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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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淵的靴底碾過焦土,碎礫發出的輕響像極了金陵城破那日,百姓躲在瓦礫下的抽噎。
    他攥緊那截斷槍,槍杆上的刻痕與霸王槍的龍紋紋路嚴絲合縫,連缺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這不是巧合,更像是某種刻進血脈的呼應。
    "主上。"賴崇的聲音帶著沙礫摩擦般的沙啞,他另一隻手始終按在腰間的空間玉牌上,玉牌表麵的雲紋已褪成灰白,"這裏的時間流速不對。
    您看。"他抬下巴指向遠處殘旗,褪色的"楚"字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染血,旗麵褶皺裏滲出暗紅液體,滴在焦土上竟開出黑色曼陀羅。
    史淵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突然聽見金戈撞擊聲從四麵八方湧來,像是被按了快進鍵的舊戲文——馬蹄聲由遠及近,鐵蹄踏碎曼陀羅;喊殺聲裏混著胡笳,穿金甲的騎兵衝開血霧,為首者的玄色披風獵獵作響,頭盔上的雉羽染著半幹的血。
    "是舊帝。"史淵的喉結滾動,聲音發澀。
    他曾在元廷秘檔裏見過舊帝畫像,此刻這張臉正從記憶裏鑽出來,與戰場虛影重疊——三十餘歲的麵容,眉骨高得像刀削,左眼下方有道箭疤,正是秘檔裏"破羌時為羌王所傷"的記載。
    幻境中的舊帝舉起斷戟,戟尖挑飛三柄刺來的長槍。
    他的鐵騎如潮水漫過整片焦土,所過之處城垣崩塌、百姓哀號。
    直到那抹玄色戰旗出現——"楚"字旗撕開血霧,騎烏騅馬的將軍橫槍而立,槍尖挑著的不是敵首,是塊染血的布帛,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勿屠城"。
    "那是......"賴崇的手指掐進掌心,空間玉牌在他手心裏燙出紅印,"是項王。"
    史淵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他看見項羽的玄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槍杆上的龍紋活了般遊動,與自己手中斷槍的紋路完全重合。
    舊帝的鐵騎在距楚軍百步外停住,兩員統帥的目光隔著血霧相撞,像兩把淬了毒的刀。
    "七日夜。"史淵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他們打了七日夜。"
    幻境裏的時間突然變慢。
    舊帝的斷戟與項羽的霸王槍交擊三十七次,火星濺在焦土上,竟燒出半朵枯萎的桃花——那是項羽起兵時,虞姬別在他甲上的。
    第七日黃昏,舊帝的戟尖抵住項羽咽喉,卻在最後一刻偏了半寸,劃開他頸側的皮膚;項羽的槍杆掃中舊帝肋下,甲片碎裂處露出一道淡青咒文,與史淵在裂隙裏見過的幽藍核心如出一轍。
    "朱家的血咒。"史淵的後槽牙咬得發疼。
    他終於看清,舊帝背後的崩塌祭壇下埋著七具骸骨,每具的心髒位置都插著鏽跡斑斑的青銅劍,劍身上刻著"朱"字。
    最中間那具骸骨的手骨還保持著結印姿勢,指縫裏滲著發黑的血,正是這血咒將舊帝的魂魄釘在輪回裏。
    而項羽,他的烏騅馬倒在烏江畔,霸王槍插在江灘上,槍尖指向金陵方向。
    史淵看見青年項羽跪在江邊,懷裏抱著虞姬的染血裙角,他的玄甲被砍出十三道口子,每道都深可見骨。
    但他沒哭,隻是對著江水說:"天亡我,非戰之罪也。"可史淵分明聽見,這聲怒吼裏藏著不甘——像極了他自己在應天府被元軍圍殺時,咬碎牙咽下去的那口氣。
    "原來這係統......"史淵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溫熱的血順著斷槍流下來,"不是金手指,是項王的執念。
    他不肯入輪回,把意誌封在係統裏,找個能替他斬斷輪回的人。"
    賴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影衛之主的掌心全是冷汗,指腹按在史淵脈搏上:"主上,您的心跳亂了。
    這幻境在侵蝕您的精神——您剛才盯著殘旗看了三刻鍾,可實際上我們才走了半柱香時間。"
    史淵猛地抬頭。
    他這才發現,遠處黑霧中的身影已經清晰,舊帝的臉從霧裏浮出來,左眼下方的箭疤泛著幽藍,正是幻境裏那道被血咒釘住的傷口。
    "你終於明白了。"舊帝的聲音像生鏽的鐵鏈在磨石頭,他的斷戟指向史淵,"千年輪回,我殺過七任項羽轉世,你是第八個。
    前七個都像他——信百姓,信仁義,最後死在自己的刀下。"
    史淵的喉嚨發緊。
    他想起自己在濠州城收流民,在應天府開粥鋪,在龍灣之戰時寧可少殺十個元軍也要救三個百姓。
    這些選擇曾讓他驕傲,此刻卻像根刺紮進心髒——難道真如舊帝所說,這些"善"會成為弱點?
