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舊契塵封露詭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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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燈殘影映書卷,塵封契約啟幽玄。
昔年舊夢驚魂醒,骨瓷泣血恨綿延。
沈青臨離開後,工作室再次陷入一種近乎凝滯的寂靜。窗外的喧囂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隔音玻璃擋住,隻剩下光線無聲地在地板上移動。阮白釉獨自坐在那張堆滿了資料和骨瓷殘片的大工作台前,空氣中彌漫著舊紙張的黴味、灰塵的澀味,以及一種若有若無的、仿佛來自那套骨瓷本身的陰冷氣息。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地下室的黑暗,不去回憶那冰冷石板上躺著的、穿著月白旗袍的女屍,不去感受那紋在肋骨上的鳳凰火紋帶來的刺痛感。她的指尖冰涼,幾乎感覺不到觸碰書頁的溫度。她翻閱著一本關於民國時期上海灘秘聞軼事的舊書,希望能找到一絲關於西方神秘學社團與本地巫蠱文化交集的蛛絲馬跡。書中記載了光怪陸離的傳說,江湖術士的騙局,豪門望族的隱秘,但關於她想找的那個特定符號,卻始終毫無頭緒。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牆上的掛鍾發出單調的滴答聲,敲打著她緊繃的神經。疲憊如同潮水般一陣陣襲來,眼前的文字開始變得模糊,那些扭曲的符號仿佛活了過來,在紙頁上蠕動、變形,嘲笑著她的徒勞無功。她用力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端起旁邊早已冷透的咖啡,抿了一小口。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將目光從書本上移開,無意識地掃過房間的角落。這個工作室是沈青臨租下的,裏麵除了他們的研究設備和資料,還堆放了一些之前從威廉·阿什福德故居——也就是那棟發生命案的老洋房——清理出來的雜物。大部分是些不值錢的舊家具和擺設,沈青臨原本打算處理掉,但因為忙於案情,一直擱置著。
角落裏放著一個半人高的維多利亞風格紅木立櫃,櫃門緊閉,上麵雕刻著繁複的莨苕葉紋樣,漆皮在歲月的侵蝕下已經出現了細微的開裂,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阮白釉的目光被那立櫃吸引,並非因為它有多麽特別,而是因為她記得,沈青臨說過,這個櫃子是威廉書房裏的舊物,裏麵似乎還鎖著一些威廉的私人文件,但鑰匙早已不知所蹤。
一種莫名的衝動驅使著她站起身,走向那個紅木立櫃。她蹲下身,仔細觀察著櫃門。鎖孔是黃銅的,已經氧化發黑。她試著輕輕拉了拉櫃門,紋絲不動。她用指尖拂去櫃門雕花上的灰塵,冰涼的木質觸感傳來。就在她的手指劃過右側櫃門下方一個不起眼的葉片雕花時,她忽然感覺到一絲極其微小的鬆動。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阮白釉屏住呼吸,再次用指尖按壓那個葉片。這一次,她聽到了“哢噠”一聲輕響,極其細微,但在寂靜的工作室裏卻異常清晰。緊接著,那扇緊閉的右側櫃門,竟然緩緩地向內打開了一條縫隙!
這不是櫃門本身的鎖被打開了,而是……櫃子的側麵,似乎另有玄機?
她抑製住內心的激動和隱隱的不安,小心翼翼地將那扇“假”的櫃門徹底推開。眼前出現的並非預想中存放文件的櫃內空間,而是一個隱藏在櫃子側板與真正內壁之間的狹窄暗格!
一股陳腐、帶著黴味的空氣從暗格中湧出,嗆得阮白釉忍不住後退了一小步,掩住了口鼻。暗格裏光線昏暗,積滿了厚厚的灰塵,蛛網橫結。她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將光線照了進去。
暗格不大,深約半米,寬不過二十厘米。裏麵似乎隻放了一個東西——一個扁平的、用深色油布包裹著的長方形物體。油布的顏色已經看不真切,邊緣磨損得厲害,上麵還用麻繩潦草地捆紮著。
她的心髒在胸腔裏劇烈地跳動起來,仿佛要撞破肋骨。直覺告訴她,這裏麵藏著的東西,或許就是他們苦苦追尋的關鍵。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悸動與恐懼,伸手將那個油布包裹取了出來。
包裹入手沉甸甸的,表麵的灰塵簌簌落下。她將它捧到工作台上,借著台燈的光線,小心翼翼地解開外麵那層早已失去韌性的麻繩。隨著油布被一層層揭開,露出了裏麵包裹著的東西——那是一份用厚實的羊皮紙製成的文件,或者說,是一份契約。
羊皮紙呈現出一種暗淡的黃色,邊緣有些卷曲和破損,顯示出它的年代久遠。最上麵用一種古舊的花體英文寫著標題,下麵則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夾雜著一些她從未見過的、扭曲而詭異的符號,散發著不祥的氣息。在契約的末尾,有兩個簽名,一個是用英文簽下的“iia ashford”,字跡潦草而用力,仿佛簽下名字的人內心充滿了掙紮與決絕。而另一個簽名,則是一串她完全看不懂的、仿佛某種象形文字般的符號,旁邊還蓋著一個朱紅色的、圖案像是某種扭曲生物與火焰結合的印章,隱約能看出鳳凰的輪廓,但又更加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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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她毛骨悚然的是,在這份契約的某些段落旁邊,還用中文寫著一些注解,字跡娟秀,卻透著一股陰冷。
