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4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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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見。”夏言怔怔的說著,定了定神,確定自己不是幻覺。
    顧雲深眼中的氳濕,在眼底風幹,他的雙眸依舊那麽深沉明亮,笑容還是那麽幹淨:
    “最近這段時間,過得還好嗎?”
    “挺好的,”夏言臉上泛著明媚的笑:
    “你呢?顧雲深。”
    一個多月未見,她垂在耳後的頭發,似是變長了一些,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的一對小梨渦,像是甜的要溢出水來。
    顧雲深動動嘴角,想說,我過的很不好。
    最終,還是唇角含笑,認真的對上夏言的目光:
    “我也挺好。”
    “嗯。”夏言點點頭,臉上平靜淡定,
    不知從何時起,她的身上,已經沒有了以往的跳脫和不羈。
    顧雲深還是沒忍住,問道:
    “你真的,不打算回學校了嗎?”
    夏言失聯的這一個多月,顧雲深眼睜睜看著夏言返校的機會在一點點破滅,幾乎是從心焦到心死。
    他清清楚楚的記著,夏言在李珊珊的同學錄上,寫著最想去的城市是北京。
    但是,麵對此刻好不容易站在自己麵前的夏言,顧雲深竟沒有了逼迫她回學校的心。
    沒有誰願意無端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除非是突遇變故,又或是生活所迫。
    “不回了。”夏言輕描淡寫的搖著頭。
    顧雲深十指攥緊,又鬆開,心中狂風驟卷。
    “對了,李珊珊還好嗎?”夏言問起李珊珊的時候,眼中盡是關切與思念。
    “挺好的。”顧雲深這麽說,隻是想讓夏言安心。
    自從夏言離校再未返回之後,除了李珊珊因為夏言的事情,主動找過顧雲深幾次,顧雲深再沒有踏足過文科1班。
    在顧雲深心裏,不管誰過的再苦,也沒有夏言苦。
    他和李珊珊曾為了夏言的事,奔走辛勞,盡力心焦,但他們再苦,也有可以奔赴的前程。
    而夏言的苦,是在被生活一次次的無情捶打後,希望破滅,絕地逢生的苦。
    “那就好。”聽顧雲深這麽說,夏言也算是了結了一個心病。
    她不打算跟顧雲深敘舊,
    隔了一個多月未見,再次與顧雲深相對而站。
    她感覺自己和顧雲深之間的差距,如同兩個世界。
    這種落差感,讓她坐立難安。
    夏言提了提手中的布袋,掛到手臂上:
    “顧雲深,我還有事,就先不跟你說了。”話語才落,正準備抬腳離開,陡然間又想到了什麽:
    “對了,新年快樂,——再見。”
    見夏言要走,顧雲深心急如焚 ,他看著夏言動身,走近自己,然後在兩人錯肩而過的時候,終是沒忍住:
    “可我還有事,我還沒說完。”
    夏言頓了頓自己的腳步,與顧雲深側身並立在小河邊。
    她有些錯愕的看著眼前的顧雲深:
    “顧雲深,你還有什麽事嗎?”
    顧雲深放下心來,狡黠一笑:
    “沒事,不急,我的事可以慢慢說,——你現在不是還有其他的事嗎?走,我跟你一起去。”
    夏言怔了怔:
    “什麽?你要跟我一起?”
    顧雲深一臉毋庸置疑的看著夏言:
    “是啊,等你忙完你的事,我再說我的事,我們現在先去把你的事情辦了。”
    夏言本想要出言拒絕,但她一想,萬一去爺爺家的路上,遇到沈婉婷那個潑婦,相比起自己一人時的孤立無援,正好顧雲深也可以給自己當個貼身保鏢。
    想到這裏,夏言不再猶豫,豪爽開口道:
    “行,那麽,我們走吧。”
    一聽夏言同意讓自己和她一起同行,顧雲深眼裏瞬時明朗起來,二話不說就搶過夏言挎在胳膊上的布袋:
    “你往前走,東西我來拿。”
    一番舉動,有幾分似曾相識的熟稔,讓夏言不由得心中一暖。
    她也不跟顧雲深客套,一馬當先帶著顧雲深往爺爺家的方向走去。
    走過小竹林,踏過老舊排水溝擋板,夏言和顧雲深來到了爺爺家門口。
    此時爺爺家的木門正半掩著,夏言站在門口,隱約可以聽見他們在屋裏談話的聲音。
    夏言推開門走進去,嘴裏叫了一聲“爺爺奶奶”。
    顧雲深拎著布袋,跟在夏言身後。
    坐在堂屋裏的爺爺奶奶,聽見夏言的聲音,都探著頭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看清進屋的人是夏言後,奶奶突然有些激動起來:
    “哎喲!言言,自從你爸下葬以後,你就不見了蹤影!我跟你爺都以為你去了學校。直到前陣子你們老師找上門,從街坊鄰居的嘴裏,我們才聽說你連學校都沒回,——你這段時間,到底去了哪裏?!”
