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幽井沉影探迷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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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紙堆裏尋舊影,荒庭幽井鎖新愁。
    月移花影疑魅語,壁冷苔深探秘由。
    夜色如墨,濃稠地潑灑在霧港市蜿蜒的街道上。霓虹燈的光怪陸離,透過彌漫的濕氣,折射出一種迷幻而頹靡的色彩,如同這座城市本身,一半沉浸在舊時代的風情裏,一半掙紮在未來的迷茫中。沈青臨駕駛著那輛黑色老式轎車,穿梭在比蜘蛛網還要複雜的巷弄間。車窗外,老上海風格的石庫門與充滿賽博朋克感的金屬結構交錯,形成一種詭異的和諧。
    阮白釉坐在副駕駛座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目光投向窗外飛逝的街景,但心思早已飄遠。那些信件上的字句,尤其是那封出自女子之手的信,像鬼魅般纏繞著她。“那個穿旗袍的女人……”她低聲呢喃,腦海中再次浮現殯儀館冰櫃裏那具妝容詭異的女屍,月白旗袍包裹下的冰冷軀體,以及那雙似乎蘊含著無盡哀怨的眼睛。恐懼,像藤蔓一樣悄悄爬上她的脊背。
    “根據信件裏提到的一個模糊地名,結合威廉家族當年的活動範圍,我查到了一處可能的地點。”沈青臨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在狹小的車廂內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沉穩的力量,稍稍驅散了阮白釉心中的寒意。他轉動方向盤,車子拐進一條更為偏僻、幾乎被遺忘的小路。路燈昏暗,勉強照亮前方坑窪不平的路麵。
    “是哪裏?”阮白釉問道,聲音有些幹澀。
    “城南,靠近廢棄碼頭區的一片老宅。據說那裏曾是威廉家族一位旁支成員的住所,後來幾經轉手,最終徹底荒廢了。”沈青臨解釋道,“信中提到的‘後院那口能看見月亮倒影的老井’,是關鍵線索。如果當年的儀式真的存在,那裏很可能是舉行地點之一,或者至少是重要的關聯地。”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堵爬滿了藤蔓的殘破圍牆外。空氣中彌漫著植物腐爛和潮濕泥土混合的氣味,帶著一種被時光遺棄的蕭索。下車後,一股陰冷的夜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
    眼前是一座典型的融合了中西風格的老庭院,但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精致。鐵藝大門鏽跡斑斑,虛掩著,仿佛輕輕一推就會散架。圍牆上布滿了青苔和裂縫,幾株不知名的野樹從牆頭探出虯結的枝幹,在慘淡的月光下張牙舞爪,如同鬼影。
    沈青臨推開吱呀作響的鐵門,一股更濃重的腐朽氣息撲麵而來。庭院內部更是荒蕪得驚人,雜草幾乎長到了成年人的膝蓋高度,曾經精心鋪設的石板小徑早已被掩蓋,隻能依稀辨認出模糊的輪廓。破敗的主屋在黑暗中像一頭沉默的巨獸,窗戶黑洞洞的,仿佛空洞的眼窩。
    “這裏……感覺比殯儀館還要陰森。”阮白釉抱緊了雙臂,下意識地向沈青臨身邊靠近了些。她的感官似乎變得異常敏銳,能清晰地聽到風吹過雜草的窸窣聲,遠處碼頭傳來的汽笛聲,以及自己和沈青臨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沈青臨打開強光手電,光柱在黑暗中劃破沉寂,照亮了前方的景象。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撥開沒過腳踝的雜草,朝著庭院深處走去。根據信中的描述,那口井應該在庭院的中央位置。
    果然,在庭院中心,一片相對空曠的地帶,他們找到了那口井。井口由青石砌成,歲月在上麵留下了斑駁的痕跡。井欄上爬滿了濕滑的青苔,邊緣處還散落著幾塊碎裂的瓦片。月光恰好灑落下來,將井口照亮了一小片。
    沈青臨用手電向下照去,光柱似乎被深邃的黑暗吞噬,隻能隱約看到下方有水光反射。一股混合著泥土腥氣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臭味從井底升騰而起,令人作嘔。
    “就是這裏了。”沈青臨低聲道,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周。
