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一朵花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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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還有其他人,我就不走了。”
宋昭掙脫婦人的手,離開隊伍。
她在兵士詫異的目光中,掏出令牌,又在他們恭敬的目光下爬上城牆。
她看到上百人出城,漸漸遠去。
忽然,她聽到一聲異響。
是有人拉弓。
數支羽箭射出,咻咻咻的聲響在她耳畔回蕩,宋昭猛地睜大眼。
守城兵士騎馬出去,拉回來一個中箭的半大小孩。
宋昭衝過去,發現小孩兒已經死了,手裏還握著她給的糖。
一個背著弓的兵士道:“留下一個也好交差,這日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一旁同樣背著弓的人,讚道:“小旗,你的箭法真是越來越好了。”
她默默記住他們的臉,又去買了幾個燒餅,往行宮走。
回去正趕上下朝的隊伍,她聽到一個站在車板高舉雙手的官員大喊:“貴妃之罪,人神共憤!
五年無所出,是一罪!”
狐媚惑主,令天子不理朝政,是二罪!”
年老色衰,卻不願天子廣納妃嬪,是三罪!”
貪圖口腹之欲,勞民傷財,是四罪!”
“……”
宋昭的手癢了,她知道這人姓名鄭,具體什麽職務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對方的家在什麽地方。
晚上洗幹淨脖子等著!
宋昭直咬牙,氣呼呼進了行宮。
天子終於等到了燒餅,說與禦廚做的完全不一樣。
宋昭點頭道:“外麵的燒餅,用的尋常麥粉,自然比不上宮中精工細作。”
“這也別有一番滋味,朕明日還要。”
要個鬼!
明日賣燒餅的就要走了。
這是最後一天出攤。
晚上宋昭做了一個夢,夢到天子的人頭沒了,被掛在長槍上。
夢到何秀掛在一棵樹上,像寶貴人那樣左搖右擺,成了風中的銅鈴。
宋昭是被嚇醒的。
這簡直是是一場噩夢。
時間才午夜,距離天亮還有很長時間。宋昭越想越氣,跑去揍那位鄭大人。
這段時間罵何秀的官員不多,多是他們之間因黨爭相互罵戰。這位鄭大人,卻非要逮著何秀罵。
宋昭覺得這人腦子有問題,何秀吃他家的飯了?簡直是有毛病。
沒孩子, 和何秀有什麽關係?那不是天子不行嗎?
有本事罵天子啊。
無所出的,明明是天子!
宋昭翻牆進入鄭大人家中,蒙著麵,手裏握著棍子,朝正房走去。
揍人套麻袋,首先要確定這戶人家有沒有養狗,其次確定家裏奴仆的多寡,而後要確定這人住在哪間房。
大部分官員有妻妾,如果是有正妻,那就要等這人出來上茅房的時候套麻袋。如果是有妾室,就要確定這人住在那個妾室屋裏。
也有些人是住書房的。
宋昭已經是個熟練工了,她天生就是套麻袋揍人的好手,次次都得手。
宋昭覺得,自己是個天才!
她生來就是要套人麻袋的!
宋昭發現正房沒有人,鄭大人住在書房,她躡手躡腳摸過去,書房沒有亮燈,好在今晚夜色不錯。
宋昭進屋,套麻袋,一棍子打下去。
不對。
手感不對。
她翻窗戶要跑,不料踩到繩索陷阱,一條腿被吊起來,整個人倒掛在半空。
蠟燭被點燃,鄭大人踱步過來,伸手要扯宋昭臉上的麵巾,被她躲開了。
鄭大人收回手,後退一步,遠離宋昭的攻擊範圍,笑道:“我知道你,你叫大頭。”
“這些日子,那些挨打的禦史,都是你打的吧?”
宋昭不言語,抽出小腿上綁的匕首,割斷繩子,一個驢打滾落地,直接翻過窗戶,溜了。
第一次失手,宋昭想不明白,這人是怎麽認出自己的。
她坐在護城河邊揉腳脖子,仔細琢磨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出來打禦史,就連何秀都不知道,那真是天知地知隻有自己知,等等……還有一個人知道。
許大家那日攔她,不讓她第三次給許禦史套麻袋。
許大家知道她幹了什麽。
許大家知道,鄭大人知道,還會有誰知道?
宋昭意識到,自己闖禍了。
她想了一個時辰,翻來覆去的想,最後隻想到一個法子。
跑路,帶上何秀跑路。
臨平城不是什麽好地方,不能待了。
宋昭回到行宮,來不及睡覺,立刻收拾金銀細軟。
金子隻有那些簪釵,是天子為了戲弄她賞賜的。宋昭至今記得,天子當時譏誚的神色。
精工細作簪釵,有宮廷的印記,是不能直接拿出去換銅板的。
宋昭把簪釵塞進包袱裏,她堅信再漂亮的簪釵,丟進火裏總能融化。
融化了的金子,才是好金子。
銀子有四十兩,是宋昭要還的錢。
這些年按照她的賬本記錄,她欠了何秀二十兩白銀,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筆錢算錯了,她把兩個人的吃喝開銷都算進去了。
天長日久,就變成了二十兩白銀。
她也欠了許大家二十兩銀子。
但這筆錢不能直接還,至少不能這樣還。
宋昭記得那小氣老頭說的話,欠的不是錢,是人情。能錙銖必較的,就不是人情。
若是尋常人家,自然是連本帶利的還錢,還要送上合適的禮物。
若不是尋常人家,不缺那仨瓜倆棗的,就不能直接還錢,他們需要的也不是這點錢。
宋昭覺得不對,欠錢就要還錢,還錢是還錢,人情債是人情債。
結果她還何秀銀子,被何秀敲了好幾下腦袋。
“我不要,你留著自己買零嘴。這點錢,用不著還。你欠許大家的錢,也別開口。用不著。”
宋昭把四十兩銀子塞進包袱裏。
即便這四十兩銀子能換好幾個小金,能換好幾個龜奴小寶,在何秀看來也是不用還的。
宋昭這邊剛收拾好東西,就見許大家似笑非笑進門。
“昨天晚上被逮住了?”
宋昭沒說話,把二十兩銀子掏出來,捧到許大家麵前,想了想又加了五兩銀子。
許大家詫異道:“這是幹什麽?”
“五年前我借了許大家二十兩銀子,一直沒有還。連本帶利二十五兩,這是要還的銀子。”
許大家笑問:“你以為我缺這點錢?”
宋昭道:“許大家不缺,但我不能不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許大家盯著宋昭,仔細打量她,忽然笑了出來。
“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麽蠢。榆木疙瘩一個,什麽都學不會,也就會下棋了。你能有什麽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