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斷代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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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山的秋風卷著槐葉往領口鑽,爺爺的旱煙袋吧嗒吧嗒響了一路,火星子掉在他青布衫上,燙出好幾個焦洞。我盯著他後頸的馬形紅痣,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和我眉心的紅點像隔著層霧,看不真切。
    “爺爺,您剛才在靈界說陳門二十年沒立堂口,”我踢開腳邊的枯樹枝,樹枝滾進溝裏驚飛隻夜鴉,“是不是和陰山殿有關?”
    爺爺的腳步突然頓住,煙袋鍋子敲在青石板上,迸出的火星子連成串,像極了靈界看見的血池鎖鏈。他轉身時,我看見他袖口的三道傷疤在月光下泛著白,那是昨晚被老鬼鎖鏈掃中的新傷,卻和他胳膊上舊有的紫金色血痕疊在一塊兒,像棵長歪的老槐樹。
    “小崽子,問這麽多幹啥?”爺爺把旱煙袋往腰裏一別,卻沒像往常那樣敲我腦門,“該知道的時候,胡三太爺自會讓你夢見。”他聲音發啞,像被老槐樹的根須纏住了喉嚨,“先管好你自己,馬仙印顯形後三天別沾生水,當心血池毒順著汗毛孔鑽進去。”
    我沒接話,盯著他腰間的仙骨令——昨晚震碎老鬼時裂了道縫,現在還滲著金粉。山風突然變大,吹得老槐樹“嘩嘩”響,樹影裏閃過個穿旗袍的人影,和母親顯形時一模一樣,卻在我眨眼間變成片槐葉,落在爺爺腳邊。
    “您騙我。”我蹲下來撿槐葉,葉脈裏隱約有“陳門”二字,“老鬼說陰山殿買通官老爺遷墳,三十年前還血洗了陳門,這些和爹娘有關對不對?”
    爺爺突然蹲在我麵前,煙袋鍋子抵住我眉心的紅點,燙得我往後躲:“三十年前,陳門有七十二堂口,”他指尖劃過我腕上的銀鐲,鐲麵的五大仙圖騰缺了角,“你爹娘是‘紫微雙絕’,北鬥令牌和桃木劍能合布周天陣,本打算在你出生那年封死血池眼……”
    他突然咳嗽起來,手按在胸口,指縫裏漏出紫金色的血沫——正是血池毒的征兆。我慌忙掏出母親留下的鎮魂鈴,鈴麵的族徽剛貼上他手腕,那些紫金色血痕竟慢慢變淡:“爺爺,您早就中了血池毒是不是?後山滑坡那年您去護墳,被陰山殿的人傷的!”
    爺爺的眼神暗下去,像老槐樹被雷劈了枝椏:“那年暴雨衝了黃泉鎮的祖墳,我帶著你爹去布鎮魂陣,”他卷起褲腳,小腿上盤著條蛇形疤,“陰山殿的血池獸咬的,你爹為了護我,把令牌碎星插進了獸嘴……”
    “那爹娘呢?”我攥緊他的手,掌心的老繭蹭得我生疼,“他們是不是因為我才……”
    “閉嘴!”爺爺突然拔高嗓門,驚飛了槐樹上的白狐,“你娘臨產前三天還在老槐樹刻‘歸位’,你爹用最後一口仙氣把令牌碎星封進你繈褓——”他突然意識到說多了,猛地轉身,煙袋鍋子對著月亮比畫三下,那是陳門弟子向仙家告罪的暗號。
    山腳下突然傳來狗吠,趙鐵柱家的方向騰起片黑霧,帶著股子焦糊味。爺爺抹了把嘴,血沫裏還混著槐花香:“走,回家煮薑湯。”他故意把話題岔開,“明早還要教你‘收印咒’,馬仙印顯形後要是不收好,陰山殿的探子能順著光找到這兒。”
    回家的石板路坑坑窪窪,爺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長,時不時抬手揉後頸——那裏有塊和我眉心一樣的紅痣,隻是顏色更深,像團燒了二十年的火。路過老槐樹時,我看見樹洞裏蹲著隻白狐,嘴裏叼著片槐葉,葉麵上用血寫著“斷代”二字,正是母親的筆跡。
    “爺爺,”我突然停住腳步,“您後頸的紅痣,和我眉心的紅點是不是一對?”