    阮白釉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她鬼使神差地向前走了幾步,彎下腰,湊近井口,試圖看得更清楚些。冰冷的井水氣息撲麵而來,帶著刺骨的寒意。
    她凝視著井底。井水異常平靜,像一麵打磨光滑的黑曜石鏡子,清晰地倒映出井口上方的夜空和她自己的臉龐。然而,就在她眨眼的瞬間,水麵上的倒影似乎晃動了一下。
    不是她的倒影。
    那是一個模糊的、穿著旗袍的女子身影,麵容不清,長發披散,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哀怨和淒楚。那影子仿佛就漂浮在水麵之下,一雙空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向上看來,與阮白釉的目光在水中相遇。
    “啊!”阮白釉低呼一聲,猛地向後退去,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因為驚恐而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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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了?”沈青臨立刻上前扶住她,關切地問道,同時警惕地看向井口。手電光再次掃向井底,但水麵平靜無波,除了他們兩人的倒影,什麽也沒有。
    “我……我看到了……”阮白釉聲音發顫,指著井口,“水裏……有個影子……穿著旗袍的女人……和夢裏……和殯儀館那個……”她語無倫次,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無法完整地表達。
    沈青臨眉頭緊鎖,他再次仔細檢查井底,確認沒有任何異常。但他了解阮白釉,她不是會無端驚慌的人。剛才她看到的,絕非幻覺。這口井,比他們想象的更加詭異。那個反複出現的旗袍女人,似乎與這口井有著某種深刻的聯係。
    “別怕,有我在。”沈青臨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他輕輕拍了拍阮白釉的後背,試圖安撫她,“看來,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這裏。威廉家族的秘密,很可能就藏在這井底。”
    阮白釉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複著劇烈的心跳。恐懼並未消散,但沈青臨的存在,以及對真相的渴求,讓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點了點頭,眼神中重新燃起一絲堅決:“我們……下去看看?”
    這個提議充滿了風險。井下環境未知,可能存在物理上的危險,更可能有無法預料的詭異狀況。但他們都明白,這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那些信件、賬本、旗袍女屍、骨瓷上的血跡……所有的謎團,或許都能在這裏找到答案。
    沈青臨檢查了一下井壁。井壁由粗糙的石塊砌成,縫隙間長滿了濕滑的青苔,往下延伸,沒入無邊的黑暗。他從車裏取來了登山繩和應急工具包,裏麵有強光手電、匕首、急救用品等。
    “我先下去探路,你在上麵等我信號。”沈青臨將繩索一端牢牢固定在井邊一棵粗壯的老樹根上,另一端係在自己腰間,檢查了幾遍確保安全。
    “不,我和你一起下去。”阮白釉立刻反對,她的聲音不大,但異常堅定,“線索是我們一起發現的,危險也應該一起麵對。而且……我對那個旗袍女人有種奇怪的感覺,或許我下去能發現什麽。”她的直覺告訴她,自己與這件事的聯係,可能比想象中更深。
    沈青臨看著她蒼白但堅定的臉,沉默了幾秒。他知道阮白釉的固執,也明白她的擔憂和決心。與其讓她在上麵擔驚受怕,不如一起行動,至少可以互相照應。
    “好。”他點了點頭,“但一切要小心,跟緊我,有任何不對勁立刻告訴我。”
    他先將一些必要的工具用繩子放下去,然後開始沿著井壁向下攀爬。阮白釉緊隨其後。井壁異常濕滑,青苔厚膩,幾乎沒有可以穩固抓握的地方。他們隻能依靠繩索的力量,雙腳小心翼翼地尋找著石塊間的縫隙作為支撐點,一點點向下挪動。
    井內光線極其昏暗,隻有手電的光柱在晃動中切割著黑暗。空氣越來越汙濁,那股腐臭味也愈發濃烈,幾乎令人窒息。井壁上滲出的水珠冰冷刺骨,不斷滴落在他們身上。四周死一般的寂靜,隻有他們沉重的呼吸聲和繩索摩擦石壁的沙沙聲。
    大約下降了十多米,沈青臨的腳終於觸到了堅實的地麵。井底並不深,但空間比想象中要大一些。他解開繩索,用手電環顧四周。
