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幽廊夢影憶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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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廊深鎖前塵影,魅影驚夢入魂靈。
    鳳火泣血瓷中怨,一線天光破迷津。
    那一聲輕微的“吱呀”仿佛滴入死寂水潭的石子,漣漪在兩人緊繃的神經末梢蕩開。沈青臨反應極快,幾乎是本能地將阮白釉拉到自己身後,高大的身軀形成一道堅實的屏障。他眼神銳利如鷹隼,死死盯住聲音來源的方向——密室更深處的黑暗。應急燈的光束顫抖著,勉強驅散了近處的幽暗,卻讓遠處的陰影顯得更加濃稠、詭譎,仿佛蟄伏著擇人而噬的凶獸。
    開山刀的冰冷金屬感緊貼著沈青臨汗濕的掌心,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這密室,本以為隻有塵封的秘密,難道還藏著未知的活物?或是他們無意間觸動了更深層的防禦機製?
    “什麽聲音?”阮白釉壓低了聲音,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狂跳,剛才因“鑰匙”身份而起的寒意尚未散去,新的恐懼又悄然襲來。她努力透過沈青臨的肩頭望去,隻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黑暗,以及牆壁上大片大片濕漉漉的黴斑,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油綠光澤。空氣中彌漫著塵土、黴菌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陳腐氣息,混合著紙張腐朽的味道,沉重地壓迫著他們的呼吸。
    沈青臨沒有立刻回答,側耳傾聽了片刻,除了自己和阮白釉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海浪拍打礁石的沉悶回響,似乎再無異動。那“吱呀”聲如同幻覺,出現得突兀,消失得也徹底。
    “可能是……老建築的自然沉降,或者風吹動了什麽鬆動的東西。”沈青臨的聲音盡量平穩,試圖安撫身後的阮白釉,但他的肌肉依然緊繃,沒有絲毫放鬆警惕。他用眼神示意阮白釉跟緊,然後小心翼翼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挪動腳步。
    他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密室中被放大,每一步都踩在積年的塵埃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應急燈的光柱隨著他們的移動而晃動,照亮了前方。那裏似乎是一條更加狹窄的通道,隱藏在一排傾倒的檔案櫃後麵。剛才的聲音,或許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沈青臨用開山刀撥開擋路的雜物,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入口。入口處彌漫著更濃重的黴味,幾乎令人窒息。光束探入,隻能照亮幾米遠的距離,前方依舊是深不見底的黑暗。這條通道的牆壁似乎是粗糙的岩石,濕滑冰冷,水珠沿著石壁緩緩滑落,在地上積成一小灘一小灘的渾濁水窪。
    “要進去看看嗎?”阮白釉的聲音帶著一絲猶豫。這裏的一切都透著不祥,未知往往比已知的危險更令人恐懼。
    沈青臨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帶著詢問。他們已經找到了關於組織和“血脈印記”的關鍵線索,按理說可以暫時撤離,從長計議。但那一聲異響,以及這條突然出現的、未在任何圖紙上標記的通道,又像一個無聲的誘餌,撩撥著他們探尋真相的神經。尤其是對沈青臨而言,任何可能隱藏著線索的地方,他都不願輕易放過。
    “小心點,跟緊我。”沈青臨最終做出了決定。他將應急燈遞給阮白釉,自己則握緊開山刀,率先側身走進了那條幽暗的通道。
    通道異常狹窄,兩側冰冷的石壁幾乎要擠壓到人的身體。空氣渾濁而潮濕,帶著一股泥土和腐爛物的腥氣。走了大約十來米,通道開始向下傾斜,腳下的路也變得更加濕滑難行。應急燈的光芒在這裏顯得格外微弱,仿佛隨時會被濃重的黑暗吞噬。
    阮白釉緊緊跟在沈青臨身後,一手抓著他的衣角,一手高舉著應急燈,努力照亮前路。她的心跳得很快,周圍死一般的寂靜讓她感到莫名的恐慌。就在這時,她忽然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眼前景物開始晃動、模糊。
    “沈……沈青臨……”她下意識地喚了一聲,聲音卻細若蚊蚋,仿佛被什麽無形的力量堵在了喉嚨裏。
    沈青臨立刻察覺到她的異樣,停下腳步,轉身扶住她:“怎麽了?不舒服?”
