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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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燈將林父佝僂的背影投在窗紙上,像張拉滿的弓。
林秋實貼著牆根挪到書房外時,聽見算盤珠子的脆響混著沙啞的咳嗽。父親珍藏的紫檀木匣敞著口,一疊泛黃紙頁被夜風掀起邊角,露出"癸未年冬"的墨跡。
"秋實,跪著。"
林父的聲音驚得燈花一爆。林秋實低頭盯著青磚縫,視線卻被父親靴底黏著的暗紅泥漬勾住那分明是西坡桑林特有的赭土!
采薇蹲在村口老槐樹上,嘴裏叼著根狗尾巴草。
樹下來往的貨郎絡繹不絕,她突然眯起眼回春堂掌櫃的馬車輪軸上,沾著與西坡屍骨相同的青苔。袖中鍍銀簪子閃過寒光,她像隻靈巧的山貓翻下樹梢。
"小娘子賣胭脂麽?"貨郎掀開布簾,卻見籮筐裏蹲著個蓬頭垢麵的丫頭。采薇咧嘴一笑,露出沾了桑葚汁的牙:"買砒霜。"
貨郎臉色驟變,揚鞭欲走。采薇突然掏出一把蒼耳子撒向馬臀:"哎喲!這馬怕是吃了王婆子家的豆粕,要竄稀!"
受驚的馬匹拖著車橫衝直撞,車簾翻飛間,采薇瞥見賬本上朱筆勾畫的"癸未"二字。
祠堂的銅鎖"哢嗒"落地。
林秋實舉著燭台的手一抖,火苗險些舔上族譜。泛黃的紙頁間,二十年前的記錄被整整齊齊裁去一頁,切口處粘著片六足蛀蟲的翅殼。
"秋哥!"采薇的輕喚從梁上傳來。她倒掛著垂下身子,發梢掃過林秋實鼻尖:"你爹今早往西坡送了三個油紙包,我順了個最香的......"
油紙展開,赫然是半塊發黴的狀元糕。林秋實突然搶過燭台燎向黴斑,青煙騰起時竟浮現出人形輪廓與西坡屍骨的姿態別無二致!
"這叫煙影咒。"采薇蘸著唾沫在供桌上畫圈,"去年我娘病重時,神婆用香灰......"
話音未落,祠堂大門轟然洞開。王婆子提著燈籠尖叫:"快來人啊!喪門星在施妖法!"
采薇抓起供果砸向燭台,爆開的火星中,她拽著林秋實滾進神龕下的暗道。黑暗裏,她突然往追兵腳下撒了把"癢癢粉"實則是搗碎的蕁麻籽混著野胡椒。
"阿嚏!"
"我的腳!癢死了!"
祠堂頓時亂作一團。采薇憋著笑學貓叫:"喵嗚~山神爺說偷看族譜要爛眼皮!"
密道盡頭堆著二十個陶甕,封泥上全烙著"癸未"印記。
林秋實撬開甕口,陳年藥香撲麵而來。采薇突然捂住心口,腕間青脈突突跳動:"這些......不是藥......"
夢境碎片在此刻侵襲
現代病房裏,江雲舟的輸液管中漂浮著同樣氣味的霧氣。林知意舉著化驗單衝進門:"毒素成分和北宋砒霜提純物......"
"秋哥!小心!"
采薇的尖叫拉回現實。陶甕中躥出條碧綠小蛇,毒牙堪堪擦過林秋實手背。她甩出鍍銀簪子釘住蛇尾,手法竟與現代護士紮針的姿態神似。
翌日,全村井水泛著詭異的甜香。
采薇蹲在井沿啃炊餅,看裏正娘子舀水梳妝。不過半盞茶功夫,那婦人眉心便冒出三顆紅疹,遠看活像灶王爺的痣。
"哎喲!定是喪門星投的毒!"王婆子撓著脖子哭嚎。
采薇躲在草垛後,往林秋實掌心寫字:【昨夜我在陶甕夾層找到這個】半張地契殘片,買主署名處赫然是林父年輕時的字跡!
山風卷著蒲公英掠過井台,二十年前的砒霜與二十年後的基因毒素,在這一刻完成了因果閉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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