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殘碑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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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碑臥荒庭,舊紋訴血腥。
疑雲籠孤影,幽徑覓前塵。
書房裏的空氣沉滯得如同凝固的墨塊,壓得人喘不過氣。
那些信件與筆記散發著陳舊紙張特有的黴味,混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錯覺。
阮白釉將那本無名筆記輕輕合上,指尖冰涼。
“鑰匙,還是鎖……”
她低聲重複著那句英文注釋,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顯得格外飄忽。
沈青臨放下手中的信紙,目光從那些驚心動魄的文字上移開,落在阮白釉略顯蒼白的臉上。
他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頷首,示意他聽到了。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比外麵的夜色更加濃重。
那些關於血、骨、通靈續命的字眼,像附骨之蛆,鑽入他們的思緒深處。
“我們對這裏的了解,還遠遠不夠。”
沈青臨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靜。
“威廉爵士的書房隻是一個開始。”
阮白釉點了點頭,強迫自己從那詭異圖案帶來的心悸中掙脫出來。
“這莊園本身,就是個巨大的謎團。”
她看向窗外,烏雲依舊遮蔽著月光,隻有遠處霧港市的霓虹,在天際投下黯淡的光暈。
“信裏提到了代價,提到了反噬……威廉爵士的兒子,後來怎麽樣了?”
這個問題,信件裏沒有答案。
沈青臨拿起手電,光柱掃過房間的角落,最終定格在通往後院的那扇小門上。
“也許,答案不全在紙上。”
他的視線穿透門板,仿佛能看到外麵那個被荒廢遺忘的世界。
“出去看看吧。”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潮濕、帶著泥土與腐爛植物氣息的冷風撲麵而來。
後院比前庭更加荒蕪。
雜草瘋長,幾乎淹沒了曾經精心鋪設的石板小徑。
幾株枯死的玫瑰藤蔓如同扭曲的爪子,攀附在斑駁的牆壁上。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衰敗的氣息,混合著雨後泥土的腥味。
手電的光柱在黑暗中搖曳,照亮一叢叢濕漉漉的野草,以及草葉上懸掛的露珠,如同無數細小的眼睛,在暗中窺視。
腳下的石板路斷斷續續,有些已經碎裂,被拱起的樹根掀翻在地。
沈青臨走在前麵,步伐謹慎而沉穩,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仔細搜索著每一寸土地。
阮白釉跟在後麵,高跟鞋踩在鬆軟的泥土和濕滑的石板上,有些艱難。
她忍不住裹緊了身上的薄外套,夜風帶著寒意,吹得她裸露的腳踝一陣冰涼。
這片荒涼的景象,與書房裏那些記載著黑暗儀式的信件,形成了某種詭異的呼應。
仿佛這片土地本身,也沾染了那些不祥的氣息。
沈青臨在一處雜草格外茂盛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他蹲下身,用戴著手套的手撥開厚厚的草葉。
“這裏……有些不對勁。”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凝重。
阮白釉湊上前,將手電光束對準他所指的地方。
在茂密的草叢掩蓋下,一塊邊緣不規則的石塊露出了地麵。
它並非普通的石板,顏色更深,質地也顯得更加古老,表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青苔與泥土。
“像是……什麽東西的一部分?”
阮白釉猜測道。
沈青臨沒有回答,他從隨身攜帶的勘察工具包裏取出一把小巧的工兵鏟,開始小心翼翼地清理石塊周圍的泥土和雜草。
泥土很濕潤,清理起來並不算困難。
隨著覆蓋物的減少,石塊的全貌逐漸顯露出來。
那並非一塊簡單的石頭。
它有著明顯的人工雕琢痕跡,雖然大部分已經殘破不堪,但依然能看出它曾經是一塊碑的一部分。
一塊古老的,斷裂的殘碑。
碑麵朝上,上麵似乎刻著什麽。
沈青臨用刷子輕輕拂去表麵的泥垢,古老的刻痕漸漸清晰。
那不是常見的文字。
而是一些扭曲、盤旋的線條,構成了一個繁複而奇異的圖案。
圖案模糊不清,被歲月侵蝕得厲害,很多地方已經漫漶。
阮白釉的心跳,在看清那圖案的瞬間,驟然漏跳了一拍。
她的呼吸也隨之停滯。
她下意識地抬起左手,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玉佩。
盡管殘碑上的圖案更加複雜,更加殘缺,但那核心的,如同火焰般燃燒、盤旋上升的姿態……
“鳳凰……”
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是鳳凰火紋!”
這殘碑上的圖案,竟然與那套會滲血的骨瓷茶具底部的鳳凰火紋,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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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臨的目光也變得銳利起來。
他俯身湊得更近,手電的光柱聚焦在那些刻痕上,仔細辨認著每一個細節。
“確實很像。”
他的聲音裏也透出一絲驚訝。
“雖然風格更古老,線條也更……詭異,但核心元素的結構,幾乎一致。”
這個發現,像一道閃電,劈開了籠罩在他們心頭的迷霧,卻又帶來了更深的黑暗。
骨瓷茶具上的鳳凰火紋,竟然源自這塊埋藏在威廉莊園後院深處的古老殘碑!
