十倍!
“這...”
饒是許琅,也一時失語。
“姐夫,吃驚吧?”
秦虎咧嘴一笑,“這都是文先生和弟兄們拚出來的!”
經過秦虎的介紹,許琅這才得知,赤潮幫在這一年時間憑借販賣私鹽的暴利大肆招收無地流民,如今人數已經超過了上萬人,除了赤潮島之外,還占據了周圍大大小小的十幾個島嶼。
為了護衛私鹽運輸,赤潮幫還成立了數個水寨,光是能夠提刀上陣的武裝幫眾就有數千人。
他們憑借許琅傳下的辛酉刀法,在這片海域縱橫無敵,已然成為了海上霸主。
秦虎架著船停靠在簡易碼頭,碼頭之上早有一行人早已等候。
為首者正是文先生,一襲洗得發白的青衫,麵容清臒,氣度沉凝。
在他身後還有著一張張熟悉的麵孔。
狗娃子,吳鐵柱,刑三,杜倫...都是曾經一起並肩戰鬥過的老夥計。
“大當家!”
眾人見到許琅,齊齊躬身,聲音激動。
這聲久違的稱呼,瞬間將許琅拉回那段篳路藍縷、創建赤潮幫的崢嶸歲月。
“文先生!大家!久違了!”
許琅快步上前,一一扶起眾人,目光掃過一張張熟悉又因風霜而更顯堅毅的麵孔,心中百感交集。
寒暄片刻,眾人簇擁著許琅走向島心那座最大的議事廳。
廳內早已備好熱茶。
落座後,文先生開門見山,語氣凝重地說道:“大當家,海州巨變,想必您已洞若觀火,福王...其誌不小啊!”
許琅頷首:“我已察覺,水軍三大營在過去一年內擴軍數萬,還有鹽商巨賈們的傾力供給,絕非尋常,隻是苦無實證。”
“實證就在眼前!”
文先生沉聲道,“數月前,東夷海寇突然大量湧入這片海域,凶悍異常,與我幫衝突不斷,其中一股尤其不同!”
一旁的秦虎立刻接口,心有餘悸地說道:“姐夫,大概一個半月前,我親自押運一批上等雪花鹽去南邊的台州,船隊行至黑石礁附近遭遇了一隊東夷船,他娘的,那絕不是普通海寇!”
“船是又快又穩的尖底快船,掛著奇怪的藍底白浪旗,船上的倭寇一色穿著半身鐵甲,拿的是製式倭刀和長矛!”
“他們進退有度,號令森嚴,一上來就是弩箭攢射,接舷戰更是凶悍!”
“要不是我帶的都是幫裏最能打的老兄弟,拚死護著船隊衝出來,那次怕是要栽!”
“紀律嚴明?製式裝備?”
許琅眼神驟寒,“可曾抓到活口或繳獲旗幟、兵器?”
秦虎搖頭:“那群人悍不畏死,受傷落水的都直接沉海自盡了,隻搶回幾把刀。”
他示意手下抬過一個木箱。
木箱打開,裏麵是幾柄狹長鋒銳的倭刀,刀柄上刻著統一的徽記。
一顆猙獰的浪頭。
“這是...東夷薩摩藩精銳‘海鬼眾’的標誌!”
許琅雙眼微眯,神情凝重。
薩摩藩,東夷諸藩中最為尚武、水師最強的一支!
其掌權家族,正是有著‘不死武士’之稱的武川家。
許琅的腦海中當即回想起了曾經見到過的武川秀,這位武川家的少主在一年前乘船來到了海州。
名義上是做生意,但也就從那時開始,以吳、李兩家為代表的海州本土豪族被陸續打壓,水軍三大營則屢遭襲擊,最終定波營主將王玄知身死,換上了何濤這個福王的親信。
要說武川秀在其中沒有參與,許川是不信的。
而且如今他們大規模、有組織地出現在大乾近海,還與福王掌控下的鎮濤、定波二營巧合地沒有發生衝突...
答案呼之欲出!
“福王勾結外寇!”
許琅一拳砸在案幾上,茶盞震跳!
文先生點了點頭,“福王這是在假借海寇之手清除異己,除掉絆腳石,而且暗地裏瘋狂擴軍,磨刀霍霍,還與外藩勾結!”
“其誌,恐怕不止於裂土海州,那龐大的艦隊足以威脅京都!”
廳內一片寂靜,眾人皆被這滔天陰謀的真相所震撼。
“如今這個情況,福王隨時有可能動手,到時候我還需要各位的鼎力相助。”
許琅朝眾人拱了拱手,“畢竟沒人知道我與你們的關係,所以你們到時候會發揮一個意想不到的效果。”
“姐夫,你盡管吩咐就行了,咱們兄弟幾個絕對不會含糊!”
秦虎率先表態,拍了拍自己壯實的胸膛,一臉躍躍欲試。
其他幾人也都是紛紛附和,表示到時候絕不會腿軟。
許琅笑著點了點頭。
如今的赤潮幫就是他的後手,隻要福王敢有異動,一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文先生開口道:“大當家,如今江小侯爺就在島上養傷,她或許知道更多內情。”
許琅起身:“帶我去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