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浪將空氣扭曲成流動的琥珀，林夏的防護服接縫處滲出細密汗珠。她蹲在枯死的胡楊樹根旁，指腹摩挲著銘牌上"希望永存"的凸痕，那些被沙粒磨圓的筆畫像極了舊世紀墓碑的碑文。樹冠垂落的金屬片在熱風中叮當作響，每片都反射著詭異的七色光暈——這是輻射塵與沙粒在百年間形成的特殊鍍層。
    "小姐要買紀念品嗎？"裹著褪色頭巾的商販突然湊近，布滿血絲的眼球緊盯著她胸前的空氣過濾器，"真正的許願樹殘片，泡水喝能防輻射。"
    林夏瞥見對方腰間晃動的玻璃瓶，混濁液體裏漂浮著類似眼球的球狀物。她將銘牌翻到背麵時，一道全息投影突然在鏽跡間亮起，抗輻射藥劑的廣告詞隨著沙粒刮擦聲斷續播放："...漢薩生物科技...存活率提升30..."二維碼邊緣閃爍著地鐵通風管特有的波浪紋。
    地下市場的入口藏在幹涸的坎兒井深處。林夏踩著滲水的合金階梯下行，防護靴底部的輻射檢測模塊突然發出蜂鳴。台階表麵凝結著藍綠色黏液，某種熒光菌類正在吞噬混凝土中的金屬成分。她關掉警報，注意到牆壁裂縫裏嵌著半截地鐵票，褪色的"漢薩聯運"字樣下印著骷髏頭水印。
    蠍子的帳篷搭在廢棄的淨水站遺址裏。當林夏掀開印著通風管花紋的簾布時，三百支熒光試管同時亮起，將整個空間染成毒蘑菇般的青紫色。商人坐在由地鐵座椅改裝的櫃台後，指間的骨戒正將全息投影儀的光線折射成破碎的彩虹。
    "我要看真貨。"林夏激活腕帶，黑魔組織的血色瞳孔紋章在兩人之間綻開。全息投影的細微噪點被她巧妙地調製成地鐵隧道的弧形穹頂。
    蠍子咧開鑲嵌金屬的牙齒，從冷藏箱取出的試管裏，熒藍液體正在腐蝕強化玻璃內壁。當他的手掌劃過試管表麵時，林夏看見骨戒內側的微型浮雕——那是漢薩聯盟地下運輸係統的單軌列車，車頭還刻著代表黑市流通的六芒星暗記。
    熒光孢子在空中凝結成霧，林夏的防護服自動切換成內循環模式。她將三枚刻著地鐵齒輪的銀幣推過櫃台，硬幣邊緣的放射性同位素正在緩慢衰變——這是黑市最新流通的防偽貨幣。
    "聽說上個月有批貨在13號中轉站蒸發了。"林夏的指尖輕點全息投影，瞳孔紋章突然分裂成數十個旋轉的齒輪，"那些裝著解毒劑的冷藏箱，最後出現在戈壁灘的流沙墳場。"
    蠍子脖頸處的皮下突然凸起蚯蚓狀的蠕動，那是植入式通訊器在接收加密信號。他身後的冰櫃發出液壓泄氣的聲響，七具包裹在熒光菌絲中的屍體緩緩立起，人造仙人掌的根係正從他們空洞的眼眶裏鑽出。
    帳篷外突然傳來金屬斷裂的巨響。林夏轉身時，看見枯死的許願樹正在輻射風中解體，上千枚銘牌如同刀片般席卷而來。她條件反射地撲向冰櫃後方，聽見孢子霧被金屬碎片劃破的尖嘯。某個刻著"盼歸鄉"的銘牌深深嵌入櫃台，背麵全息廣告因為撞擊故障，開始循環播放二十年前的新聞片段：
    "...漢薩聯盟今日開通第47條地下生命線..."畫麵裏穿著防輻射服的工程師身後，隱約可見通風管道上未完工的六芒星圖案。
    蠍子發出電子合成般的笑聲。他的右眼彈出精密透鏡，正在掃描林夏防護服領口內側的序列碼："黑魔組織的采購員可不會佩戴改裝過的視網膜投影儀——您說是嗎？林小姐？"
    屍體們突然同步抬起手臂，仙人掌根係在空氣中編織成帶倒刺的囚籠。林夏扯開防護服的第二層拉鏈，露出藏在肋間的神經脈衝發射器。當藍白色電弧擊中冰櫃時，所有熒光菌絲瞬間形成導電網絡，將七具屍體燒焦成冒煙的碳柱。
    逃出帳篷時，林夏發現所有銘牌碎片都指向同一個方向。沙塵暴中若隱若現的，是座由廢棄地鐵車廂堆砌而成的了望塔，塔頂旋轉的探照燈正在沙暴中投射出六芒星的光斑。她的防護服突然發出警報，輻射值飆升的區域正形成環狀帶，就像有某種巨型生物在地下呼吸。