    井底彌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像是淤泥、腐爛物和某種化學藥劑混合的味道。地麵濕滑泥濘,踩上去軟綿綿的。手電光所及之處,散落著大量破碎的白色瓷片,形狀各異,有些邊緣還殘留著暗紅色的汙漬,無疑就是骨瓷的碎片。
    除了瓷片,還有一些腐爛變形的書籍散落在泥水中,紙張早已被浸泡得不成樣子,封麵模糊不清。幾件鏽蝕的金屬工具,不知用途的玻璃瓶,以及一些難以辨認的、似乎是動物骨骸的東西混雜其中。
    阮白釉也安全落地,她強忍著胃部的不適,打量著這個陰森恐怖的井底空間。這裏的景象,比她想象中還要糟糕。那些骨瓷碎片,像是某種儀式失敗後的殘骸,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分頭找找看,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尤其是日記或者筆記之類的。”沈青臨壓低聲音說道,同時保持著高度警惕。
    兩人打開備用手電,開始在泥濘和雜物中仔細翻找。那些破舊的書籍大多已經徹底損毀,輕輕一碰就化作泥漿。骨瓷碎片數量驚人,似乎曾經有大量的骨瓷器皿在這裏被毀壞。
    阮白釉的腳踢到了一個稍硬的物體。她彎腰撿起,發現是一個被油布包裹著的小盒子,雖然油布已經破爛不堪,但裏麵的東西似乎得到了較好的保護。她小心地打開油布,裏麵是一本不算太厚的皮麵日記本。
    日記本的皮麵也受潮發黴,但內頁的紙張相對還算完整,隻是邊緣有些水漬暈染。她翻開日記,裏麵的字跡娟秀,但因為受潮而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沈青臨,你看這個!”她招呼道。
    沈青臨立刻走過來,接過日記本,用手電仔細照射。日記是用英文書寫的,字跡確實娟秀,與之前他們看到的那封充滿恐懼的女子信件筆跡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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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湊在一起,努力辨認著模糊的字跡。日記的內容斷斷續續,記錄了主人在這座庭院裏的生活,充滿了不安和恐懼。其中幾頁提到了“儀式”——“月圓之夜……井邊的祭壇……骨瓷盛放著……‘她’的眼淚……”“……必須找到那個‘靈物’,它能安撫‘她’的怨恨,也能……解開詛咒……”
    “靈物?”沈青臨重複道,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看來這就是打破詛咒的關鍵。”
    日記裏並沒有明確說明“靈物”是什麽,藏在哪裏,但提到了它與骨瓷和那個被稱為“她”的存在息息相關。這本日記,無疑是他們目前找到的最重要的線索。
    就在他們全神貫注地研究日記內容,試圖從模糊的字跡中拚湊出更多信息時,頭頂上方,寂靜的井口處,突然傳來一陣輕微但清晰的“哢噠”聲。
    那聲音很奇怪,不像是風聲,也不像是小動物活動的聲音,更像是什麽東西……在井口邊緣移動,碰到了石塊。
    兩人同時心中一凜,猛地抬頭向上望去。手電光柱直射井口,但除了濃重的黑暗和依稀可見的井欄輪廓,什麽也看不到。
    然而,那股被窺視的感覺卻如同實質般壓了下來,冰冷而充滿惡意。仿佛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正在井口邊緣,靜靜地注視著他們。
    危險,在他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悄然降臨。井底的腐臭和黑暗,似乎在這一刻活了過來,化作無形的囚籠,將他們困在了這片不祥之地。那個發出聲響的,究竟是什麽?是人?是野獸?還是……別的什麽東西?
    沈青臨立刻將阮白釉拉到自己身後,握緊了手中的匕首,全身肌肉緊繃,眼神銳利如鷹,死死盯著井口的方向。阮白釉也屏住了呼吸,心髒狂跳不止,恐懼再次攫住了她,但這一次,還夾雜著一種即將麵對未知的緊張和一絲……詭異的期待。
    井底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他們兩人的心跳聲,在死寂中被無限放大。黑暗中,未知的威脅正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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