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一朵花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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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羊肉羊骨,被何秀安排廚子做了羊湯麵,人人有份。
    貴妃宮中,滿是羊肉的香味,引得不在貴妃宮中當差的宮人眼熱。
    天子一連來了半個月,終於是吃膩了羊魚丸子。
    他一共吃了十五隻羊,幾十條魚。
    羊是宮中份例,魚是宋昭自己買的,魚的價格一天比一天高,宋昭沉甸甸一袋子銅板,全都用完了。
    漸漸的,宋昭聽到一些風聲。
    說何貴妃禍國殃民,一天要吃一隻羊,絲毫不顧及城中吃不飽的百姓,不掛念戰場上因糧草不足挨餓的將士。
    宋昭忽然想明白了。
    這世上有人高高在上揮金如土,有人地上掙紮忍饑挨餓。
    高高在上之人,總會把黑鍋丟到別人頭上。
    每天要吃羊肉丸子的,不是何貴妃,是天子。那些人,卻隻說何貴妃禍國殃民,以至國將不國。
    宋昭想了很久的問題,終於想明白了。
    如果你挨餓,那就意味著有人替你吃飽。
    如果你活得很累,那就意味著有人替你輕鬆肆意。
    如果你背了黑鍋,那就意味著有人卸下了重擔。
    苦難會往下流,就像廚娘那般,就像鄭屠戶那樣,就像王小六,就像那些乞丐一樣,他們死得不起波瀾。
    一切富貴的美好的都會往上走,就像天天偷懶的天子那樣。
    苦難者會越發苦難,卑微者會更加卑微。
    高高在上的人作壁上觀,俯瞰人間,發出慈悲之聲。
    然後,他們會以苦難的百姓為借口,討伐自己想殺的人。他們稱這種行為叫做大局為重。
    哪裏有什麽大局?
    大局就要犧牲寶貴人嗎?為什麽不是犧牲天子呢?
    一個龜奴小寶的死,換不來什麽。可一個天子的犧牲,一定能換來很多東西。
    一個天子的犧牲,能換來什麽呢?
    宋昭不太清楚。
    直覺告訴她,一定能換來很多很多東西。
    宋昭蹲守在宮門外,聽下朝的官員討論時事,選了說話最大聲,總是罵何秀的許禦史偷偷跟上。
    等認了許禦史的家門,她開始準備。
    三天後的晚上,宋昭翻牆進入許禦史家裏,用麻袋套住禦史,把人結結實實揍了一頓。
    回到行宮,她直接把腳崴了。
    次日早上腳腫成了發麵饅頭,嚇得何秀趕緊請來太醫。
    太醫給宋昭正骨配藥,感慨宋昭小小年紀,居然這麽不靈活,平路也能摔成這樣。
    宋昭找了根棍子,開始拄著拐蹦躂的日常。
    許禦史被打得好幾天沒出門,他以為是政敵作亂,躺床上養傷還不忘寫折子攻擊政敵。
    政敵覺得這老頭腦子壞掉了,完全是莫名其妙,故意潑髒水。
    他們忍不了這種詆毀,立刻寫折子回擊。
    這年頭當官的,哪有沒有黑料的?兩邊瘋狂揭發對方黑料。
    那些官員互相掐架打嘴炮,沒人顧得上罵何貴妃了。
    上書的折子天子是不看的,他天天晚上往何貴妃被窩裏鑽。
    天子苦啊,他到現在都沒個孩子。他想要個繼承人,隻能夜夜努力,進補的湯藥一碗接著一碗。
    天子不看折子,看折子的隻有鬥來鬥去的官員。
    政黨之間的唇槍舌劍天子一概不知。
    天子自從上次吃了雙層肉丸子,就對宋昭刮目相看,突發奇想問她還有什麽市井吃食。
    宋昭報菜名一般,一口氣說了一大串。
    天子讓她去買,她指了指包著布的腳。
    “前幾天崴的,現在走路用拐棍。”
    天子讓其他宮人去買,派出去十二個人,一個時辰後人都回來了,除了帶回來幾個燒餅,其他的什麽都沒有。
    天子大怒:“這點小事你們都做不好?要你們有什麽用?”
    一眾宮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那些賣吃食的鋪子沒開門,他們想買都買不到。真不是他們玩忽職守,偷奸耍滑。是真沒得賣啊!
    天子下令讓禦廚做,禦廚做的各種零嘴上桌,何秀吃了並不言不語。
    天子在何秀這裏得不到反饋,就讓宋昭吃。
    “你來吃,吃完說說一樣不一樣。要是說不出,以後你就去刷馬桶!”
    好惡心,吃飯的時候說什麽刷馬桶?
    宋昭覺得這人有大病。
    有得吃就行了,還挑起來了,咋地對味了能多活幾年嗎?
    宋昭咬了一口桂花糕,用的是上好的米粉、綿白糖、極好的桂花蜜、香油。
    味道很好,就是不太對。
    外頭的桂花糕,舍不得放這麽多糖,米粉加上飴糖兌的水,有點甜味就行了。用油也舍不得用香油,用的豬油,一次就用一點點。
    調好了米粉,壓了模具上鍋蒸,出鍋趁熱撒上薄薄的白砂糖,然後澆上一點桂花蜜。
    就連桂花蜜都是飴糖兌的,麥芽做的飴糖可比白砂糖便宜多了,蜂蜜也是稀罕物件,降低成本不用蜂蜜。
    小本生意賺個辛苦錢,買不起貴的原材料,湊合著就做出來了。
    價格低廉,才能薄利多銷。
    宋昭把自己以前吃出來的方子說了,禦廚重新做了一遍。
    新做的桂花糕還是和宋昭吃過的不一樣,但宋昭不能說。
    宋昭道:“和外麵賣的差不多了,比外麵賣的好吃。”
    天子吃了一口,直接放下。
    他不愛吃。
    禦廚做的炸鵪鶉用肥肥的鵪鶉,用了香油,麵糊很少,一口下去格外香,滿口都是油。
    這和鵪鶉李炸的鵪鶉完全不一樣。
    鵪鶉李用的是加了便宜雜麵的麵糊糊,用的麵糊糊很多,麵糊糊裏麵還加了不少便宜香料。
    用的油是最便宜的菜籽油,那是他老娘自己種的油菜。
    鵪鶉李經常顯擺自己用油成本低,鄭屠戶曾說這人不會算賬,老娘種油菜也是費了大力氣的,算下來其實也不便宜。
    鵪鶉李用的鵪鶉是瘦鵪鶉,養鵪鶉的人賣給鵪鶉李是按斤賣的,鵪鶉李賣炸鵪鶉是按個賣的。
    鵪鶉李平時自己殺鵪鶉,還會把鵪鶉上的一點油割下來丟進油鍋裏。
    偶爾生意太好,他會請鄭屠戶幫忙殺鵪鶉。這時候,他都會要一點雞油,把雞油丟進油鍋。加了雞油的炸鵪鶉更香更好吃,顏色也好看。
    鵪鶉李每天殺鵪鶉,炸鵪鶉,賣鵪鶉。
    他娘每年種油菜,收油菜,榨油。
    最近在各衙苛捐雜稅的高壓之下,鵪鶉李終於發現這是個賠本買賣。
    幾日前,鵪鶉李帶著老娘偷偷離開臨平,去城外自家的破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