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一朵花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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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媽的阿媽生病了,很熱的天氣裏,都要裹著羊皮。
    羊皮上裹羊皮,裹上好幾層。
    阿媽的阿媽蜷縮在羊皮裏,露出一個腦袋。
    她說:“這就是命,狗要老死的時候,就會離開家。人死的時候,也要離開家。”
    一歲的宋大頭聽不明白,一個勁往阿媽的阿媽嘴裏塞羊肉幹。
    阿媽的阿媽嚼不動羊肉幹。
    阿媽的阿媽不見了。
    好像從未出現過。
    阿爸抱著宋大頭登高遠望,大喊:“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呦!”※
    還沒喊完,阿爸就被一陣風吹得東倒西歪,一路滑下草坡,臨了頭朝下摔個狗吃屎。
    宋大頭隨著阿爸倒栽蔥,滾進草窩裏。
    “哎哎哎哎哎~~~~”
    宋大頭趴在草窩,揮舞胳膊,重複阿爸的言語。
    她記不得許多,隻記得‘哎哎哎’。
    阿爸把宋大頭撿起來,蔫蔫歸家。宋大頭坐在阿爸肩膀上,指著天上飛過的鷹,使勁喊:“鳥!吃!要吃!”
    阿爸仰頭,恰巧狩獵的老鷹低空掠過,展翅寬廣。
    “這東西不好吃,回家吃羊肉幹。”
    宋大頭一個勁扭頭看鷹。
    回到家,阿媽不在家,兩個部落又打仗了。
    打來打去,都不超過二百人,也不知到底打什麽。這些年來來回回,成了彼此的仇敵。頗有不死不休的架勢。
    偏偏誰也打不過誰。
    阿媽晚上才回來,帶回來一隻禿毛鷹。
    “我抓來的!晚上不睡覺了!熬鷹!”
    阿媽很認真。一天過去了,又一天過去……阿媽忍不住睡覺幹飯。
    抓來的鷹甩甩腦袋,發出嘲諷的叫聲,展翅飛走。
    阿爸抱回來一隻小狗。
    這是阿爸與人打賭贏來的,阿爸賭阿媽熬鷹失敗,阿爸贏了。
    阿媽對此一無所知,阿媽覺得阿爸總算有點用了。
    新來的狗很凶,誰都不認,喜歡呲牙。
    狗被阿媽打了一頓,聽話了。
    阿媽說:“狗就是這樣,狗就是狼,狼就是狗,不能讓狗分不清大小王。大頭,你來打一巴掌。”
    宋大頭搖搖晃晃衝過去,啪嘰,摔在那條狗身上。
    “嗷!”
    伴隨著一聲慘叫,這條狗終於分得清大小王了。
    又有狗幫忙吃滿是口水的羊肉幹了,但阿媽的阿媽沒回來。
    宋大頭心裏覺得,總有一天阿媽的阿媽會回來。就像阿媽帶回來一隻鷹,阿爸帶回來一條狗一樣。沒有預兆的,突然就來了。
    宋大頭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她不說,隻是偶爾去想阿媽的阿媽回來的模樣。
    晴天回來,雨天回來,陰天回來,有風的那天回來,沒有風的那天回來。
    宋大頭等啊等,一直沒等到。
    宋大頭五歲那年,騎著狗放羊,遇到一條落單的斑點狗。
    她舉著羊腿骨,把那條狗打了一頓,套上繩子,掛在頭羊脖子上扯回家。
    阿媽發出尖叫,阿爸發出尖叫。
    來找阿爸吵架的人發出尖叫,來勸架的部落首領發出尖叫。
    宋大頭扯著狗尾巴,興奮道:“我也有狗,圓耳朵狗!”
    “那是豺!”
    宋大頭被阿爸打了一頓。宋大頭第一次知道,阿爸會打人。她一直覺得,阿爸是個風一吹就跑的,根本不會打人。
    阿爸打人和阿媽不一樣,阿媽可以就地取材,阿爸需要一根扁扁的棍子。
    阿爸說,這叫戒尺。
    宋大頭不服:“這是狗!”
    阿爸大喊:“這是豺!”
    “狗!”
    “豺!”
    “狗!”
    “豺!”
    部落首領擦擦額頭汗水,震驚看著梗著脖子的宋大頭。
    部落首領試圖安慰自己:“我們要去遠方的牧場了,現在得罪一隻豺沒關係的,沒關係的。”
    阿爸很不好意思,認真為部落首領獻上詭計……獻上自己的計謀。
    “你是說,我們可以嫁禍,然後吞並他們?”
    部落首領很高興,用力啪嗒阿爸的肩膀。
    當天晚上,部落首領提著豺偷偷去了有仇的部落,割斷那隻豺的脖子,丟到那個部落裏。
    歸來的路上,首領遇到了一群複仇的捕食者。
    首領死了,部落被另一個部落兼並。
    大頭一家成為了更邊緣的存在,分到最差草地,群體活動再也沒人喊他們。
    阿爸說,這叫坐冷板凳。
    阿媽說,這樣也挺好,不用打架了。死了的首領,才是好首領。
    阿媽認為打架容易受傷,受傷多了命短,命短就是死得早。
    宋大頭搞不明白這個,她不知道什麽冷板凳不冷板凳的。宋大頭仍舊騎著狗放羊,啃羊肉幹,啃不動的全都塞進狗嘴裏。
    這天,宋大頭做了個夢,夢到了雪山,夢到了一種沒見過的動物。
    像圓耳朵狗,但比圓耳朵狗好看。醒來後,還記得夢裏的動物。
    宋大頭找阿媽,她想要白底黑花的狗,要圓耳朵,毛茸茸的長尾巴,身子和尾巴一樣長,會喵喵叫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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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媽忙著殺羊,把她丟給阿爸。
    阿爸拿筆,按宋大頭的說法,畫了一隻動物。
    阿爸仔細端詳,說道:“大頭,這不是狗。這是豹,不能當狗用。”
    宋大頭懷疑阿爸騙人。
    “我要長尾巴狗,我自己找!”
    宋大頭還沒去找豹子,就被阿媽一把拉住,塞進血淋淋的羊皮裏。
    羊皮裏塞了各種草藥,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宋大頭想爬出來,被按回去。
    “無病無災,驅邪除穢。”
    這是阿媽家裏的規矩。
    小孩子要裹羊皮,對身體好。對小孩兒是一種祝福,對大人是一種慰藉。
    阿爸蹲在一旁,按著宋大頭的腦袋說:
    “大頭,等你七歲了給你起名字。知道為什麽是七歲嗎?
    “黃帝內經有言,女子以七年為一輪,男子以八年為一輪。故而女子十四及笄,男子十六成童。到那時候,就算是養活了。”※
    嘰嘰咕咕說什麽呢?聽不懂。
    宋大頭縮羊皮裏,不想聽。
    聽又聽不懂,嘰裏咕嚕的,還不如給一塊烤羊肉吃。
    宋大頭在剛剝下來,還溫熱的羊皮裏睡著了。
    她睡著的這段時間裏,打仗了。
    不是兩個小部落,加起來不超過二百人的爭鬥,是試圖南下的鐵騎清除前行的障礙。
    部落被衝散,殺戮進行中。
    她家在邊緣地帶,遠離部落。昔日備受冷落的境遇,倒是成了活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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