阮白釉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逐字逐句地閱讀這份契約的內容。契約簽訂的日期標注在開頭——1937年,上海。
隨著閱讀的深入,她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呼吸也越來越急促。這份契約的內容,遠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和恐怖。
契約清晰地表明,威廉·阿什福德,為了獲得某種“超越凡人的力量”以及“在東方獲取財富與地位的捷徑”,與一個自稱為“鳳凰社”並非西方魔法傳說中的那個,而是某種本土的、使用鳳凰圖騰的神秘組織)的中國組織達成了協議。
協議的核心,就是那套產自1943年的英國骨瓷茶具!契約中明確提到,這套茶具並非凡物,而是經過特殊“窯變”燒製、並由鳳凰社通過秘法“加持”過的“祭器”。威廉的任務,就是利用這套骨瓷茶具,在特定的時間月圓之夜),舉行一種被稱為“血火之宴”的邪惡儀式。
儀式的目的,是汲取“祭品”的生命精華與靈魂力量,一部分用於維持茶具本身的“靈性”,另一部分則轉化為威廉所渴求的力量,同時也能壯大鳳凰社的勢力。
而所謂的“祭品”,契約中用冰冷的文字寫道:“須為與此祭器產生‘靈性連接’之人”。注解中用中文補充說明,這通常指接觸過、使用過,或者對這套茶具產生強烈情感喜愛、貪婪、恐懼等)的特定女性。威廉需要利用他在上海和霧港市的身份和人脈,尋找並“引導”這些符合條件的祭品,參與到他的茶會中來。
契約還提到了那個鳳凰火紋符號。它不僅僅是骨瓷底部的標記,更是鳳凰社的徽記,也是施加在祭品身上的“烙印”。一旦被選中,這個烙印就會以某種方式出現在祭品身上,如同附骨之蛆,直至儀式完成。
看到這裏,阮白釉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猛地想起了殯儀館裏那具女屍肋骨上的鳳凰火紋!那個所謂的著名文物販子,她不僅僅是詛咒的受害者,她很可能就是威廉或者鳳凰社後續成員尋找的祭品之一!而她與骨瓷詛咒的深層聯係,或許就源於她作為文物販子,不可避免地接觸甚至經手過這套邪惡的茶具!
這份契約,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劈開了籠罩在骨瓷詛咒上的重重迷霧,露出了其下隱藏的、令人作嘔的真相!這不是簡單的詛咒,這是一個持續了數十年的、以活人為祭品的邪惡交易!威廉·阿什福德,那個看似溫文爾雅的英國商人,竟然是這樣一個與魔鬼簽訂契約的劊子手!
難怪骨瓷會滲出暗紅色的液體,那根本就不是什麽詛咒的顯現,那是無數犧牲者被吸取的生命精華,是她們無聲的血淚!難怪接觸過茶具的人會遭遇不幸,因為她們一旦與茶具產生“連接”,就可能被標記為下一個祭品!
阮白釉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胃裏翻江倒海。她扶著桌子邊緣,大口地喘著氣。那個之前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對於鳳凰火紋的奇異熟悉感,此刻變得無比清晰和恐怖。那不是熟悉,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排斥!為什麽?難道自己也……
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顫抖著手,拿出手機,幾乎是憑借本能撥通了沈青臨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雜,似乎是在某個檔案館或者圖書館。
“喂?白釉?怎麽了?有發現?”沈青臨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阮白釉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幹澀得厲害,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她用力清了清嗓子,才勉強發出聲音,語氣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急促:“青臨……你……你快回來!立刻!馬上!”
“出什麽事了?你還好嗎?”沈青臨顯然聽出了她聲音裏的不對勁,語氣立刻變得緊張起來。
“我……我找到了……在威廉的櫃子裏……”阮白釉的聲音依舊顫抖,“一份契約……1937年的……關於那套茶具……關於祭品……”
她的話語有些語無倫次,但“契約”、“祭品”這幾個詞,足以讓電話那頭的沈青臨瞬間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別動任何東西!鎖好門!我馬上回去!”沈青臨的聲音果斷而急切,背景裏的嘈雜聲迅速遠去,伴隨著他快步移動的腳步聲和隱約的關門聲。
電話被掛斷了。工作室裏再次隻剩下阮白釉一個人,以及那份攤開在桌麵上,散發著死亡與邪惡氣息的羊皮紙契約。窗外的陽光不知何時變得有些刺眼,但照進這間屋子,卻仿佛被那份契約吸收了所有的溫度,隻剩下冰冷的光線,勾勒出桌上骨瓷殘片猙獰的陰影。
她看著那份契約,看著威廉·阿什福德的簽名,看著那個邪異的鳳凰印章,看著那些用中文寫下的冰冷注解。一個跨越了近一個世紀的黑暗秘密,就這樣以最直接、最殘酷的方式,展現在了她的麵前。這不再是關於一件被詛咒的古董,而是關於一場精心策劃的、持續不斷的活人獻祭。
而她,阮白釉,似乎也正一步步地被卷入這場血腥的漩渦中心。那個鳳凰火紋帶來的異樣感,如同一個不祥的預兆,懸在她的心頭,揮之不去。她知道,真正的較量,或許才剛剛開始,而她所要麵對的,可能遠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險和……切身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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