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寧輝的守靈夜，變成夏家人的大戰夜。
    動靜鬧的全村人都知道。
    加上沈婉婷平日裏的行事作風，村子裏的人，都對如鳥獸散的夏家人議論紛紛。
    他們都說，沒了爸的夏言，這下徹底成了有家不能回的孤兒。
    三日之後，夏寧輝被抬上了山，夏言的爺爺奶奶看著自己被埋入厚土裏的兒子，哭得昏死過去了幾次。
    沈婉婷也趴在夏寧輝新刻的墓碑前，呼天搶地，悲痛欲絕：
    “夏寧輝，你這個挨千刀的，丟下兩個未成年的娃你就甩甩手走了，你倒是自在了，你讓我以後可怎麽活呀？！”
    夏冰夏乾聽著沈婉婷的哀嚎，也悲不自勝，淚流不止。
    夏言低著頭跪在地上，頭上的白布遮住她的臉。
    參與送葬的人群，看著痛哭哀嚎的沈婉婷，再看看泣涕如雨的夏冰夏乾，最後把目光投到埋頭不語的夏言身上。
    天色陰沉，涼風四起，裹著漫天飄零的落葉，夏言穿著孝服跪在地上的身影，在寒風凜冽的冬季裏，孤獨而單薄。
    他們竊竊私語：
    “最可憐的，還是這家的老大，媽走了，爸也死了，以後恐怕連學都上不了了”
    “可不是咋的，小的這對龍鳳胎，至少還有親媽在，有親媽一口飯，就有他倆一口，怎麽也餓不著。”
    “老大就慘囉......”
    ......
    夏言聽見了旁人的議論，神色麻痹的抬起臉。
    原本就清瘦的臉龐，在短短三天的時間裏，竟硬生生的小了一圈。
    她看著覆在夏寧輝棺槨上的土堆，和矗立在土堆前的石碑。
    ——這小小一堆黃土，連帶著夏言心中的希望，也一起被掩埋。
    ——
    ——
    葬禮結束以後， 夏冰和夏乾，當晚就回了縣城的初中。
    夏言爺爺奶奶接受不了打擊，紛紛住了院。
    夏言第二天到醫院看完爺爺奶奶，回到家收拾東西準備返校。
    她背著書包從樓上下來，
    剛到院子裏， 就看見堵在門口的沈婉婷。
    “你去哪？”
    沈婉婷眼神犀利，語氣冰冷。
    夏言走到門口：“回學校上學。”
    話音剛落，就聽見沈婉婷喉嚨發出來的嘲笑和質問：
    “回學校？上學？夏言，我同意讓你回學校了嗎？”
    夏言心裏一沉，看沈婉婷的臉卻麵不改色：
    “家裏的事情已經處理完，我該回學校了。”
    沈婉婷雙手叉腰站在門口處：
    “夏言，我看你是癡心妄想吧？你爸一死，難道你還指望我供你上學不成？”
    “沒指望，但這學，我必須上。”夏言丟下這句話就準備往外走，
    沈婉婷堵住夏言的去路，大手一揮，就將夏言的書包從夏言身上扯了下來：
    “小崽子，長本事了是吧？！目中無人是吧？！”
    說著就提上夏言的書包，大步流星往自己臥室裏走去。
    夏言心中一驚，追著沈婉婷來到臥室外，
    剛準備進沈婉婷的臥室，就被迎麵關上的房門，隔絕在外。
    夏言忐忑不已，使勁拍打沈婉婷的房門：
    “開門！快點開門！沈婉婷，你要做什麽？！”
    臥室裏的沈婉婷，本就走火入魔，一聽夏言居然敢直呼自己大名，更是怒氣衝天。
    她拿起梳妝台上的剪刀，毫不猶豫就剪斷了書包的背帶，
    然後，打開書包，包口向下，裏麵的課本，頃刻間全被倒在了地上。
    沈婉婷蹲下身子：
    “我讓你上學！”
    “我讓你上學！”
    .....
    雙手將夏言的課本，撕的粉碎。
    夏言在屋外使勁敲門，嘴裏哭喊：
    “沈婉婷，你把門打開！”
    喊了十幾分鍾後，沈婉婷一把扯開房門，出現在夏言麵前。
    夏言看看突然不再言語的沈婉婷，視線再看向沈婉婷屋內——
    一堆被撕的四分五裂的紙頁，滿目狼藉的散在地上，旁邊還扔著一個被剪到千瘡百孔的書包。
    夏言雙腿一軟，險些栽倒在地上。
    她忍著即將奔湧而出的淚水，指著站在臥室門口的沈婉婷：
    “沈婉婷，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沈婉婷冷笑一聲，眼裏帶著輕蔑：
    “為什麽要這樣對你？夏言，我不是你媽，別指望我會對你仁慈。”
    “瘋子！”夏言咬著牙說出這兩個字，跑到被撕的粉碎的書本前，雙手顫抖的捧起幾片，整個人如同枯槁。
    夏言突然想到了什麽，發瘋似的取過書包，開始翻起書包的內袋。
    沈婉婷看著夏言突然的舉動，一副了然於胸的傲嬌模樣。
    她舉起手中握著的一遝錢，語氣輕佻：
    “你是在找這個嗎？”
    夏言看著空空如也的書包內袋，再聽見沈婉婷說的話，抬起頭無比絕望的看向沈婉婷。
    她看著沈婉婷握在手中的錢，發瘋一般的撲了上去：
    “把錢還給我！”
    沈婉婷雖是中年，動作卻極為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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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朝自己飛撲上來的夏言，沈婉婷一個躲閃，讓夏言撲了個空。
    她將錢裝進自己的口袋裏，目空一切：
    “你一個高三的學生，身上居然能有1500多塊錢，我現在完全有理由懷疑，你偷拿了家裏的錢！現在還想跟我要錢？——你做夢！”
    夏言瞪著沈婉婷，眼中滿是恨意：
    “沈婉婷，我再說一遍，——把錢還給我！”
    “那我也再說一遍，——你！做！夢！！！”
    丟下這句話，沈婉婷揚長而去。
    夏言衝進廚房裏，拿起菜刀追著沈婉婷到門口：
    “沈婉婷，把錢還給我！”
    沈婉婷絲毫不懼，頭也不回的離開。
    看著漸行漸遠的沈婉婷，夏言身體抖如篩糠，手中的菜刀，也在極力握緊幾分鍾後，從手中掉落。
    她還是做不出那種揮刀弑母的事來，
    即使那個女人，已經把她逼入了絕望之境。
    她跑回沈婉婷臥室裏，撲倒在被沈婉婷撕碎的書堆上，嚎啕大哭，悲痛欲絕。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夏言猛地從地上爬起來，雙目通紅，
    她嘴裏憤憤說著：
    “沈婉婷，既然你要把我的錢都拿走，那就拿著這些錢，給家裏添置東西去吧！”
    說罷，起身，將沈婉婷臥室裏值錢的東西，統統摔碎在地上。
    她又衝進堂屋裏，將電視、冰箱等可以移動的物品，全部扳倒，重重摔落。
    看著眼前狼藉的家，夏言還是覺得便宜了沈婉婷，
    她又去院子裏，抱起立在水管邊上的石頭，走到沈婉婷的臥室裏，狠狠砸向梳妝台上的鏡子。
    做完這些，夏言回了自己的房間，取了身份證，打包了衣服和床上的被褥，
    她背著東西從樓上下來，走到院子門口，
    最後看了一眼這個讓她毫無依戀的家。
    她知道她以後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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