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幽巷迷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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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頁尋蹤覓舊巷,銅鎖暗合百年藏。
幽影窺伺寒意起,瓷魂牽引謎霧長。
汽車引擎的低吼在霧港市縱橫交錯的街道間穿行,將迷霧嶺的陰鬱徹底甩在身後。車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與古舊斑駁的建築交織,構成這座城市獨有的、介於浮華與沉淪之間的迷離景致。然而,車內的氣氛卻遠不如窗外的燈火那般輕鬆。那本從泥土中挖出的、散發著黴味的筆記本,此刻正靜靜躺在副駕駛座的證物袋裏,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的漣漪在阮白釉和沈青臨的心頭不斷擴散。
筆記本上模糊的字跡和那張詭異的照片,成為了他們手中僅有的、卻又無比沉重的線索。經過初步的辨認和對霧港市老地圖的比對,其中反複提及的一個地名,指向了位於老城區深處的一條名為“曲水裏”的巷子。根據記載,那似乎是“玄先生”與威廉曾經會麵或進行某種交易的地點之一。
“曲水裏……”阮白釉看著導航屏幕上那個越來越近的標記點,輕聲念道,“這名字倒是有幾分古雅,隻是不知道藏著些什麽。”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的衣角,指尖冰涼。迷霧嶺倉庫外那無形的屏障帶來的壓迫感,以及筆記本中透露出的詭異儀式,讓她對這個即將踏足的地方充滿了警惕。
沈青臨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前方逐漸變得狹窄和古舊的街道。“老城區的巷子,大多保留著百年前的格局,魚龍混雜,也最容易隱藏秘密。”他的聲音低沉而冷靜,帶著法醫特有的嚴謹,“威廉選擇在這樣的地方和‘玄先生’接觸,本身就說明了事情的隱秘性。我們要格外小心。”
車子在一處相對寬敞些的路口停下。前方,一條僅容兩人並行的狹窄巷口出現在眼前。巷口上方,一塊早已褪色剝落的木牌上,依稀可以辨認出“曲水裏”三個隸書大字,字跡間透著一股被時光侵蝕的滄桑。巷子深處,光線驟然暗淡下去,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彌漫著一股潮濕、陳腐的氣息。
兩人下了車,夜晚的涼風帶著水汽拂麵而來。阮白釉攏了攏身上的風衣,抬頭望向巷子深處。兩側是高聳的舊式樓房,牆皮大麵積脫落,露出裏麵暗紅色的磚石,爬山虎的枯藤如同幹癟的血管攀附其上。幾扇窗戶亮著昏黃的燈光,但更多的是一片漆黑,如同一個個空洞的眼窩,沉默地注視著下方。
“走吧。”沈青臨率先邁步,他的步伐沉穩,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每一個角落,手習慣性地插在口袋裏,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金屬器械,那是他多年工作養成的習慣,隨時準備應對任何突發狀況。
阮白釉緊隨其後,高跟鞋踩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上,發出清脆而孤單的回響,在這死寂的巷子裏顯得格外突兀。她不由得放輕了腳步。巷子很長,而且並非筆直,而是隨著兩側建築的走向蜿蜒曲折。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複雜的味道,有老舊木材的朽味,有下水道返上來的潮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劣質焚香的奇異香氣。
