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鍾的休庭時間即將結束，葉辰注意到被告席那邊頻繁交頭接耳，趙明輝不知何時已經回來，正湊在張維明耳邊低語，兩人臉上帶著勝券在握的冷笑。
    "全體起立！"
    審判長重新入席，敲響法槌"現在繼續開庭。請被告方做最後陳述。"
    周正平站起身，西裝筆挺卻掩不住眼中的傲慢"審判長，我方堅持認為合同條款合法有效。即便法庭做出不利判決，我方也將上訴至最高人民法院。"他環視原告席，目光在那些衣著樸素的作者身上掃過，"網絡文學行業有其特殊性，平台承擔著巨大風險，必須保持對作品的絕對控製權。"
    葉辰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節奏越來越快。肖清雪悄悄遞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他們吃準了作者耗不起。"
    "此外，"周正平繼續道，聲音中帶著威脅的意味，"平台與作者是自由合作關係。如果作者不滿意，大可以選擇離開。某閱集團擁有數億用戶和成熟的推薦算法，不會因為個別作者的離開而受影響。"
    法庭後排傳來一陣騷動。葉辰回頭看去，是幾位戴著口罩的年輕人，他們手中舉著小牌子，上麵寫著"支持原創還我版權"。
    審判長皺眉敲槌"肅靜！"
    周正平最後總結"綜上，請求法庭駁回原告所有訴訟請求。"
    輪到葉辰發言時，他沒有立即站起來。法庭安靜得能聽見空調出風口的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包括被告席上那些帶著譏諷表情的法務團隊。
    終於，葉辰緩緩起身，卻沒有走向發言席。他就站在原地，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審判長，在做出最後陳述前，我想先講個故事。"
    他轉過身，麵對滿庭觀眾"五年前，陳默——也就是"劍舞江南"，在十平米的出租屋裏開始寫《星河劍神》。為了保持更新，他連續三年沒有休過一天假，甚至高燒39度還在碼字。現在他的右手腕有永久性腱鞘炎，醫生說是過度使用導致的。"
    葉辰走向原告席，拿起一本裝訂粗糙的打印稿"這是"山河老人"的手稿，六十三歲的他堅持手寫創作，因為"打字沒有感覺"。編輯說這種傳統武俠已經過時了，他卻固執地相信好故事永遠有人看。"
    法庭鴉雀無聲。被告席上的張維明不耐煩地看了看手表。
    "某閱集團說作者可以隨時離開。"葉辰突然提高音量，"但他們沒說的是，一個作者在平台上積累的讀者、人氣、作品，離開就意味著一切歸零！這不是自由選擇，這是變相脅迫！"
    他轉向審判席，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今日我不再引用法條，因為道理如此簡單——農民種地能收獲糧食，工人做工能拿到工資，為什麽作者創作的價值要被平台肆意掠奪？他們沒想要金山銀山，隻想要一份與付出相匹配的回報！"
    法庭後排傳來壓抑的抽泣聲。一位女記者飛快地記錄著，筆尖幾乎劃破紙張。
    "某閱集團視作者為隨時可替換的零件，"葉辰的聲音在法庭回蕩，"但他們錯了。作者不是平台的附屬品，他們才是平台真正的財富！沒有這些熬紅雙眼的創作者，某閱集團不過是一個空殼網站！"
    張維明猛地站起來"反對！這與案件無關！"
    審判長沉吟片刻"請原告律師圍繞案件事實陳述。"
    葉辰深吸一口氣"審判長，我的當事人告訴我，如果敗訴，某閱集團會一個個"談話"——不服合同？那就斷你推薦，壓你流量，看你怎麽辦。"他直視張維明，"但你們忘了一件事——"
    他舉起手機，屏幕上是微博熱搜界麵"網文作者權益話題閱讀量已經突破五億。你們以為能靠拖延戰術耗死這些作者，但時代變了，公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法庭突然騷動起來。幾位法警匆忙走到審判長身邊低語。審判長露出驚訝表情，敲槌宣布"本庭收到最新消息，有重大輿情變化。現宣布休庭一小時，等待進一步通知。"
    離開法庭時，葉辰的手機瘋狂震動。肖清雪一把拉住他"你看！"
    微博熱搜榜首赫然是網文斷更節。話題下，數百位知名作者集體發聲。白金作家"天蠶地瓜"發布長文"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我支持合理維權，今日停更一章以示聲援。"
    緊接著，"烽火戲諸侯貓膩忘語"等頂級大神紛紛轉發。短短半小時內，某閱平台頭部作品更新率驟降70，讀者評論區被"支持作者維權"刷屏。
    "他們終於站出來了"陳默眼眶發紅，手指顫抖地刷著手機屏幕。
    肖清雪快速瀏覽著數據"不止作者，讀者也在行動。某閱p在應用商店的評分從48暴跌至21，上萬條一星評價都在罵霸王條款。"
