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詛咒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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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華洗塵埃,暖意生虛妄。
    幽影深處笑,前路起迷障。
    混沌的餘溫似乎還殘留在車廂狹小的空間裏。
    剛才那場儀式的光與熱,仿佛隻是南柯一夢。
    阮白釉指尖冰涼,她輕輕按壓著太陽穴,試圖驅散腦海中殘留的嗡鳴。
    那感覺並非全然不適,更像是一種能量過度消耗後的疲憊,混雜著某種被強行灌入信息的脹痛。
    沈青臨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很穩,關節卻微微泛白。
    他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後座。
    那個裝著玉佩的黑檀木盒子,靜靜躺在那裏,像一個潘多拉魔盒,誘惑與危險並存。
    儀式結束時,玉佩確實迸發出了難以言喻的光芒,溫暖如春日陽光,瞬間驅散了老宅積累百年的陰寒。
    那股力量流淌過他們的四肢百骸,帶來一種近乎虛幻的輕鬆感。
    詛咒,似乎真的在那一刻煙消雲散。
    他們甚至能感覺到,骨瓷茶具上纏繞的怨念,如同冰雪消融般退去。
    然而——
    就在他們轉身,即將拉開車門離開那片不祥之地時。
    一陣低沉的笑聲,毫無征兆地從威廉老宅深處傳來。
    那笑聲不高,卻穿透力極強,帶著戲謔,帶著嘲弄,更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了然。
    仿佛黑暗中有一雙眼睛,一直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看著他們費盡心力,看著他們以為功成。
    然後,發出了一聲輕蔑的嗤笑。
    那笑聲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瞬間刺破了勝利的幻象,將他們重新拽回不安的現實。
    車輪碾過老城區濕滑的石板路,發出單調的聲響。
    雨後的霧港市夜晚,霓虹燈的光暈在水窪裏漾開,斑斕陸離,卻照不進兩人心底滋生的寒意。
    “你聽到了嗎?”阮白釉的聲音有些幹澀,打破了車內的沉默。
    沈青臨目視前方,點了點頭,喉結滾動了一下。
    “聽到了。”
    他的聲音同樣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不是幻覺。”阮白釉補充道,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法醫的理性告訴她要懷疑一切感官信息,尤其是在經曆過那種詭異儀式之後。
    但那笑聲太真實了,真實得讓她背脊發涼。
    “不是。”沈青臨肯定了她的判斷。
    “那笑聲……很清晰。”
    而且,充滿了惡意。
    那不是宅邸殘留能量的無意識回響,更像是……某個活物的意誌體現。
    阮白釉靠回椅背,車窗外的流光掠過她的側臉,明暗交替。
    “所以,詛咒……”
    她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解開了嗎?
    還是說,他們之前的判斷,都錯了?
    沈青臨沉默了片刻,車子匯入主幹道的車流,速度慢了下來。
    周圍車輛的引擎聲、喇叭聲,構成了現代都市的喧囂背景音。
    這片刻的嘈雜,反而襯得他們剛才的經曆更加不真實。
    “也許……解開了。”他緩緩開口,語氣帶著不確定。
    “玉佩的反應,我們身體的感覺,應該不是假的。”
    那股溫暖的力量,滌蕩身心的輕鬆,做不了偽。
    “但那個笑聲……”阮白釉追問。
    “就像有人在看戲。”
    沈青臨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方向盤。
    “或許,詛咒本身,隻是某個更大謎團的……一部分?”
    他想起書上關於儀式的記載,語焉不詳,似乎隱藏了許多關鍵信息。
    “就像打開了一扇門,卻發現門後不是出口,而是通往更深的迷宮。”
    這個比喻讓阮白釉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詛咒隻是表象,那背後真正的東西是什麽?
    誰在笑?
    誰在暗處觀察他們?
    那股阻止他們的力量,難道並非源自詛咒本身,而是來自這個隱藏的觀察者?
    “威廉家族……他們當年到底遭遇了什麽?”阮白釉喃喃自語。
    那套骨瓷茶具,那塊玉佩,那座老宅,似乎都指向一個被刻意掩埋的過去。
    而他們,無意間觸碰到了這個秘密的邊緣。
    沈青臨將車停在路邊一個相對僻靜的位置。
    他沒有熄火,車內的暖氣安靜地運行著,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
    他轉過頭,看向阮白釉。
    路燈的光透過車窗,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眼神深邃。
    “看來,我們的調查方向,需要調整了。”
    他的聲音恢複了平穩,帶著一種沉澱下來的冷靜。
    “解開詛咒,可能隻是第一步。”
    “接下來,我們要找出那個‘觀察者’。”
    阮白釉迎上他的目光,那雙總是帶著審視與探究的眼睛裏,此刻也燃起了新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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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挑戰,也是一種被激起的鬥誌。
    “怎麽找?”
