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折射進來的光照亮了青嵐的雙眸。
    藍紫色的瞳孔在白光下愈顯幽深。
    纖嫩的素手執筆而過，一抹豔麗的紅驟然出現在如白瓷般的肌膚上，讓人眼前一亮。
    光線下移，沾滿紅色口脂的唇刷塗過唇瓣，勾勒出了飽滿的唇形。
    在她身後還立著一柄紅傘。
    紅傘一如往昔，就連鈴鐺的聲音也恢複了清脆。
    傘麵鋪滿了流紋，轉動之時如夢似幻，像是置身於聳立的山川雲霧之間。
    “真好看。”舒芷寧端著熱茶從外走了進來，“我帶你出去轉轉，好嗎？”
    青嵐回身，佩環相撞發出了悅耳的聲響。
    “好啊。”
    與爆米花的香甜氣彌漫在空氣中，單是聞著就人感到異常開心。
    “不是就我們兩個嘛，為什麽要叫她！”
    舒芷寧環抱雙臂，滿臉寫著我不高興。
    王麵與她並肩行走，臉上雖有疲憊，但更多的是不悅。
    “憑什麽跟她手挽手，她早上還對我下死手呢！
    而且，不是說是陪我來的嘛，怎麽現在反倒我成跟班的了。”
    兩人聽到彼此的吐槽，皆是狠狠皺了皺眉。
    “我家阿梔漂亮性格又好，不叫她才不對吧！”
    “單憑青嵐美貌冠絕天下這一點就夠了！
    更別說你們還被她壓著打，我看你到現在都還不能使用神墟吧。”
    兩人同時開口，舒芷寧的聲音越說越小，說到最後竟成了蚊子的細嗡聲。
    走在前頭的兩人停下了步子，朝身後二人看去。
    “王麵，你們在說什麽呢？”
    徐梔鬆開了挽著的手臂，疑惑地看向他們。
    王麵輕哼一聲後搖了搖頭。
    “之前是師父陪你來這裏玩。
    現在，你能陪我來這兒再玩一次嗎？”
    青嵐嬌笑著看向舒芷寧，她的膚色越來越白，也越發清透，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見血管的流動。
    舒芷寧愣了一下，隨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的胳膊擦過花壇裏的花朵撞落了數片花瓣，隨著她的身動飄落在地。
    徐梔跟王麵走在兩人身後，替她們拿著零食與紀念品。
    “阿梔，你真就這樣輕易地放過了他？”
    王麵牽著徐梔的手，生怕她下一秒就又被青嵐從自己身邊拽走。
    徐梔望向跟個孩子似的青嵐，輕輕搖了搖頭。
    “我不會。當然，她也不會。”
    陳夫子帶著莫懷往上京的方向趕去。
    他專心煮著茶，茶香隨著溫度的升高慢慢溢了出來，縈繞在這間古樸的書房內。
    莫懷的視野模糊，看什麽都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
    盯著麵前的人影的動作，他大致也能猜出陳夫子在做什麽。
    “你果然還和以前一樣。”
    陳夫子夾起火爐上的茶杯，清亮的倒茶聲響起，一杯茶水推到了莫懷身前。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茶你並不是為我準備的。”
    陳夫子捋了捋胡須，神色有了一瞬的寂寥。
    “這是我給他準備的，隻可惜，他沒這個口福，倒是便宜了你。”
    綁住莫懷的繩子倏得斷了開來，他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接過了那杯熱茶。
    “在咱們這幾個老東西裏，屬你活得最通透。
    哪怕已經到了人類天花板，也絕不踏入高層半步。”
    陳夫子舉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我對那些向來無感。身居高位，難免會被有些東西迷惑，漸漸喪失本心。”
    說完，他輕抬眉眼看了莫懷一眼。
    莫懷沒有反駁，但體內的五髒六腑卻傳來一陣灼燒的痛感，是他的靈魂在被火焰燃燒。
    疼痛讓他連握杯這樣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打翻的茶杯整個澆在了他的身上。
    這種痛就像是將他全身給剁成了碎肉渣滓，又用膠水給自己拚湊了回去似的。
    偏偏還就是痛不死，每當他意識渙散時，就有一股力量將他強行喚醒。
    到此還未結束，他的雙腿也開始有了反應。
    明明身處陳夫子的心景，但他卻感受到了風的力量。
    旋風隨著他的小腿一路往上攀附，像蟒蛇一般緊緊纏住，很快他就感到一陣麻木，身體的疼痛瞬間爆發，淹沒了他下體的感官。
    陳夫子蹙了蹙眉，“這丫頭可真是……唉。”