    爺爺也迎著夏言走過去:
    “言言,你這年紀,不上學能幹什麽?等過完年,你就給我回學校上課去,聽到沒有?!”
    老倆將話語說出口後,才看見站在夏言身後的顧雲深。
    爺爺指著站在夏言身後的顧雲深:
    “這個小夥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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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雲深外婆半年前上門看望夏言爺爺奶奶的時候,顧雲深中途折返回去找了夏言,所以夏言的爺爺奶奶,並不認識顧雲深。
    顧雲深禮貌上前自我介紹:
    “爺爺奶奶好,我叫顧雲深,是夏言的朋友。”
    爺爺點點頭,有些好奇的打量著眼前這個夏言所謂的‘朋友’。
    從未見過夏言帶男生回家的奶奶,看著此刻站在自家屋裏,白淨清俊的顧雲深,更是兩眼一亮,忍不住開口問道:
    “言言,你才出去沒多久,怎麽就交上朋友啦?”
    奶奶所說的朋友,指的就是男朋友。
    顧雲深聽著夏言奶奶的‘誤解’,低下頭去,眼角下壓,嘴角上揚,耳廓上泛起一抹紅色。
    夏言無語,卻並未做過多的解釋,她知道自己今日此行的目的。
    她從口袋裏掏出特意準備的500塊錢,走到爺爺奶奶跟前:
    “爺爺,奶奶,明天就是除夕了,這是言言的一點心意。”
    說著,將錢塞進掌管財政大權的奶奶手裏。
    看著夏言塞進自己手裏的500塊錢,奶奶沒有驚喜,反而是萬分訝異。
    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孫女,現在連高中都還沒畢業,今天卻突然帶著500塊錢上門探望,莫不是她,去做了什麽違背道德的事情?
    想到這裏,奶奶不由得緊了緊握著500塊錢的手:
    “言言,你一個還在上學的丫頭,從哪裏弄來的這500塊錢?”
    夏言看出了奶奶眼裏的擔憂:
    “奶奶,您放心,這錢沒有來路不明,是我上班掙來的。”
    “上班?”爺爺搶先奶奶一步開了口:
    “言言,該上學你不去上,你居然跑去上班?!小小年紀,不學好你!”
    奶奶情緒有些失控,附和著爺爺說道:
    “是啊,誰讓你自作主張不去上學的?言言,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學壞!”
    眼前的爺爺奶奶,果然還是連原因都沒有問,就對著自己一頓指責。
    夏言深吸一口氣,失望的低下頭去,閉眼,然後睜開,對上爺爺奶奶怒其不爭的臉:
    “我也想上學!可是,是沈婉婷撕了我所有的書本,不讓我去上學的,您們能管得了她嗎?”
    雙眸微顫,眼角有眼淚溢出,雙肩在浮著塵埃的光線裏,不受控製的抖動起來。
    看著眼前孤獨絕望的夏言,顧雲深感覺自己的心被撕裂,他走到夏言前麵,將夏言護在身後:
    “爺爺奶奶,我就是夏言在江城高中的同學,我可以替夏言作證,是夏言的繼母,不讓夏言回學校上學的,她不但撕毀了夏言的書本,搶走了夏言所有的生活費,還惡人先告狀,汙蔑上門來勸夏言返校的班主任,最後害得夏言班主任被學校喊去談話。”
    和爺爺奶奶同樣震驚的,還有夏言。
    她聽到段老師為了自己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心中一時間悲憤交加,拉著顧雲深的衣袖就問起來:
    “顧雲深,你說的是真的嗎?”
    顧雲深點點頭,看夏言的眼眶有些泛紅:
    “是真的。”
    夏言顫抖著蹲下身去,眼淚也在頃刻之間成了決堤的海:
    “段老師,對不起,都是夏言連累了你。”
    顧雲深跟著夏言蹲到地上,猶豫片刻之後,伸出右手,輕拍夏言顫抖的後背:
    “夏言,這不能怪你,你還小,沒能力保護自己。”
    爺爺奶奶這才明白過來,夏言之所以遲遲沒有返校,原來是沈婉婷從中橫加幹涉的結果。
    他們看著蹲在地上的夏言,氣憤在心中鬱結,這個囂張跋扈的兒媳,終究是生生掐斷了夏言的上學路。
    可是現在木已成舟,垂垂老矣的他們,又能做得了什麽呢?
