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殘頁尋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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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霧如紗攏舊徑,殘篇斷簡露微光。
    血脈器物聲相應,古卷沉沉秘事藏。
    撤離的決定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在阮白釉心湖中激起漣漪,卻無法驅散那彌漫周遭的、令人窒息的濃霧與不安。她跟在沈青臨身後,腳步有些沉重,高跟鞋踏在濕滑泥濘的地麵上,留下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印記。不甘心,強烈的不甘心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的思緒。他們明明已經找到了威廉家族留下的一個關鍵節點,卻被這詭異的、仿佛有生命的霧氣硬生生擋在了門外。
    那倉庫,就像海市蜃樓,在霧中若隱若現,卻又堅決地拒絕著他們的靠近。那股無形的阻力,帶著明確的警告,冰冷而充滿敵意,與地下室那源於曆史塵埃的陰森截然不同。這更像是一種守護,一種主動的、有意識的防禦。
    沈青臨走在前麵,高大的身影在霧氣中顯得有些模糊,他步伐穩健,沒有絲毫猶豫,仿佛剛才那番無功而返的探索並未對他造成太大影響。但阮白釉知道,他內心的波瀾絕不比她少。那雙總是冷靜銳利的眼睛,在麵對那堵霧牆時,閃爍著的是更深沉的探究和警惕。
    “就這麽走了嗎?”阮白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混雜著挫敗和疑惑,在寂靜的霧氣中顯得格外清晰,“我們甚至沒能靠近那倉庫。”
    沈青臨停下腳步,轉過身,霧氣繚繞在他的輪廓邊緣,讓他看起來有些不真實。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指了指他們來時的方向,聲音低沉而清晰:“你看我們留下的腳印。”
    阮白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他們剛才走過的泥地上,留下了一串腳印。但奇怪的是,這些腳印並非直線通往他們停車的方向,而是呈現出一種無意識的、彎彎曲曲的弧度,仿佛他們一直在原地打轉,或者被某種力量牽引著偏離了直線路徑。
    “我們剛才嚐試繞路的時候,不知不覺偏離了很遠。”沈青臨解釋道,“這霧不僅阻擋視線,似乎還在幹擾我們的方向感。硬闖不僅徒勞,而且危險。我們對這裏一無所知,對那股力量也一無所知。”
    他的話如冷水澆頭,讓阮白釉瞬間清醒過來。確實,剛才他們一心想著如何突破濃霧,卻忽略了自身可能已經陷入了某種更複雜的困境。這迷霧嶺,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
    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壓下心中的躁動,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是我太急躁了。”
    沈青臨看著她,眼神中掠過一絲理解:“找到線索卻無法深入,這種感覺我明白。但越是這個時候,越要保持冷靜。威廉家族經營了這麽多年,留下的東西絕不會輕易讓人觸碰。”
    兩人重新邁開腳步,這一次更加小心翼翼,盡量沿著相對清晰的痕跡往回走。四周依舊是濃得化不開的白霧,寂靜得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和腳下踩過濕泥的噗嗤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帶著泥土和腐朽植物氣息的味道。
    就在他們即將走出這片泥濘地,靠近停放車輛的相對幹燥區域時,阮白釉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路邊一叢半人高的、枯黃的灌木。在那灌木叢的根部,被雨水衝刷出的泥坑邊緣,似乎有一個顏色不太一樣的東西。
    那東西呈暗黃色,邊緣有些卷曲,半掩在濕漉漉的落葉和泥土下,與周圍環境的色調格格不入。若非她對古舊紙張的色澤和質感有著職業性的敏感,恐怕很容易就忽略過去。
    “等等!”阮白釉幾乎是下意識地喊了出來,同時停下了腳步。
    沈青臨立刻警覺地停下,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怎麽了?發現什麽了?”
