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洞的潮氣滲進陳陽的布鞋，他蹲在夜市角落的塑料布上，用撿來的眼鏡片當放大鏡，鑷子夾著螺絲釘在手機主板上移動。
    小雨坐在他腳邊，把撿來的手機鏈穿成手鏈，
    玉墜被她藏進領口，隻露出半截紅繩在毛衣外頭晃蕩。
    "嘿，小崽子挺能啊！"
    第三天傍晚，昨天的手機攤老板老李晃過來，
    扔給他半盒煙，"幫叔盯著攤子，賣出去的利潤分你三成。"
    陳陽抬頭，看見老李油膩的襯衫上別著枚歪歪扭扭的蝴蝶發卡 —— 那是小雨用鐵絲擰了半宿送他的謝禮。
    夜市的燈牌在秋風裏吱呀作響，陳陽的第一個顧客是個穿喇叭褲的姑娘，
    舉著屏幕開裂的手機直跺腳："修好能打麻將就行！"
    他屏住呼吸焊好排線，屏幕亮起時姑娘的尖叫驚飛了屋簷下的麻雀，
    周圍立刻圍過來幾個舉著舊手機的大叔。
    小雨突然拽了拽他的褲腳，往他掌心塞了塊硬糖 —— 不知從哪個攤位撿的，
    糖紙都褪了色。
    他剛要訓斥，看見妹妹用粉筆在紙箱上畫了滿牆的小太陽，
    每個太陽旁邊都歪歪扭扭寫著 "哥最棒"，鼻尖突然發酸。
    變故來得毫無征兆。
    當陳陽正給一台翻蓋手機換電池時，三個穿黑夾克的小混混踢翻了他的工具箱，
    螺絲釘滾進排水溝，鑷子摔在水泥地上發出脆響。
    "新來的不懂規矩？"
    領頭的寸頭男叼著煙，皮鞋碾過他的塑料布，"夜市管理費，一天五十。"
    小雨的手鏈掉在地上，她慌忙去撿，玉墜不小心滑了出來。
    寸頭男的眼睛立刻亮了："呦，還是個帶玉的小富婆？"
    他伸手去抓小雨的手腕，陳陽猛地撲過去，用身體擋住妹妹，
    後腦勺撞在攤位的鐵皮櫃上，嗡鳴聲響了很久。
    "哥你流血了！"
    小雨的哭聲混著夜市的嘈雜，陳陽感覺溫熱的血順著脖子流進衣領，
    卻死死攥住寸頭男的手腕："錢在褲兜，別碰我妹妹。
    " 他摸到兜裏的五塊錢，那是今天賺的全部，原本打算給小雨買雙棉襪。
    寸頭男剛要開口，老李的破鑼嗓子突然響起："三虎你找茬是吧？"
    他舉著根生鏽的鐵棍從攤位後衝出來，褲腰上別著的 bp 機滴滴作響，
    "這小子是我遠房侄子，要收保護費先問過我！"
    混戰在夜市保安的哨聲中結束。
    陳陽蹲在路燈下，任小雨用撿來的棉簽蘸著自來水給他擦傷口，小姑娘抽抽搭搭地念著："哥疼就哭，
    我給你吹吹..." 他突然笑了，從褲兜掏出被揉皺的五塊錢，
    在妹妹眼前晃了晃："看，咱們賺的第一桶金，夠買十根冰棍呢。"
    小雨的眼睛立刻亮了，從紙箱裏翻出個撿來的手機殼，往他手裏塞："給！小雨牌保險箱，能藏錢！
    " 那是個粉色 o kitty 殼，後背用透明膠纏著，裏麵歪歪扭扭寫著 "哥哥的錢錢"。
    陳陽鄭重地把錢塞進去，突然發現殼子內側還畫著兩個牽著手的小人，
    高的那個胸前有塊方方的玉墜。
    夜市打烊時，老李扔給陳陽半瓶紅藥水，
    順便塞給他張皺巴巴的傳單："電子市場三樓招租，攤位費比夜市便宜一半。
    " 陳陽借著路燈看清 "二手手機" 的字樣，
    指尖劃過 "創業扶持" 的紅章，想起父親臨終前說的 "護雙星"，突然覺得掌心跳得厲害。
    回橋洞的路上，小雨趴在他背上數星星，冰涼的鼻尖蹭著他的後頸："哥，等咱們有錢了，
    能買個帶窗戶的房子嗎？就像紙箱上畫的那樣，有小太陽..." 陳陽看著護城河上漂著的紙船，
    想起白天修好的那台老式手機，開機畫麵正是一輪噴薄的朝陽。
    他摸了摸藏在胸前的玉佩，涼潤的觸感混著傷口的刺痛，卻讓他格外清醒。
    夜市的霓虹在遠處明滅，橋洞的青苔在腳下打滑，但他知道，
    隻要妹妹攥著他的手指，隻要掌心還留著修手機時燙出的水泡，
    這個充滿惡意與機遇的城市，
    終會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 就像此刻落在玉墜上的月光，再微弱，也是屬於他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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