    當林夏拔出嵌在肩甲上的銘牌碎片時，暗紅色的冷凝液突然從傷口湧出——這不是人類的血液，而是摻雜了納米修複劑的生物凝膠。她望著沙地上蜿蜒的血跡，突然意識到蠍子的真正目標：這些含有定位芯片的液體，此刻正將她的坐標同步給地下疾馳的某輛列車。
    遠處傳來地鳴般的震動，沙丘如波浪般起伏。二十節滿載黑色集裝箱的磁懸浮列車破土而出，車頭通風柵欄上，六芒星標誌正滲出熒綠色液體。林夏在翻滾中抓住裸露的鋼筋，看見車廂表麵布滿呼吸般的起伏——這些集裝箱竟是用變異駱駝的胃囊改造的生物貨艙。
    "您預訂的棺材專列到了。"蠍子的聲音突然從列車廣播裏炸響，帶著電子幹擾的雜音，"黑魔組織知道你們在基因農場培育的食鐵獸嗎？那些吞吃金屬的變異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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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夏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視網膜投影自動激活了緊急協議。當她在車廂表麵劈開裂縫時，三百隻休眠中的機械蜘蛛傾巢而出。這些漢薩聯盟的軌道清潔工，此刻正用激光複眼掃描她防護服上的所有電子接口。
    在機械蜘蛛即將形成包圍時，林夏將沾滿生物凝膠的銘牌插入車廂接縫。納米修複劑立即激活了列車的自愈程序，金屬蠕動的聲響中，通風管道突然噴出大量熒光孢子。她趁機鑽入檢修通道，發現車廂內壁布滿血管狀的生物電路，某個電子腦正在透明培養艙裏吞吐著數據流。
    培養艙突然睜開十二隻複眼，林夏看清那些瞳孔的排列方式——正是黑魔組織與漢薩聯盟標誌的疊加態。她的神經脈衝發射器在此刻過載爆炸，氣浪掀開的車廂外皮下，露出戈壁深處正在建造的巨型結構：那是用許願樹根係改造的生物天線，數以萬計的銘牌正在樹根間碰撞，發出摩爾斯電碼般的輻射脈衝。
    林夏在墜落中抓住飄散的銘牌鏈，那些刻著"求淨水盼歸鄉"的金屬片突然開始高頻振動。她終於明白這些所謂的願望，不過是收集人類生物信息的接收器——每個銘牌背麵微微發亮的二維碼，都在持續上傳著佩戴者的基因數據。
    當她的後背即將撞上生物天線時，防護服突然被某種粘稠的菌絲包裹。這些從許願樹根係分泌的熒光物質，正將她緩緩推向天線頂端的發射口。林夏在最後時刻扯開內襯，露出腰間閃爍的金屬匣——這是從黑魔組織核心實驗室帶出的量子幹擾器。
    整個沙漠突然陷入絕對寂靜，連輻射風暴都停止了嘶吼。在時空扭曲的0.03秒裏，林夏看見兩個重疊的世界：現實維度中枯萎的許願樹，與量子態裏枝繁葉茂的巨木根係，正通過地下列車軌道形成莫比烏斯環。
    當幹擾器完成自毀程序，林夏墜落在鬆軟的沙地上。她耳畔傳來蠍子斷斷續續的電子音："...您找到答案了...黑魔和漢薩共同培育的...才是真正的..."
    殘破的防護服裏，半張地鐵票的熒光墨跡突然重新顯現。林夏望著7號淨水站的方向，那裏正升起十二道螺旋狀的光柱——正是許願樹根係在地下的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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