    "那你可知他為何能阻你七日?"史淵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但尾音卻揚起來,像出鞘的刀,"因為他的槍尖挑著百姓的命,你的戟尖沾著百姓的血。"
    舊帝的瞳孔驟縮。
    他的黑霧突然翻湧如沸,斷戟上的鏽跡簌簌掉落,露出底下刻滿咒文的青鐵。"你會後悔的。"他的聲音裏第一次有了裂痕,"當你的百姓舉著鋤頭砍你,當你的兄弟捅你後背,你就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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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史淵的霸王槍突然從識海衝出,與他手中的斷槍相撞,金紅火焰騰地竄起三尺高。
    他感覺有滾燙的東西從眉心湧出,是項王的記憶?
    還是自己十年刀尖舔血的執念?
    那些在濠州城啃樹皮的孩子,在應天府為他擋箭的賴崇,在龍灣之戰舉著火把為他指路的百姓,突然全湧進他的腦子,燒得他眼眶發紅。
    "我信百姓,信兄弟,信我自己。"史淵的聲音裏帶著裂帛般的銳響,他能聽見骨骼發出的爆響,皮膚下的金色光紋正在重組,像活過來的龍,"但我更信——"他霸王槍一震,火焰裹著槍尖直指舊帝,"我能護他們周全。"
    賴崇的空間玉牌突然爆發出刺目白光。
    影衛之主的額頭滲出冷汗,他的指尖在虛空中劃出複雜紋路,那是隻有影衛死士才會的"破妄印"。"主上!
    幻境在篡改你的記憶!"他的聲音帶著破音,"那血咒不是朱家先祖下的,是舊帝自己設的局!"
    史淵的動作一頓。
    他看見舊帝背後的祭壇突然裂開,露出底下七具骸骨的臉——哪有什麽"朱"字劍?
    那七具骸骨的眉心都刻著"楚"字,是項羽的親衛!
    "原來如此。"史淵的嘴角勾起冷笑。
    他感覺體內有什麽東西徹底崩解,是係統的桎梏?
    還是項王的執念?
    金色光紋從他指尖湧出,在半空凝成玄甲,甲片上的龍紋正對著舊帝的方向,發出龍吟般的轟鳴。
    "霸王真身。"賴崇的聲音裏帶著狂喜。
    他見過史淵用霸王槍挑落元軍帥旗,見過他在陳友諒的火攻裏殺出血路,但此刻這尊裹著金紅火焰的身影,比所有記憶裏的史淵都要清晰——那是史淵自己,不是項羽的影子。
    舊帝的黑霧開始瘋狂收縮。
    他的斷戟刺來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戟尖卻在觸及史淵玄甲的瞬間,像被火融化的蠟,簌簌掉落。
    史淵的霸王槍輕輕一挑,槍尖點在舊帝胸口,金紅火焰順著咒文蔓延,黑霧裏傳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你贏不了......"舊帝的身影開始透明,他的手突然按在地上,"這是輪回之眼,你殺了我,就會......"
    一道青黑符文從地底升起,像張巨網籠罩兩人。
    史淵感覺有無數隻手在拽他的魂魄,賴崇的破妄印在他腰間發燙,卻連半寸都掙不脫。
    舊帝的殘魂在符文中冷笑,聲音越來越遠:"真正的輪回,現在才開始......"
    天旋地轉。
    史淵最後看見的畫麵,是賴崇急紅了眼的臉,和他背後正在崩解的幻境——殘旗上的"楚"字徹底褪色,露出底下若隱若現的"明"字。
    等意識重新歸位時,史淵聽見了水流聲。
    他踉蹌著站穩,發現自己站在一處深潭邊,潭水泛著幽藍,倒映著頭頂盤桓的龍脈,像條沉睡的巨龍。
    潭底有什麽東西在發光,是塊刻著龍紋的玉牌,和賴崇的空間玉牌有七分相似。
    "這是......"史淵的指尖剛要觸及水麵,潭水突然劇烈翻湧,倒映的龍脈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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