    爺爺的臉,因為憤懣和無力,變得麵無血色,從他嘴裏吐出來的話語,也與之前的質問指責,大相徑庭:
    “女孩子,上再多的學,最後也是要嫁人的,——言言,既然你也決定了不再返回學校,那你就好好的上班,你是女孩子,在外麵的時候,記得別讓自己吃了虧。”
    奶奶也像是得了失語症一般,站在爺爺身側,目光閃躲。
    這對年邁的老人,麵對兒媳毫不講理的行徑,最終還是選擇了默許和妥協。
    爺爺提醒夏言在外麵別吃虧,殊不知,夏言從小到大吃過的虧,都是家人給的。
    夏言抬頭看看對著自己說話的爺爺,心中的悲涼,也變成無助的冷笑。
    她雙手杵在地上,支撐著自己頹靡的雙肩,看向爺爺的目光裏,充滿嘲諷。
    顧雲深對夏言爺爺前後言行不一的舉動,也是分外震驚。
    從前,他隻是夏言苦難的旁觀者。
    今天,身處其中的時候,他才深刻明白,夏言在這樣的一個家庭裏存活,是有多麽的絕望。
    在其他人被幸福環繞,滿心歡喜迎接春節來臨的時候,
    夏言卻是孤身一人,滿心盡是荒蕪之地。
    錢已送達,夏言覺得自己再無遺憾。
    她撐著七零八落的心,從地上站起來,眼底被猩紅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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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奶奶,言言的心意,已經送到,我該走了。——希望您們在以後的日子裏,能好好保重身體。”
    夏言說完,還沒等爺爺奶奶有所反應,就大步流星徑直走出了爺爺家。
    顧雲深也顧不得屋裏的一對老人,追著夏言就跑了出去。
    奶奶反應過來的時候,夏言已經出了屋,握在手心裏的500塊錢,也被她越攥越緊。
    爺爺的目光,停留在夏言身影消失的門口,他強忍著心中翻湧的情緒,良久之後,才咬牙切齒的,從嘴裏狠狠吐出兩個字:“造孽!”
    從夏言爺爺家出來的這一路上,顧雲深一直默默跟在夏言身後,沒有說話。
    他看著走在前麵,身形瘦弱的夏言,幾次的想要開口安慰,都化作了最後的安靜陪伴。
    這些年以來,夏言的苦,無處可說,
    顧雲深願意等,等到夏言願意主動開口,對自己訴說的時候為止。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竹林,直至走到小河邊,夏言才停下腳步。
    她轉過身,看著跟在自己身後,默不作聲的顧雲深:
    “顧雲深,你之前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嗎?你現在可以說了。”
    語氣裏帶著一絲怒意,眼底的驕傲,也被冬日的風吹碎。
    夏言一直以為,顧雲深並不知道自己家裏的情況。
    所以在顧雲深親眼見證自己家庭的不堪時,夏言有種傷疤被硬生生撕裂開來,強行暴露在陽光之下的疼痛感和羞恥感。
    惱羞成怒,像極了現在的夏言。
    顧雲深看透夏言的無助,他不惱,眼裏反而溢滿柔軟:
    “等你心情好點了,我再說也不遲。現在,我隻想陪陪你。”
    夏言迎上顧雲深的目光:
    “顧雲深,我不需要任何人陪。”
    這麽多年,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夏言都一個人挺過來了。
    說句不好聽的,在冷漠家庭氛圍裏長大的她,連自己的家人都信不過。
    現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知道自己身世的李珊珊外,又有誰,可以讓自己敞開心扉。
    “夏言,”顧雲深上前一步,和夏言之間,隻有二十厘米不到的距離:
    “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很苦,也明白你沒有返回學校的苦衷。不管未來怎麽樣,我都希望,你能夠相信,在你需要有人陪在你身邊的時候,我會一直在。”
    夏言苦笑一聲:
    “這個世界瞬息萬變,也沒有誰,會永遠陪著誰。”
    顧雲深眼神堅定:“我會。”
    夏言聞言,有些意外的看向眼前的顧雲深,
    這個身材修長,五官精致端正的男生,作為李珊珊魂牽夢縈的男神,是多少女生心中眾星拱月的存在,
    之前因為在學校食堂外的一次爭論,夏言心裏,對顧雲深有著發自內心的偏見。
    可是現在,他居然對著自己說,會一直陪著自己。
    看著站在自己眼前,滿臉認真的顧雲深,
    夏言的心裏,突然莫名的,有了一絲鬆動。
    她躍了躍唇角,有些玩味的,盯著顧雲深如同瓷器一般光滑白淨的臉:
    “顧雲深,你是我的誰?就說要一直陪著我。”
    聽夏言如此問,顧雲深的眼中,泛起澎湃不息的情感,
    但僅在短短幾秒鍾以後,又被他深深的藏匿進心裏。
    他抿了抿唇,殷紅的唇瓣,在冬日的陽光下,微微發顫,
    語氣,也最終化作言不由心的隱忍:
    “我說過的,要把你當做我的妹妹一樣,——哥哥,會一直陪伴在妹妹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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