    阮白釉搖了搖頭,想說自己沒事,但那股眩暈感卻越來越強烈,伴隨著一種奇異的抽離感。她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正在脫離身體,周圍的環境在扭曲、變形。通道的石壁、沈青臨擔憂的臉龐、應急燈昏黃的光暈……一切都在旋轉、淡化,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攪亂。
    一股無形的力量,冰冷而強大,似乎正從四麵八方湧來,包裹住她,拉扯著她的靈魂。她想掙紮,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耳邊傳來一陣縹緲而詭異的吟唱聲,像是隔著遙遠的時空傳來,古老、哀傷,又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熱。
    “白釉!”沈青臨焦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卻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屏障,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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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視野徹底被黑暗吞噬,但緊接著,新的景象如同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
    她不再身處那條陰冷潮濕的地下通道。
    她站在一個古老而華麗的房間裏。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檀香和一種……甜膩的血腥味。房間的布置帶著濃鬱的東方韻味,紅木家具,描金屏風,牆壁上懸掛著仕女圖。但窗外透進來的光線卻帶著一種病態的昏黃,給這華麗的場景蒙上了一層陰森的色彩。
    更讓她驚駭的是,她感覺自己“穿”在一件冰涼絲滑的月白色旗袍裏,旗袍的開衩很高,露出光潔的小腿。她能感覺到細膩的絲綢摩擦著皮膚的觸感,甚至能聞到旗袍上殘留的淡淡的、屬於另一個女人的香氣。
    她低頭,看到的卻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一雙纖細、蒼白,指甲塗著蔻丹紅的手。這雙手正微微顫抖著,似乎在極力壓抑著恐懼。
    “不……這不是我……”阮白釉的意識在呐喊,卻無法控製這具身體。她像一個被困在別人身體裏的旁觀者,能感受到這具身體的一切感官,卻無法主宰它。
    她“聽到”自己,或者說,這具身體的主人,發出了一聲壓抑的嗚咽。
    房間的門被推開了。
    幾個穿著黑色長袍、麵容隱藏在兜帽陰影下的人走了進來。他們動作整齊劃一,眼神空洞而狂熱,如同沒有靈魂的傀儡。他們手中捧著托盤,托盤上放著一些奇怪的器物——造型詭異的銀質刀具,盛著粘稠液體的黑色陶碗,以及……一套潔白如雪的骨瓷茶具。
    那套茶具,阮白釉隻看了一眼,心髒就驟然縮緊。
    是那套會滲出“血淚”的英國骨瓷!
    一個相對高大的身影最後走了進來。他沒有穿黑袍,而是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西裝,金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碧藍的眼眸裏卻沒有任何溫度,隻有一種近乎殘忍的冷靜和審視。
    威廉!
    阮白釉的意識在尖叫。她認得這張臉,在威廉的日記照片裏見過無數次!隻是此刻的他,比照片上看起來更加年輕,也更加……冷酷。
    威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目光如同在審視一件物品,一件即將用於實驗的材料。
    “時辰到了。”威廉用一種帶著異國口音的中文說道,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開始儀式吧。”
    黑袍人應聲上前,將“她”圍在中央。那詭異的吟唱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令人不安。他們開始在“她”周圍布置著什麽,動作迅速而熟練。冰冷的器物觸碰到皮膚,帶來一陣戰栗。
    阮白釉能清晰地感受到這具身體的恐懼和絕望。這個女人在無聲地哭泣,身體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但似乎被某種力量禁錮著,無法反抗。
    “她”被迫跪坐在地中央的一個繪製著複雜符文的法陣上。那法陣的紋路,隱約能看到鳳凰的圖騰,與骨瓷底部和阮白釉肋骨上的火紋遙相呼應。
    一個黑袍人端著那套骨瓷茶具,走到了威廉麵前。威廉拿起其中一個茶杯,仔細端詳著,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癡迷的笑容:“完美的載體……純淨的東方之血,與這來自西方的‘聖物’結合,將誕生出最強大的力量……”