    阮白釉沒有回答,而是快步走到那叢灌木旁,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她撥開表麵的濕葉,露出了那個物體的全貌——那竟然是一本筆記本!一本看起來年代久遠的、皮質封麵已經嚴重破損、書頁也散開了大半的筆記本。
    筆記本的尺寸不大,大約隻有成年人巴掌大小。封麵材質不明,或許曾經是某種皮革,但現在已經變得僵硬、開裂,露出了裏麵泛黃的紙張。紙張的邊緣因為受潮而變得毛糙、脆弱,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裂。大部分書頁都粘連在一起,或者幹脆已經缺失,隻有少數幾頁似乎還能勉強翻開。
    “這是……”沈青臨也走了過來,蹲在她身邊,看著這本飽經滄桑的筆記本,眉頭微蹙。
    “一本舊筆記本。”阮白釉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興奮,剛才的挫敗感被這突如其來的發現衝淡了不少,“看這紙張的黃化程度和破損情況,恐怕有些年頭了。”
    她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極其輕柔地嚐試翻開封麵下尚存的第一頁。紙張發出脆弱的沙沙聲,仿佛在抗議這突如其來的打擾。頁麵上的字跡是用鋼筆書寫的,墨水是那種老式的藍黑色,因為年代久遠和受潮,部分字跡已經暈染開來,變得模糊不清,但仍有部分可以辨認。書寫者使用的是英文,而且是相當流暢的花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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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看清寫了什麽嗎?”沈青臨低聲問道,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那些模糊的字跡上,試圖從中捕捉有用的信息。
    阮白釉屏住呼吸,努力辨認著那些斷斷續續的文字片段。她的心髒因為激動而砰砰直跳。在這迷霧嶺,在這被神秘力量守護的倉庫外圍,發現這樣一本可能與威廉家族有關的舊筆記本,這絕非巧合!    玄先生?儀式?關鍵在於共鳴?血脈與……器物?
    這些零碎的詞語組合在一起,瞬間引爆了兩人腦海中的無數猜想。威廉,那個英國商人,竟然和一個姓玄的神秘中國人有過會麵?他們談論了某種儀式?而儀式的關鍵,竟然涉及到了“血脈”和“器物”的“共鳴”!
    “器物……”阮白釉的目光猛地一凝,“難道指的是那套骨瓷茶具?”
    沈青臨的眼神也變得異常銳利:“很有可能。‘血脈與器物的共鳴’……這聽起來,就像是某種……某種基於血緣和特定物品的神秘學聯係。這或許能解釋為什麽詛咒似乎隻針對特定的人群,或者說,與威廉家族有某種關聯的人。”
    阮白釉小心翼翼地繼續翻動著脆弱的書頁。筆記本的損壞實在太嚴重了,很多頁麵要麽缺失,要麽字跡完全模糊。但就在她快要放棄,準備將筆記本先小心收起來帶回去處理時,指尖觸碰到了一個略硬的夾層感。
    她心中一動,更加輕柔地撥開粘連的紙頁,發現在筆記本的中間部分,竟然夾著一張照片!
    照片同樣受損嚴重,邊緣卷曲發黃,表麵也有些模糊的汙漬。但幸運的是,核心的影像內容還大致可以看清。
    照片是黑白的,畫麵似乎是在一個光線不算明亮的室內拍攝的。照片中央,擺放著一套眼熟的茶具——雖然細節模糊,但那獨特的造型和比例,讓阮白釉幾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們在拍賣行見過的、會滲出暗紅色液體的1943年骨瓷茶具!
    茶具周圍,圍著一群人。其中一個穿著西裝、側臉輪廓清晰可見的白人男子,無疑就是年輕時的威廉。他的表情嚴肅,甚至帶著一絲狂熱。而在他的對麵和旁邊,則站著幾個穿著中式長袍或短褂的人,他們的麵容因為光線和照片的模糊而難以辨認,但可以肯定是中國人。其中一個站在威廉正對麵、似乎是核心人物的,身形清瘦,留著山羊胡,眼神似乎透過模糊的影像,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深邃。
    “是威廉!”阮白釉低呼道,“還有……那套茶具!照片裏的人,應該就是筆記本裏提到的……和威廉會麵的那些人?”
    沈青臨湊近仔細看著照片,他的目光在那個留著山羊胡的神秘中國人臉上停留了片刻:“這個人的氣質很特別……筆記本裏提到的‘玄先生’,會不會就是他?”
    “極有可能!”阮白釉感到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這張照片,還有筆記本裏的記錄……‘儀式的關鍵在於血脈與器物的共鳴’……沈青臨,這幾乎是在明示,這套骨瓷茶具不僅僅是一件古董,它很可能是一個儀式的核心道具!而這個儀式,與血脈傳承有關!”
