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淵的玄鐵戰靴碾碎最後一片枯藤時，山穀裏的霧突然濃了三分。
    他站在兩座犬牙交錯的石峰之間，山風卷著腐葉擦過耳際，遠處傳來類似鐵鏈拖行的聲響——和係統意識消散前說的"幽冥裂隙"，倒有幾分相符。
    指尖突然一燙。
    他猛地頓住腳步。
    十年前挽月用殘魂在他手心畫下的咒印正泛著幽藍，像被投入沸水的銀飾，沿著血脈往心髒鑽。
    史淵喉結動了動，喉間泛起鐵鏽味——那是每次靠近生死局時，身體自發的預警。
    "挽月？"他低喚，聲音撞在石壁上碎成幾截。
    回應他的是裂隙深處傳來的輕響，像有人在撥弄古弦。
    史淵按在霸王槍柄上的手緊了緊，槍纓上的燭灰被風卷走，露出底下暗紅的血漬——那是上個月北疆戰役裏，他替賴崇擋下的一箭。
    當他轉過最後一道石梁時，呼吸險些停滯。
    半透明的身影立在裂隙核心，月白裙裾浸著青灰色霧氣，發間珠釵碎成星子般的光粒，正隨著她的動作簌簌墜落。
    史淵的玄鐵戰甲"當啷"撞在石牆上，他踉蹌兩步，伸手想去碰她，卻在離她三寸處停住——掌心的咒印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肉，而她的身影，正像被風吹散的螢火。
    "你......"他嗓音發啞，十年前在亂軍裏接住她消散殘魂的畫麵突然湧上來，"你不是......"
    "沒死透。"挽月轉頭，眼尾的淚痣在霧氣裏忽明忽暗，"龍脈祭壇吞了我的殘魂。
    他們需要一個活的媒介，連接陰陽兩界。"她抬手，指尖掠過史淵眉心，涼意透過戰甲滲進骨頭，"你看，現在我連痛都感覺不到了。"
    史淵抓住她的手腕——那觸感比雪更虛，像要從指縫裏流走。"誰？
    誰需要你？"
    "朱家的老東西們。"挽月笑了，笑容裏帶著他從未見過的冷，"從你高祖那輩就在布的局。
    他們用血脈鎖龍氣，用活人祭裂隙，以為能鎮住被封印的"舊帝之靈"。
    可龍脈鬆動了，鎖不住了......"
    她的聲音突然發顫，身後的裂隙深處騰起黑霧，像有無數隻手在撕扯空間。
    史淵下意識將她護在身後，霸王槍嗡鳴出鞘，槍尖挑開一團黑霧，卻見那黑霧裏裹著半截鏽跡斑斑的青銅劍——和他在乾清宮見過的朱家族譜裏，先祖畫像旁的佩劍一模一樣。
    "天命鎖一旦開，舊帝就會醒。"挽月的手按在他後心，咒力順著甲縫鑽進來，"他是千年前統一諸國的霸主，殺過百萬降卒，吞過九國龍脈。
    朱家先祖用血咒把他封在這裏，可現在......"
    "舊帝是誰？"史淵轉身，目光如刀，"和我的霸王係統有關？"
    挽月搖頭，發間最後一粒珠釵墜地，碎成藍光："我隻能看到碎片。
    他的魂裏有霸王戟的殘意，和你係統裏的......"她突然捂住嘴，喉間溢出幽藍血沫，"不能說，說了會被......"
    裂隙深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史淵感覺腳下的岩石在震顫，像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從地底下拱出來。
    他握緊霸王槍，槍杆上的龍紋開始發燙——這是係統能力即將覺醒的征兆。
    "激活天命鎖需要什麽？"他盯著挽月，"你剛才沒說完。"
    挽月的身影又淡了幾分，幾乎要和霧氣融為一體。"血祭。"她輕聲說，"朱家血脈的活人。
    你，或者太子，或者......"
    "不行。"史淵打斷她，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我寧肯把這裂隙炸了，也不會拿家人祭什麽破鎖。"
    "那你用什麽擋？"挽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要嵌進他肉裏，"你的霸王之力？
    那是舊帝當年的......"
    轟鳴驟然大了十倍。
    史淵感覺耳膜要被震破，眼前的霧氣翻湧成漩渦，漩渦中心滲出黑紅色液體，像腐爛的血。
    挽月的手從他腕間滑落，她的身影開始消散，最後一句話被風聲撕碎："他在找......鑰匙......"
    "挽月！"史淵撲過去，卻隻抓住一把冷霧。
    裂隙深處的咆哮聲清晰了。
    那是混雜著金屬摩擦與野獸嘶吼的聲音，像有千萬人在同時尖叫。
    史淵的玄鐵戰甲自動泛起青光——這是係統在調動他體內的霸王之力。
    他握緊槍杆，看見霧氣裏浮現出一道影子，比山還高，比夜還沉，手中似乎握著什麽，斷戟般的輪廓在霧裏若隱若現。
    "看來......"史淵舔了舔發澀的嘴唇，霸王槍尖直指那影子，"真正的麻煩，才剛開始。"
    話音未落，影子的輪廓突然凝實幾分。
    史淵聽見一聲低笑，像鏽劍出鞘，又像千年前的風，穿過重重山霧，撞進他耳朵裏："終於......來了。"
    他的後頸泛起寒毛，玄鐵戰甲的甲葉全部豎起。
    這是他十年征戰裏，第一次，從骨子裏透出恐懼——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終究成了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那雙手。
    裂隙深處的黑霧突然翻湧如沸，一道巨大的虛影緩緩抬起手臂。
    史淵看見那虛影手中的斷戟，戟尖滴落的黑血，正砸在他腳邊的岩石上，燒出一個個焦黑的窟窿。
    他握緊霸王槍，槍杆上的龍紋開始流血——那是係統在透支他的生命力。
    "來啊。"史淵低喝，眼裏的火比十年前更烈，"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千年執念硬，還是我的霸王槍......"
    話未說完，虛影的斷戟突然指向他。
    山崩地裂的轟鳴中，史淵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知道，這一仗，或許會輸，或許會死，但有些事，從他在破廟對著斷劍發誓的那天起，就已經注定——
    他是史淵，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帝王，是帶著霸王之力的穿越者。
    就算要和整個幽冥裂隙為敵，他也要，把該守的，全守住。
    而那道虛影，此刻正緩緩抬起頭顱。
    史淵看見它的眼睛——
    那是一雙，和他記憶裏霸王係統意識，一模一樣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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