這絕非巧合。
“這塊碑……是什麽年代的?”
阮白釉努力平複著劇烈的心跳,問道。
沈青臨用手指輕輕觸摸著石碑粗糙的表麵,感受著那份飽經風霜的質感。
“很難判斷。風化太嚴重了。但從雕刻風格和石材來看,恐怕比這座莊園的曆史要久遠得多。”
久遠得多……
阮白釉的腦海中,瞬間閃過苗啟明信中提到的“苗姓分支”以及那些關於“異術”的描述。
難道這塊碑,與苗家有關?
與那個所謂的“通靈續命”儀式有關?
“除了圖案,還有文字嗎?”
沈青臨搖了搖頭。
“圖案占據了大部分麵積,邊緣有一些疑似文字的刻痕,但太模糊了,根本無法辨認。”
他嚐試著用不同的角度打光,試圖讓那些刻痕更加清晰,但效果甚微。
“這些符號,或者說文字,看起來非常古老,可能不是我們現在所知的任何一種通用文字。”
阮白釉的心沉了下去。
線索似乎就在眼前,卻又隔著一層無法穿透的迷霧。
這塊殘碑,就像一個沉默的見證者,承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卻拒絕向他們吐露分毫。
滲血的骨瓷,詭異的儀式,古老的殘碑,鳳凰火紋……
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阮白釉腦海中不斷碰撞、組合,試圖拚湊出一個完整的真相。
但真相的輪廓,依舊模糊不清,反而更添了幾分猙獰。
“這塊碑,一定很重要。”
阮白釉肯定地說道,她的目光緊緊鎖定著碑麵上的鳳凰火紋。
“它和骨瓷茶具上的圖案如此相似,絕不可能是偶然。”
“或許,它就是理解那個‘儀式’,甚至解開‘詛咒’的關鍵。”
沈青臨站起身,拍了拍手套上的泥土。
“同意。”
他的表情恢複了一貫的冷靜,但眼神深處卻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但這上麵的信息,憑我們兩個,恐怕解讀不了。”
那些古老的刻痕,如同天書,橫亙在他們與真相之間。
“我們需要專家的幫助。”
阮白釉立刻明白了沈青臨的意思。
“曆史學家?或者……古文字專家?”
“對。”
沈青臨點頭。
“霧港大學曆史係的秦教授,是這方麵的權威。或許他能認出這些文字或圖案的來源。”
“秦教授?”
阮白釉想了想,似乎有些印象。
“那位專攻霧港本地史和民俗學的?”
“是他。”
沈青臨確認道。
“不過,請他幫忙,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
他們不能直接將威廉莊園的秘密和盤托出,那牽扯太廣,也太過離奇。
阮白釉沉吟片刻。
“就說……我們在一處私人收藏中,發現了一塊有趣的石刻殘片,上麵的紋飾很特別,想請他鑒定一下年代和來源?”
這個說法比較穩妥,既能解釋石碑的來源,又不會暴露太多信息。
沈青臨表示讚同。
“可以。我會聯係秦教授,安排一下見麵時間。”
他拿出手機,準備拍攝殘碑的照片。
就在這時,一陣夜風吹過,卷起幾片枯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遠處的霧港市,似乎傳來幾聲模糊不清的汽笛聲,又很快被夜色吞沒。
阮白釉抬頭望向天空,烏雲不知何時散去了一些,露出一彎殘月,清冷的月光灑落在荒蕪的庭院裏,給殘碑和周圍的景物鍍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冷光。
那殘碑上的鳳凰火紋,在月光下仿佛活了過來,扭曲的線條似乎在無聲地蠕動,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邪異。
阮白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不是因為冷,而是源自心底深處的一種本能的恐懼。
這個莊園,這塊石碑,都透著一股不祥。
他們似乎離真相越來越近,但同時,也離危險越來越近。
沈青臨拍好照片,收起手機和工具。
“我們先離開這裏。”
他看了一眼阮白釉,她的臉色在月光下顯得有些透明。
“這裏不安全。”
阮白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兩人沿著來路,再次穿過那片荒草叢生的後院,回到了莊園內部。
身後的殘碑,靜靜地躺在月光下的泥土中,如同一個巨大的問號,等待著被解讀。
而他們知道,解讀它的過程,很可能會打開一個潘多拉魔盒,釋放出更加恐怖的秘密。
回到車上,沈青臨發動了引擎。
車燈劃破黑暗,照亮了前方離開莊園的小路。
阮白釉看著後視鏡裏越來越遠的威廉莊園輪廓,那棟矗立在黑暗中的哥特式建築,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她輕輕撫摸著手腕上的玉佩,冰涼的觸感讓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那個在筆記中看到的,與玉佩紋路相似的圖案,此刻又浮現在她的腦海。
鑰匙?還是鎖?
這塊殘碑,是通往真相的鑰匙,還是將他們鎖入更深迷局的鎖?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他們已經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前方的霧港市燈火璀璨,如同一個巨大的、流光溢彩的迷宮。
而隱藏在這片繁華之下的暗流,才剛剛開始顯露它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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