    葉辰望向窗外，陽光正好。他輕聲說"這才是真正的力量。"
    某閱集團的人匆匆穿過走廊，臉色鐵青。張維明對著電話怒吼"立刻聯係那些大神作者！給他們單獨改合同！什麽？不肯談？加錢！三倍！五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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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辰冷笑一聲，撥通了一個號碼"王記者嗎？對，就是現在，某閱集團正在試圖用高價收買頭部作者分化維權陣營對，這是赤裸裸的歧視性待遇"
    一小時後，法庭重新開庭。審判長的表情明顯不同了，她麵前攤開著厚厚一疊剛打印出來的網絡輿情報告。
    "鑒於案件引發重大社會關注，"審判長聲音嚴肅，"本庭建議雙方考慮調解"
    周正平急忙起身"審判長，我方堅持訴訟程序"
    就在這時，法庭大門突然被推開。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在法警陪同下快步走入"抱歉打斷庭審，我是企鵝集團法務總監梁安。企鵝集團作為某閱母公司，剛剛召開緊急董事會，做出以下決定"
    張維明猛地站起來"梁安！你什麽意思？"
    梁安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向法庭提交了一份文件"第一，免除張維明某閱集團ceo職務；第二，立即成立作者權益委員會，重新製定合同模板；第三，對近五年所有版權交易進行第三方審計，差額部分補償作者。"
    法庭嘩然。幾位年輕作者忍不住歡呼起來，又被法警製止。
    審判長查看文件後，露出滿意的表情"被告方是否確認這一立場的轉變？"
    周正平臉色灰敗，看了看被保安請出法庭的張維明，又看了看梁安銳利的目光，終於低頭"確認。"
    走出法院時，葉辰被記者團團圍住。他剛要開口，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陳默和其他作者手拉手組成人牆，擋開了擁擠的媒體。
    "讓葉律師休息一下！"陳默喊道，他瘦弱的身軀在陽光下顯得異常堅定。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作者——"山河老人"顫巍巍地走到葉辰麵前，深深鞠了一躬"葉律師，謝謝你為我們這些寫字的人說話"
    葉辰慌忙扶住老人"這是我應該做的。"
    肖清雪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指向法院台階下方。梁安正站在那裏，似乎在等待什麽。
    "去談談？"肖清雪問。
    葉辰整理了一下被擠皺的西裝"是該談談。不僅是為這個案子，更為整個行業的未來。"
    他們走向梁安時，夕陽將三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梁安率先伸出手"葉律師，久仰大名。今天這場風波，給企鵝集團上了深刻的一課。"
    葉辰與他握手"希望這堂課不會白上。"
    "當然不會。"梁安苦笑，"張維明那套"流量為王"的思維已經過時了。董事會決定全麵改革某閱集團的運營模式，不知葉律師是否願意擔任作者權益委員會的法律顧問？"
    肖清雪挑眉"這算是橄欖枝嗎？"
    "算是贖罪券。"梁安歎息，"企鵝集團體量太大，有時候會忘記最基本的原則——沒有內容創作者，再大的平台也隻是空中樓閣。"
    葉辰望向遠處歡呼的作者們，輕聲道"梁總，您知道嗎？"劍舞江南"的《星河劍神》完結篇已經寫好了，但他一直不敢發，因為怕平台看到結局後徹底放棄推廣。今天早上，他告訴我，終於可以安心上傳最終章了。"
    梁安沉默片刻，鄭重地說"請轉告陳先生，新的某閱集團，不會再讓創作者有這種顧慮。"
    肖清雪的手機突然響起。她接聽後，表情變得古怪"葉辰，剛收到消息某閱集團股價暴跌15，而競爭對手的原創文學平台作者注冊量今天暴漲300。"
    梁安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葉辰卻笑了"梁總，看到了嗎？這就是市場的選擇。創作者和讀者會用腳投票，而法律——"他指了指身後的法院，"永遠站在公平一邊。"
    葉辰的手機不斷震動，屏幕上顯示著無數條未讀消息——更多平台的作者開始組織維權，整個網絡文學行業正在經曆一場前所未有的變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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