    他走到“她”麵前,蹲下身,用那雙冰冷的藍色眼睛注視著“她”充滿淚水的眼眸:“別怕,你會成為……永恒的一部分。你的犧牲,將開啟一個新的時代。”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但阮白釉的意識卻隻感到徹骨的寒冷。
    接著,儀式開始了。
    阮白釉被迫“觀看”並“感受”了整個過程。她看到黑袍人用銀質小刀劃破了這具身體的手腕,鮮血滴落在潔白的骨瓷茶杯中。那血並非普通的紅色,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暗沉,仿佛蘊含著某種不祥的能量。
    詭異的吟唱聲越來越高亢,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和檀香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威廉親自端起那杯混合了鮮血的骨瓷茶杯,口中念誦著晦澀難懂的咒語。
    隨著咒語的進行,那骨瓷茶杯開始散發出微弱的紅光,杯壁上仿佛有暗紅色的紋路在遊走、蔓延。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像是無數根燒紅的針在刺穿靈魂。
    阮白釉感覺自己的意識也要被這痛苦撕裂了。她能感受到這個女人靈魂深處的絕望、怨恨和不甘。她看到女人眼中最後的光芒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洞和死寂。
    就在這時,“她”的身體開始發生詭異的變化。皮膚下仿佛有東西在蠕動,肋骨的位置傳來一陣灼熱的劇痛,仿佛有火焰在那裏燃燒。阮白釉下意識地想到了自己肋骨上的鳳凰火紋!
    難道……這火紋,就是詛咒儀式留下的印記?是“鑰匙”形成的烙印?
    儀式的高潮到來了。威廉將那杯散發著紅光的“血茶”緩緩舉起,似乎要讓“她”飲下。但就在杯沿即將觸碰到嘴唇的瞬間,異變突生!
    “她”的身體猛地爆發出一種強大的、充滿毀滅氣息的力量!那力量帶著無盡的怨恨,衝擊著周圍的一切。黑袍人被震得連連後退,房間裏的器物紛紛碎裂。就連一直保持冷靜的威廉,臉上也第一次露出了驚愕和……一絲貪婪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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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了……又不完全成功……”威廉喃喃自語,“血脈中的鳳凰之力被激發了,但她的意誌……竟然如此頑強……”
    那股力量如同失控的野獸,在房間裏肆虐。阮白釉感覺到“她”的生命在快速流逝,與那股爆發的力量一同走向毀滅。她最後看到的景象,是威廉那雙冰冷而狂熱的藍色眼睛,以及骨瓷茶杯上,如同淚水般緩緩滲出的、觸目驚心的暗紅色液體……
    “不——!”
    阮白釉猛地尖叫出聲,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從那恐怖的夢魘中掙脫出來。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浸透了衣衫,心髒狂跳得幾乎要蹦出胸腔。眼前依然是那條陰冷潮濕的地下通道,沈青臨正緊緊地抱著她,臉上寫滿了擔憂和焦急。
    “白釉!白釉!你醒醒!看著我!”沈青臨的聲音帶著急切,輕輕拍打著她的臉頰。
    阮白釉茫然地眨了眨眼,視線逐漸聚焦,看到了沈青臨擔憂的眼神。剛才的一切如此真實,那刺骨的痛苦、絕望和怨恨,仿佛還殘留在她的靈魂深處。
    “我……我剛才……”她的聲音沙啞幹澀,帶著劫後餘生的虛弱和驚恐。
    “你剛才突然暈倒了,怎麽叫都沒反應,把我嚇壞了。”沈青臨扶著她,讓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又檢查了一下她的脈搏和瞳孔,“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阮白釉搖了搖頭,深深吸了幾口氣,試圖平複翻騰的情緒。她閉上眼睛,剛才夢境中的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腦海裏,清晰無比。
    “我……我做了一個夢。”她睜開眼睛,看著沈青臨,眼神複雜,“或者說,不是夢……我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親身經曆了……”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將那混亂而恐怖的經曆梳理清楚:“我變成了那個……被詛咒的中國女人。我經曆了他們所說的‘核心儀式’!”
    沈青臨的瞳孔猛地一縮,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你說什麽?你看到了儀式過程?”
    阮白釉用力點頭,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變得異常堅定:“是的,非常清晰。在一個古老的房間裏,有穿著黑袍的人,還有……威廉!年輕時候的威廉,他主導了整個儀式!”