    之前的線索雖然指向威廉家族,但大多是間接的推測。而這本殘破的筆記本和這張模糊的照片,卻如同驚雷一般,劈開了籠罩在“骨瓷詛咒”之上的部分迷霧,露出了一個更加具體、也更加詭異的核心——一個涉及跨國合作、神秘儀式、血脈傳承和特定器物的古老秘密!
    那所謂的“詛咒”,或許根本不是迷信傳說,而是某種基於特定條件的、可以代代相傳的……效應?或者說,是那個“儀式”的某種失敗的、扭曲的產物?
    沈青臨小心地用鑷子從勘察箱裏取出一個證物袋,示意阮白釉將筆記本和照片放入其中。他的動作冷靜而專業,但眼神中閃爍的光芒,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激動。
    “這本筆記本的出現太關鍵了。”他沉聲道,“雖然信息殘缺,但它提供了明確的方向。‘玄先生’,‘儀式’,‘血脈與器物的共鳴’……這些都是我們需要深入挖掘的線索。”
    阮白釉將筆記本和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入證物袋,封好。剛才因為無法靠近倉庫而產生的挫敗感,此刻已經被新的發現帶來的興奮和沉甸甸的責任感所取代。她站起身,拍了拍手套上的泥土,目光再次投向那片依舊濃密的霧氣。
    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僅僅是疑惑和不甘,更多了幾分了然和堅定。那霧氣背後的倉庫,以及阻止他們靠近的力量,無疑與筆記本中記載的秘密息息相關。或許,那倉庫裏存放的,就是當年舉行儀式的關鍵物品,或者是……儀式的遺留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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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威廉家族的秘密,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複雜和古老。”阮白釉輕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慨,“他不僅僅是一個商人,他似乎還深度參與了某種……我們完全不了解的領域。”
    “那個時代,東西方文化碰撞激烈,各種神秘主義思潮也在暗流湧動。”沈青臨接口道,“一個英國商人,不遠萬裏來到中國,尋找特殊的骨瓷,並與當地的神秘人物合作進行某種儀式……這背後一定隱藏著巨大的圖謀。”
    他們不再停留,帶著這意想不到的收獲,迅速離開了這片令人不安的區域。回到車上,兩人都沒有立刻發動汽車。沈青臨將證物袋放在副駕駛座上,目光再次落在上麵,仿佛要透過那層塑料薄膜,看穿筆記本和照片背後隱藏的所有真相。
    阮白釉則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中反複回想著筆記本上那些零碎的詞語和照片裏的畫麵。威廉狂熱的眼神,神秘的玄先生,圍繞著骨瓷茶具的人群,以及那句“血脈與器物的共鳴”……這些畫麵和詞語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詭異而引人入勝的圖景。
    迷霧嶺的探索雖然受挫,卻意外地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這本殘破的筆記本,就像是一把鑰匙,雖然鏽跡斑斑,卻指向了鎖孔的位置。
    “接下來,我們需要調查這個‘玄先生’。”沈青臨打破了沉默,語氣果斷,“還有,要設法修複這本筆記本,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信息。同時,對那張照片進行技術處理,或許能看清其他人的麵貌。”
    阮白釉睜開眼睛,眼中閃爍著光芒:“嗯。還要重新梳理威廉在霧港市的活動軌跡,特別是他與本地華人圈子的接觸。這個‘玄先生’,既然能和威廉進行如此隱秘的合作,絕非等閑之輩。”
    車子終於發動,駛離了迷霧嶺的範圍。濃霧漸漸被拋在身後,但那本筆記本帶來的震撼和疑問,卻像更深的迷霧,籠罩在兩人心頭。
    威廉家族的詛咒,似乎正在從一個單純的家族悲劇,演變成一個牽扯更廣、更加黑暗的跨國秘密。而那套看似精美無害的骨瓷茶具,其真正扮演的角色,遠比一件古董要複雜得多,也危險得多。它不僅僅是曆史的見證者,更可能是某個古老儀式的核心,是連接血脈與未知的詭異媒介。前方的道路,愈發撲朔迷離,但也因此,更加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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