    線索隻有那一個突兀的笑聲,以及那塊暫時沉寂的玉佩。
    沈青臨的視線再次投向後座的木盒。
    “等。”
    “等下一個月圓。”
    “等玉佩的指引。”
    他頓了頓,補充道:“同時,我們不能幹等。”
    “威廉家族的曆史,那套茶具的來源,還有……關於這座城市的一些古老傳說。”
    “或許,線索就藏在那些看似無關的細節裏。”
    阮白釉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們需要主動出擊,搜集更多信息,拚湊出完整的圖景。
    玉佩的指引固然重要,但不能完全依賴它。
    那個隱藏的“觀察者”,顯然不希望他們輕易找到“門”。
    甚至,可能已經布下了新的陷阱。
    “我回去會重新梳理威廉家族的資料,特別是關於1943年前後的記錄。”阮白釉說道。
    “還有那套骨瓷的成分,也許能找到一些特殊的標記或者來源信息。”
    作為法醫,她習慣於從最細微處尋找突破口。
    “我這邊,會去查閱一些更……偏門的資料。”沈青臨說。
    “關於霧港市的早期曆史,一些不為人知的社團,或者流傳在古董圈子裏的秘聞。”
    他的古董鑒定師身份,讓他有機會接觸到一些普通人難以觸及的信息層麵。
    兩人對視一眼,一種無聲的默契在空氣中流淌。
    之前的合作,更多是基於各自的專業能力和對真相的好奇。
    而此刻,那個詭異的笑聲,如同一個無形的催化劑,讓他們意識到,他們麵對的可能是一個遠超想象的對手。
    這不再僅僅是一個關於詛咒的謎題,更像是一場……對抗。
    對抗未知的力量,對抗隱藏的惡意。
    沈青臨重新啟動汽車,匯入車流。
    這一次,車內的氣氛不再是之前的沉重與迷茫,而是多了一份明確目標後的凝重與決心。
    霓虹燈依舊閃爍,將霧港市的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晝。
    但在這片虛假的繁華之下,暗流正在湧動。
    那座被拋在身後的威廉老宅,像一個巨大的、沉默的漩渦中心。
    而他們,已經被卷入其中。
    汽車最終停在了沈青臨的古董店“藏珍閣”門口。
    與老城區那些飽經風霜的洋樓不同,藏珍閣位於一條相對現代化的商業街,但店鋪本身卻保留著古樸的韻味。
    紅木雕花的門窗,門口掛著兩盞仿古宮燈,散發著柔和的暖黃色光芒。
    在周圍林立的時尚店鋪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卻自成一格。
    沈青臨熄了火,兩人下車。
    夜晚的涼風吹過,帶著都市特有的、混雜著尾氣與香水味的氣息。
    這熟悉的人間煙火氣,稍稍驅散了他們從老宅帶來的陰冷感。
    沈青臨打開店門,一股淡淡的、混合著老木頭與墨香的氣息撲麵而來。
    店內沒有開主燈,隻有幾盞壁燈亮著,光線昏暗,恰到好處地勾勒出那些古董器物的輪廓。
    博古架上,瓷器、玉器、青銅器,在幽暗的光線下靜靜矗立,仿佛沉澱了時光的幽靈。
    阮白釉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但每次踏入,仍會感到一種奇異的寧靜。
    仿佛外界的喧囂都被隔絕在外。
    這裏是沈青臨的世界,一個與她日常接觸的、充滿冰冷器械與死亡氣息的法醫中心截然不同的地方。
    沈青臨沒有立刻開燈,而是先走到後座,小心翼翼地將那個黑檀木盒子抱了出來。
    盒子的表麵依舊光滑冰冷,沒有任何異常。
    他將盒子放在一張厚重的酸枝木長桌上。
    “需要把它存放在哪裏嗎?”阮白釉問道,看著那個盒子,眼神複雜。
    這裏麵的玉佩,既是希望,也可能是一個陷阱的誘餌。
    沈青臨搖搖頭。
    “暫時放在這裏。”
    “書上說,儀式之後,玉佩會變得……敏感。”
    “它需要感知周圍的環境,才能給出指引。”
    他走到吧台後,給自己和阮白釉各倒了一杯溫水。
    玻璃杯壁上凝結著細小的水珠。
    阮白釉接過水杯,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
    她環顧四周。
    那些古董在昏暗中投下長短不一的影子,影影綽綽,竟也生出幾分詭譎。
    剛才在老宅的經曆,似乎讓她對所有處於黑暗中的事物都多了一份警惕。
    連帶著這些價值連城的古物,也仿佛被賦予了某種不祥的意味。
    “那個笑聲……”阮白釉還是忍不住再次提起。
    “你覺得,它……或者他,想要什麽?”