    她將夢中所見、所感,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沈青臨。從房間的布置,到黑袍人的舉動,威廉冰冷的言語,儀式的每一個細節——割腕取血,滴入骨瓷,詭異的吟唱,法陣的圖騰,以及最後那股失控爆發的力量和女人走向毀滅的結局。她特別強調了骨瓷茶杯的變化,以及肋骨處傳來的灼痛感。
    “他們用那個女人的血和骨瓷進行儀式,似乎是為了激活某種力量,或者說……製造‘詛咒’。威廉說,那是‘純淨的東方之血’和‘西方的聖物’的結合。”阮白釉的聲音帶著顫抖,既有恐懼,也有一種接近真相的激動,“他還提到了‘血脈中的鳳凰之力’……那股最後爆發的力量,充滿了怨恨,非常可怕。”
    沈青臨靜靜地聽著,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地閃爍著。阮白釉的描述太過詳細、真實,不像是單純的夢境,更像是一種……記憶的複蘇,或者說,靈魂層麵的共鳴。
    “血脈印記……鳳凰之力……骨瓷……儀式……”沈青臨低聲重複著這些關鍵詞,大腦飛速運轉,將這些碎片化的信息與之前發現的線索串聯起來,“那個女人,很可能就是最早的‘鳳凰承載者’之一,也是詛咒最初的受害者和……源頭之一。”
    “那股失控的力量……”阮白釉心有餘悸,“威廉似乎既驚訝又……興奮?他說‘成功了,又不完全成功’,還說她的意誌很頑強。”
    “也許,詛咒的傳播方式,就和這股失控的、充滿怨恨的力量有關。”沈青臨推測道,“儀式可能並未完全達到組織的預期,反而創造出了一個他們無法完全控製的‘詛咒’。而骨瓷,就是承載和傳遞這股怨念力量的媒介。”
    阮白釉的描述,尤其是關於威廉的直接參與,以及儀式與鳳凰血脈、骨瓷的直接關聯,無疑是他們迄今為止獲得的最為關鍵、最為直觀的線索!這不僅解釋了骨瓷為何會“流淚”,為何與鳳凰圖騰有關,更揭示了詛咒誕生的核心過程。
    “那個女人……她最後怎麽樣了?”沈青臨追問道,這個問題至關重要。
    阮白釉臉上露出一絲痛苦和茫然:“我不知道……夢境在她力量爆發,生命流逝的時候就中斷了。但我能感覺到……無盡的怨恨和不甘,仿佛凝固在了空氣裏。”
    沈青臨沉默了片刻,輕輕拍了拍阮白釉的肩膀:“你沒事就好。這個‘夢’……雖然可怕,但它給我們指明了方向。我們知道了儀式的具體過程,知道了威廉的直接參與,知道了鳳凰血脈和骨瓷在其中的作用。”
    他扶著阮白釉站起身:“這裏不安全,我們必須盡快離開。剛才你暈倒,很可能就是此地殘留的某種力量影響了你,或許與你的‘鑰匙’身份有關。”
    阮白釉點了點頭,剛才那股被無形力量拉扯的感覺讓她心有餘悸。這個棲鳳台,比他們想象的更加詭異和危險。
    他們不再猶豫,互相攙扶著,轉身朝著來路走去。應急燈的光芒在狹窄幽暗的通道中搖曳,仿佛隨時會被黑暗吞沒。雖然剛剛經曆了恐怖的夢魘,但阮白釉的心中卻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他們離真相,又近了一步。那困擾了三代人的詛咒,那隱藏在曆史陰影中的龐大組織,其核心的秘密,終於在她的親身“經曆”下,被撕開了一道裂口。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走出這條詭異通道,回到之前的密室時,前方密室的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清晰的、沉重的腳步聲!不止一個!
    兩人瞬間僵住,屏住了呼吸,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有人來了!而且聽聲音,不止一個!
    是組織的人發現了他們的闖入?還是……這棲鳳台裏,一直有其他人存在?
    前有未知的闖入者,後有詭異的夢魘通道,他們再次陷入了絕境。這孤島上的秘密,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將他們越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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