    他沒回頭,卻從懷裏掏出麵小銅鏡,遞給我:“自己看。”鏡子裏,我眉心的紅點在夜色裏微微發燙,像顆小太陽,而爺爺後頸的紅痣,正對著我的紅點,中間隔著老槐樹的方向,像被根金線串著。
    “這是陳門弟子的‘雙星印’,”爺爺終於肯說實話,“當年你太師父說,紫微星降必有雙星護持,我和你爹是‘地星’,你和你娘是‘天星’。”他聲音越來越低,“可惜你娘沒等到你十六歲,就被陰山殿的血池鎖鏈……”
    他沒說完,卻從兜裏掏出半塊令牌,正是我在靈界看見的北鬥碎星,缺角處還沾著紫金色血漬:“你爹臨終前把它塞進你繈褓,說等你馬仙印顯形,就能湊齊剩下的碎星。”令牌背麵刻著行小字,“紫微星降之日,雙星歸位之時”,正是父親的筆跡。
    走到村口時,爺爺突然指著老槐樹:“三十年前,這棵樹能遮天蔽日,”他煙袋鍋子敲在樹幹上,樹皮裂開條縫,漏出點金光,“你娘在樹心刻了七十二道鎮魂咒,每道都用自己的血養著,現在隻剩三道還亮著——那是給你留的生機。”
    深夜,我趴在炕上翻《陳門出馬仙譜》,發現“斷代史”那頁被燒了角,隻剩半句話:“陰山殿血洗陳門,七十二堂口僅餘紫微雙絕……”譜書中間夾著張照片,父親和爺爺站在老槐樹下,兩人後頸都有紅痣,像兩顆相望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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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睡了沒?”爺爺的聲音從隔壁傳來,帶著少見的疲憊,“把你娘的銀鐲戴緊了,後半夜有露水,別讓血池毒順著鐲子縫鑽進去。”
    我摸著腕上的銀鐲,突然明白,爺爺這些年的沉默,不是不想說,是怕我像爹娘那樣,過早被陰山殿盯上。他袖口的傷疤、後頸的紅痣、還有神龕上父母的牌位,都是陳門斷代二十年的印記,而我眉心的紅點,正是重啟陳門的鑰匙。
    後半夜,我聽見爺爺在神龕前磕頭,煙袋鍋子碰在青磚上“當啷”響:“月如啊,小宇的馬仙印顯形了,和你當年一樣亮,”他聲音哽咽,“可我不敢告訴他,你和建國是用命換的他這條命啊……”
    我把臉埋進枕頭,眼淚吧嗒吧嗒掉在《陳門出馬仙譜》上,暈開了父親的字跡。老槐樹的風聲裏,我又聽見母親的呼喚,混著槐花香和血池的鐵鏽味,像在說:“小宇,別怨爺爺,陳門的斷代,從來不是結束,是等你長出翅膀的時間。”
    天亮時,爺爺坐在門檻上抽旱煙,看見我出來,把個布包塞給我:“裏頭是你爹的道袍,袖口的缺角別補,”他煙袋鍋子指著道袍上的紫金色血漬,“這是血池毒的記號,陰山殿的人見了會躲。”
    我摸著道袍上的北鬥紋,突然問:“爺爺,陳門斷代二十年,是不是因為我?”
    他抬頭望著老槐樹,晨光裏,樹心的金光又暗了一分:“傻孩子,陳門的命根,從來不是堂口多少,是有沒有人敢在血池前挺起腰板。”他敲了敲我眉心的紅點,“你爹娘用命護著你長大,現在該換你讓陰山殿的人知道,陳門弟子的馬仙印,永遠比血月亮三分。”
    那天晌午,我跟著爺爺在老槐樹練“收印咒”,他突然說:“二十年前,最後一個陳門弟子咽氣前,把仙骨令掰成兩半,”他摸了摸腰間的碎令牌,“一半給了我,一半給了你爹,現在該由你把它們合二為一了。”
    秋風掠過老槐樹,卷起片槐葉落在我掌心,葉脈裏的“歸位”二字格外清晰。我望著爺爺後頸的紅痣,突然發現,那痣的形狀不再是馬形,而是北鬥勺柄——原來陳門的斷代之謎,從來不是消失,而是像北鬥星那樣,看似斷了線,其實每顆星子,都在等紫微星降的夜晚,重新連成守護人間的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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