    沈青臨靠在吧台上,慢慢啜飲著溫水。
    水汽模糊了他的表情。
    “阻止我們。”
    他放下杯子,聲音清晰。
    “阻止我們找到‘門’,或者……阻止我們了解真相。”
    “也許,詛咒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守護。”
    守護某個秘密,不被外人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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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們試圖解咒的行為,觸動了那個守護者。
    這個推測讓阮白釉感到一陣寒意。
    如果詛咒是守護,那他們解開詛咒,豈不是……釋放了更可怕的東西?
    或者說,闖入了某個禁區?
    “但玉佩是解咒的關鍵,它又指引我們尋找‘門’……”阮白釉皺眉,試圖理清這矛盾的邏輯。
    “這說不通。”
    “除非……”沈青臨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個盒子上。
    “玉佩本身,也並非完全站在我們這邊。”
    “或者說,它有自己的目的。”
    古老的物件,尤其是牽扯到神秘儀式的,往往蘊含著複雜的意誌。
    它可能幫助他們,也可能……利用他們。
    這個想法讓氣氛更加凝重。
    他們手中唯一的線索,那塊據說能指引方向的玉佩,其立場竟然也變得可疑起來。
    前路似乎更加撲朔迷離。
    “先別想太多。”沈青臨似乎看出了阮白釉的憂慮。
    “至少,我們有了一個明確的敵人,即使還不知道他是誰。”
    “比起之前像無頭蒼蠅一樣破解詛咒,現在……目標更清晰了。”
    雖然這個目標,可能更危險。
    阮白釉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
    事已至此,退縮已經沒有意義。
    那個笑聲像一個宣告,將他們徹底拖入了這場橫跨時光的恩怨之中。
    “接下來一個月,我們分頭行動。”她說。
    “保持聯係,任何發現都及時溝通。”
    “好。”沈青臨應道。
    他打開了店內的幾盞主燈,柔和的光線驅散了大部分陰影。
    那些古董在光下顯露出溫潤的色澤和精致的紋理,剛才那份詭譎感也隨之消散。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的軌道。
    但兩人都清楚,有什麽東西,已經徹底改變了。
    阮白釉將杯中的水喝完,放下杯子。
    “我先回去了。”
    她需要整理思緒,也需要開始著手調查。
    “我送你。”沈青臨拿起車鑰匙。
    “不用,我自己開車來的。”阮白釉指了指外麵。
    她的車停在不遠處。
    “你也早點休息。”
    今晚,他們都消耗了太多精力。
    沈青臨沒有堅持,將她送到門口。
    晚風吹起阮白釉額前的碎發,她的眼神在路燈下顯得格外明亮,帶著一種法醫特有的冷靜與堅韌。
    “有情況隨時聯係。”她最後叮囑了一句,轉身走向自己的車。
    看著阮白釉的車匯入夜色,沈青臨才轉身走回店內,關上了那扇厚重的紅木門。
    店內再次恢複了寧靜。
    隻有他和那些沉默的古董,以及桌上那個神秘的黑檀木盒子。
    他走到長桌前,手指輕輕撫過盒子的表麵。
    冰涼的觸感,如同威廉老宅深處的陰影。
    下一個月圓。
    那扇“門”究竟通往何處?
    而那個隱藏在暗處的笑聲,又會在何時再次響起?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這場追尋真相的遊戲,已經進入了更危險,也更刺激的階段。
    窗外,霧港市的霓虹依舊不知疲倦地閃爍著,光怪陸離,如同一個巨大的、華麗的迷宮。
    而他,已經踏上了尋找出口,或者說,尋找入口的道路。
    這條路的盡頭,或許是家族宿命的答案,或許……是更深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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