    像是找不到形容詞般，陳夫子隻是歎了口氣。
    莫懷強忍著疼痛，如雨滴般的汗珠從額頭簌簌滑落。
    眼底沒有一絲悔過，隻有對自己計劃的大意與不滿。
    “徐梔、王麵，【假麵】小隊……這次是我大意輕敵才會失敗，但我不會孤零零地上路，以後會有人來替我送你們下地獄！”
    摩天輪的燈光像往常一樣旋轉，照亮了徐梔的半邊麵容。
    “你會不會覺得我心狠手辣，是個蛇蠍毒婦？”
    王麵無奈地輕笑一聲。
    “心狠手辣？蛇蠍毒婦？
    你是怎麽想到用這兩個詞來形容自己的？
    是不是跟著天平他們一起看小說看多了，重生、穿越這些。”
    徐梔推了他一下。
    “我還用跟著天平看？
    論挑小說的眼光、看小說的時長，這怎麽著我都是他前輩。”
    “好好好。
    我不覺得阿梔這樣做有什麽不妥，我隻是擔心陳夫子跟葉司令會讓你再寫檢討。”
    王麵將氣球的繩子係在了徐梔的手腕上，齊天大聖孫悟空正緩緩從她身後升起。
    “寫就寫，寫幾個字就能讓我折磨他，這買賣可太劃算了！”
    徐梔揚了揚下巴，眸光一亮。
    【莫懷雖然與陳麓沒有過多聯係，但從他的記憶裏來看，他早就知道陳麓已經叛變了。】
    【可他直到被帶走都沒供出陳麓，真是讓我覺得意外。】
    “這有什麽意外的，他還指著陳麓幫他報仇呢。
    這次抓住他的人是我們【假麵】小隊，而陳麓的心頭刺恰巧就是王麵。”
    “他怎麽可能會放棄一個收拾我們、收拾守夜人組織的機會。”
    徐梔垂下眼眸，斂去了眼底翻湧的深色。
    敢這樣否認反駁我所堅守的一切，那就讓你也嚐嚐我日日夜夜都在承受著怎樣的痛楚。
    我不能找無辜的人來跟著我一起痛，因為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但我可以找你們這些死有餘辜的人渣敗類跟著我一起痛！
    徐梔眼底的精芒像是利劍一般刺向地麵。
    “這裏真的是一個能讓人得到快樂的地方。”
    剛與舒芷寧拍完合影的青嵐，拿著巨大的雲朵棒棒糖走了過來。
    “真希望我能多留一會兒。”青嵐垂下腦袋，眼裏滿是不舍。
    【恭喜你，現在就連不舍這種情感也能體會到了。】
    徐梔猛得抬頭，疑惑地看向青嵐。
    【別這麽驚訝，之前就說過，她的情感、性格秉性都是映照他人而存。】
    【既然沒有自主的意識，自然也就體會不到除了召喚者臨死前所賦予她的情感。】
    隻是這種通達天地的情感，往往都隻是單純的恨或是怨。
    徐梔了然的點了點頭。
    “你們不用再陪著我了，我想自己一個人走走。”
    青嵐將遞給了舒芷寧，隨後朝著已經熄燈了的方向走去。
    【青嵐，再見。】
    徐梔眸光一動，這就已經到了要說再見的時候嗎。
    青嵐歎了口氣，撫上胸口時輕聲道。
    “可惜沒有見到譚謹修說的煙花漫天的場景，不過，我想那一定很美。”
    砰——
    突然，一簇火苗照亮了黑暗，猶如蜿蜒曲河般升入天空，於最接近月亮的地方砰然炸開。
    一朵花苞似的煙花在空中亮了起來，像是天女撒下的星河，一閃一閃。
    旋渦捂著耳朵躲了開來。
    “月鬼你點火不知道吱一聲啊！我差點就火燒屁股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怕什麽啊！”星痕點著火，一邊試探一邊往後退去。
    旋渦嘟了嘟嘴。
    “吱吱。”月鬼吱了兩聲。
    “啊！月鬼！”
    “隊長，她們會不會已經走了，畢竟快十點了，也到了閉園的時間。”
    趙琳抬手擋著煙花刺眼的火星。
    “沒有！你看，那是我們隊長！”月鬼蹦躂著出現在兩人身後，神出鬼沒的。
    “還真是。”魏雲三放下煙花。
    “這幾個人真不嫌累，打了一天晚上還有力氣出來玩。”
    鄧禮越扶著腰，有些僵硬地挪步。
    薔薇跟檀香在一旁的草地裏找了一個絕佳的觀賞位置。
    青嵐朝著絢爛的煙火走去，身形漸漸消散。
    “再見。還有，謝謝你。
    其實，我至今都不明白再見究竟是約定還是告別。
    但我更希望，它是重逢的約定。”
    徐梔看著逐漸消失的青嵐，心髒像是被插入了一把鏽刀，不停地絞動，眼淚也不受控的落了下來。
    阿司起身離開了桌案，上麵的古籍被風吹到了末頁。
    古聞炁若初誕之際，染人血食，則曆歲時遷轉，萌自識之機，倍蓰於常。
    其人與炁交感，及炁消歿之日，必心如刀銼，摧心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