昏暗的路燈隔著很遠的距離才有一盞,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在斑駁的牆壁上搖曳、變形,如同鬼魅。越往裏走,那股被人窺視的感覺就越發強烈。並非明確的視線,而是一種彌漫在空氣中的、無處不在的注視感,仿佛牆角的陰影裏、緊閉的門窗後、甚至頭頂的屋簷下,都藏著一雙雙眼睛,冰冷而無聲地觀察著他們這兩個闖入者。
阮白釉下意識地抓住了沈青臨的胳膊,指尖冰涼。她能感覺到自己心跳在加速,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一種直覺帶來的強烈不安。她低聲道:“你感覺到了嗎?好像……有人在看著我們。”
沈青臨目不斜視,聲音壓得更低:“嗯,不止一處。”他沒有停下腳步,但身體的肌肉已經微微繃緊,“保持警惕,但不要表現出異常。”
他們繼續前行,每一步都踩在曆史的塵埃上。牆壁上殘留著褪色的廣告招貼畫,依稀是幾十年前的風格,與偶爾露出的現代空調外機形成一種怪異的對比。偶爾有水滴從高處滴落,砸在石板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都能讓人的神經猛地一跳。
巷子裏的寂靜近乎凝固,連風聲都仿佛被這狹長的空間吞噬了。他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這種寂靜,反而比喧囂更令人心悸。阮白釉的目光快速掃過那些緊閉的門扉,大多是老式的木門,油漆剝落,露出木頭原本的顏色,門環上積著厚厚的灰塵,顯然很久沒有被人觸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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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阮白釉幾乎要懷疑筆記本上的記載是否準確,或者這裏早已人去樓空時,沈青臨停下了腳步。他們已經走到了巷子的盡頭。
巷子的盡頭並非死路,而是被一扇看起來頗為厚重的對開木門完全封堵。與其他門扉不同的是,這扇門保養得相對完好,雖然也顯陳舊,但門上的暗紅色油漆還算完整,門板上雕刻著一些模糊的、似乎是傳統樣式的雲紋圖案。門楣上方沒有懸掛任何招牌,隻有歲月留下的深色印記。這是一家沒有任何標識的店鋪。
“就是這裏了?”阮白釉看著這扇緊閉的大門,心中疑竇叢生。這裏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倉庫或者久無人居的空屋,完全不像是一家正在營業的店鋪,更別說是什麽古董店了。
沈青臨沒有回答,他走到門前,微微側耳,似乎想聽聽裏麵的動靜,但門板厚實,隔絕了內外的一切聲息。他伸出手,輕輕推了推門板,紋絲不動。門是從裏麵鎖住的,而且鎖得很牢固。
阮白釉也湊上前,目光落在門板的縫隙上。縫隙很窄,裏麵一片漆黑。她嚐試著調整角度,借著遠處微弱的路燈光線,隱約看到門內似乎是一個頗為寬敞的空間,靠近門縫的地方,好像擺放著一些高低錯落的架子,架子上似乎陳列著一些……器物的輪廓?其中有幾個模糊的影子,讓她心頭一跳——那形狀,很像是……瓷器?甚至有幾個看起來像是茶壺和茶杯的組合。
她的呼吸不由得屏住了。難道這裏真的是一家與瓷器有關的店鋪?與威廉的骨瓷茶具,與那個神秘的儀式有關?
就在這時,沈青臨的目光落在了門鎖上。他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那是一把黃銅製的掛鎖,樣式古樸,鎖身上有著精細的西洋花紋,但並非嶄新,銅綠和磨損的痕跡表明它已經有些年頭了。然而,讓沈青臨瞳孔微縮的,是這把鎖的形狀和結構。
“白釉,你看這個鎖。”沈青臨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凝重。
阮白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仔細端詳著那把黃銅掛鎖。起初她並未覺得有何特別,隻覺得樣式複古。但當沈青臨這麽一提醒,她的記憶瞬間被觸動。她猛地想起了什麽,臉色也變了。
這把鎖的樣式,那獨特的鎖孔形狀,以及鎖梁卡入鎖體的結構……竟然與他們在威廉老宅地下室,那個隱藏在書架後的保險箱上的鎖,幾乎一模一樣!雖然材質和新舊程度略有不同,但核心的設計和構造,驚人地相似!
