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辰的手機就亮了起來。
    農業農村部的消息下麵，緊跟著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明天頭條見。珍惜你們最後的勝利。"屏幕的冷光映在鐮刀的刀刃上，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反光。
    肖清雪立即撥通了媒體朋友的電話，聽筒裏傳來急促的鍵盤敲擊聲"剛收到消息，豐收直播平台買下了明天三家主流媒體的頭版"背景音裏還有打印機運作的聲響，"他們拿到了青山水稻的農藥檢測報告。"
    周大山粗糙的手指突然攥緊了孫子的衣袖，老人黝黑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不可能！俺們合作社從不用禁藥！"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筆記本，翻到某頁指著上麵的記錄，"每次施藥都記著，用的都是生物製劑"
    葉辰接過筆記本，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記錄著日期、藥品名稱和用量。墨跡在"生物農藥"幾個字上暈開了一圈，像是被水滴浸染過。肖清雪已經調出了該生物農藥的備案資料，屏幕上綠色的"有機認證"標誌格外醒目。
    "檢測報告是假的。"她突然眯起眼睛，放大那份報告的掃描件，"看這個檢測機構的印章，邊緣有ps痕跡。"
    淩晨三點的律所燈火通明。打印機不斷吐出全國各地發來的材料，紙麵上還帶著傳真機的溫度。葉辰站在中國地圖前，新添的七個紅色圖釘連成一片，每個圖釘旁都標注著受害農企的名稱和損失金額。
    "查到了！"肖清雪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出具報告的"安心檢測"公司，注冊地址是"她頓了一下，"閃亮的倉庫。"
    周大山猛地站起來，腰間的空刀鞘撞在桌角發出悶響。老人顫抖的手指向屏幕"這就是他們說的"專業機構"？"畫麵上的檢測公司"辦公室"，分明是楊明之前炫耀過的紅酒儲藏室。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肖清雪已經整理好反擊材料。她創建的誰在抹黑中國農業話題下，第一條就是青山水稻合作社的直播回放——鏡頭掃過綠油油的稻田，周大山抓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前深嗅"大夥聞聞，這就是俺們不用農藥的底氣！"
    話題像野火般蔓延開來。五分鍾後，某農業大學官微發布三年來對青山水稻的抽檢報告，全部合格；十分鍾後，曾與合作社合作的超市曬出最新檢測結果；半小時後，一位滿頭白發的院士在視頻中怒斥"這是對中國農業的汙蔑！"
    葉辰的手機突然震動，是豐收直播平台法務總監的來電。對方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出，帶著明顯的慌亂"葉律師，我們可能有些誤會平台願意全額賠償合作社損失"
    "包括對其他農企的賠償嗎？"葉辰打斷他，手指輕敲著桌麵上那七個紅色圖釘。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接著是紙張翻動的沙沙聲"這個我們需要單獨評估"
    肖清雪突然舉起平板，屏幕上顯示豐收直播的股價正在暴跌。彈窗新聞顯示，多家投資機構開始撤資，最新的一條快訊是"農業農村部宣布進駐主要直播平台開展專項整治"。
    法院門口比往日更加擁擠。今天來旁聽的不僅有媒體記者，還有十幾個和周大山同樣黝黑粗糙的農民。他們手裏舉著自家產的農產品——金黃的玉米、飽滿的花生、紅豔的辣椒在陽光下形成一道刺目的色彩屏障。
    趙律師今天沒戴袖扣，西裝領口歪斜著走進法庭。他身後跟著幾個平台高管，其中一人正用手機偷偷拍攝法庭場景，鏡頭在掃過受害農戶時明顯停頓了一下。
    "審判長！"趙律師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洪亮，"我方申請不公開審理"
    葉辰直接走向書記員，遞上一份新證據。大屏幕亮起，是"安心檢測"的注冊信息與現場對比圖。當畫麵切換到楊明在倉庫開香檳慶祝"檢測公司成立"的視頻時，旁聽席上爆發出一陣憤怒的聲浪。
    "反對！這與本案無關！"趙律師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恰恰相反。"葉辰的聲音平靜而有力，"這證明原告方存在係統性造假行為。"他轉向審判長，"我方申請傳喚新證人。"
    七個穿著各色工裝的農民依次走上證人席。第一個是鄰縣的茶農李嬸，她顫抖的手舉起一份與閃亮幾乎一模一樣的合同；接著是山區果園的負責人，他展示的"農藥超標"報告同樣出自那家倉庫裏的檢測公司
    趙律師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當第七位證人——那位輪椅上的老人舉起王德順的遺照時，旁聽席上響起壓抑的啜泣聲。
    休庭期間，葉辰發現趙律師在走廊盡頭瘋狂打電話。對方的聲音透過玻璃窗隱約傳來"棄車保帥楊明已經完了"掛斷電話後，趙律師突然扯下領帶，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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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開庭後，平台方的律師換成了一個年輕女子。她起身時差點碰翻水杯，聲音細若蚊蠅"我方願意全麵和解包括對所有受害農企的賠償"
    周大山突然站起來，腰間的空刀鞘撞在長椅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賠償？"老人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王德順的命你們賠得起嗎？那些被逼得賣地的鄉親你們賠得起嗎？"
    審判長連敲三下法槌才恢複秩序。當宣布休庭合議時，平台代表們已經癱坐在椅子上，臉上寫滿了絕望。
    夕陽西下，法院的台階被染成血色。周大山被記者團團圍住，老人從懷裏掏出一把稻穗，金黃的穀粒在餘暉中閃閃發光。"看，"他粗糙的手指輕輕撥弄著穀粒，"真的糧食不怕火煉。"
    肖清雪的手機不斷震動，最新消息顯示市場監管總局已對豐收直播平台立案調查；幾乎同時，葉辰收到農業部的邀請函，請他參與製定《農產品電商規範》。
    "葉律師！"周小虎擠過人群，少年胸前的團徽上沾著一粒稻穀，"我高考誌願填了法學院！"
    夜風拂過，帶來遠處稻田的沙沙聲。葉辰望向星空，那裏有顆星星特別亮。他摩挲著那把周大山送的鐮刀，金屬傳來的涼意讓他想起法庭上那些受害農民眼中的淚光。
    "還沒結束。"肖清雪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指向法院側門。
    幾個西裝革履的人正鬼鬼祟祟地上車，其中一人手裏拿著厚厚的文件袋，封口處露出"檢測報告"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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