“這……”阮白釉倒吸一口涼氣,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後頸,“這怎麽可能?這個鎖……和威廉保險箱的鎖……”
“是同一類型,甚至可能是同一時期、同一工匠的作品。”沈青臨的語氣十分肯定,他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指,輕輕觸摸了一下冰冷的鎖身,感受著那熟悉的觸感,“威廉·阿什福德,一個英國商人,他的保險箱用的鎖,竟然出現在霧港市一條偏僻巷子盡頭的一家神秘店鋪門上……”
這個發現帶來的衝擊力,絲毫不亞於在迷霧嶺挖出那本筆記本。如果說筆記本是打開秘密的鑰匙,那麽這把鎖,就是明確無誤的路標,將威廉·阿什福德、玄先生、骨瓷茶具、詭異儀式,以及眼前這個神秘的店鋪,用一條看不見的線緊密地串聯了起來!
這裏,絕不僅僅是威廉和玄先生會麵的地點那麽簡單。這家店鋪本身,就與威廉家族最核心的秘密息息相關!
阮白釉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血液仿佛在血管裏加速奔流。她再次看向門縫,試圖看得更清楚一些。那些隱約可見的器物輪廓,此刻在她眼中變得無比重要。裏麵到底存放著什麽?是更多的骨瓷?是舉行儀式的道具?還是……那個“玄先生”的藏身之處?
“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阮白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既有興奮,也有深深的憂慮,“這家店,或者說這個地方,很可能就是當年威廉進行某些活動的關鍵據點。”
沈青臨的目光從鎖上移開,再次掃視著寂靜幽深的巷子,那股被窺視的感覺似乎更加濃重了。他沉聲道:“也意味著,這裏的危險程度,可能遠超我們的預料。”
他們站在緊閉的大門前,仿佛站在了一個巨大謎團的入口。門內是未知的黑暗和秘密,門外是寂靜而充滿窺伺的巷子。那把黃銅鎖,像一個沉默的守護者,也像一個無聲的警告,橫亙在他們與真相之間。
筆記本的線索指向了這裏,而這把鎖,則將這條線索牢牢地釘在了威廉家族的隱秘曆史之上。威廉·阿什福德,這位百年前的英國商人,在霧港市留下的痕跡,遠比他們想象的要深,也更加詭異。
“現在怎麽辦?”阮白釉看向沈青臨,等待他的決定。強行破門顯然不是明智之舉,且不說是否能成功,必然會打草驚蛇,甚至可能觸發未知的危險。
沈青臨沉吟片刻,目光再次回到那把鎖上。“我們不能輕舉妄動。這個地方,還有那個‘玄先生’,都透著古怪。我們需要更多的信息。”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更加深邃,“回去之後,我會立刻安排人手,暗中調查這家店鋪的背景,以及這條巷子裏的住戶。同時,技術部門會對筆記本和照片進行更深入的處理。至於這把鎖……”
他的手指再次輕輕拂過鎖身,“我會想辦法查清它的來源和型號,看看能不能找到相關的記錄,或者……找到打開它的方法。”
阮白釉點了點頭,表示讚同。雖然內心充滿了立刻揭開謎底的渴望,但理智告訴她,衝動隻會帶來更大的風險。眼前的發現已經足夠重大,它證實了他們的調查方向是正確的,並且將目標鎖定在了一個具體的地點。
兩人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門和那把意義非凡的銅鎖,然後默契地轉身,沿著來時的路,再次步入那條寂靜而充滿窺伺感的幽長巷子。腳步聲依舊孤獨地回響,但他們的心情已經截然不同。來時是帶著疑惑和尋找,離開時則背負著更加沉重的秘密和更加明確的目標。
那扇門後的世界,如同一個潘多拉魔盒,充滿了誘惑,也潛藏著難以預料的凶險。而那套滲出暗紅色液體的骨瓷茶具,其背後所牽扯的,絕不僅僅是一個家族的詛咒,更像是一個跨越時空、交織著東西方神秘主義的巨大陰謀。
霧港市的夜色,依舊濃重。而曲水裏盡頭的那把銅鎖,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冰冷而神秘的光澤,仿佛一個巨大的問號,懸在所有追尋真相的人心頭,等待著被解開的那一天。前方的道路,迷霧重重,但真相的微光,已在黑暗中隱約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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