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旗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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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日頭懸在廢廠鏽跡斑斑的鐵皮屋頂,把陳年鐵鏽曬出股子腥甜味。我蹲在廠房中央的破辦公桌前,指尖劃過玻璃櫃上的工牌,1966年保衛科張廣林的照片上,男人耳垂的痣像滴凝固的血。李明舉著攝像機繞圈,鏡頭突然定在廠房西北角,那裏的陰影比別處濃三分,像團化不開的墨。
“東北出馬仙的味兒,老遠就聞到了。”
南方口音的普通話帶著吳儂軟語的尾音,驚得李明手一抖,攝像機差點砸在碎磚上。穿素白旗袍的姑娘站在鏽鐵門旁,旗袍開衩處露出半截小腿,腳蹬雙黑布鞋,手裏托著巴掌大的青銅羅盤,指針正對著西北角的陰影瘋狂打轉。
“林婉兒,茅山派外圍林家堂口。”她指尖劃過羅盤邊緣,青銅表麵浮出北鬥紋路,“小哥你眉心的馬仙印晃得人眼疼,是陳門弟子吧?”
李明湊過去嗅了嗅:“小姐姐你噴了桃木香水?”他舉著攝像機上下掃,“這羅盤比我奶的縫紉機還老吧?”
姑娘輕笑,羅盤突然發出蜂鳴,指針“當”地指向地麵:“1966年的禁言陣,地下三尺有石棺。”她蹲下身,旗袍下擺沾了灰也不在意,指尖敲了敲地麵,“小哥你倆剛才抹了牛眼淚吧?看見保衛科的無頭鬼差了?”
我攥緊仙骨令,青銅令在掌心發燙:“你怎麽知道?”
“茅山派和你們北馬仙門,”她指尖在地麵畫出太極圖,“都聞得見冤魂味兒。”羅盤突然噴出銀光,在地麵映出“禁言”二字,“上個月我在鎮圖書館查縣誌,看見有人用胡黃仙的符紙標了廢廠位置——是你爺爺陳守義吧?”
李明突然指著地麵:“柱兒!地板縫裏有血漬!”他用鞋底蹭了蹭,磚縫裏滲出的紫金色,和屠宰場血池的顏色一模一樣。
林婉兒的羅盤“當啷”落地,她掏出柄三寸桃木劍,劍鞘刻著桃花紋:“禁言陣用的是割舌鬼的血,”她抬頭望向我,“1966年廠長私扣工資,七個上訪工人被割舌滅口,埋在地基下當人柱,對吧?”
我摸出爺爺給的通靈玉簡,玉簡在“禁言”二字上發燙:“縣誌說保衛科張廣林也失蹤了,他是不是……”
“他是唯一沒被滅口的,”林婉兒突然掀開旗袍開衩,露出綁在腿上的羊皮卷,“他逃到南方時,把禁言陣的圖紋刻在了羊皮上——”她展開羊皮,上麵畫著和廢廠地麵相同的紋路,“看見沒?石棺上的‘禁言’二字,是用七個工人的舌尖血混著生石灰刻的。”
李明突然指著西北角:“陰影在動!”他的攝像機拍到陰影裏浮出半截工牌,“冤”字在鏡頭裏泛著青光。
林婉兒的羅盤突然指向我:“陳門弟子,借你指尖血一用。”她不等我反應,桃木劍已經劃破我指尖,血珠滴在羅盤中央,“北鬥定魂樁,起!”
四根桃木釘從她袖中飛出,分別釘在“禁言”二字的四角,地麵突然裂開條縫,腐臭味混著鐵鏽味湧上來,縫裏露出青石板,板上刻著七個跪坐的人像,每個都捂著喉嚨。
“現在知道我為什麽穿旗袍了吧?”林婉兒擦了擦羅盤,“茅山外派弟子入東北,得穿本地冤魂認的衣裳——1966年那些工人,最後見的是廠長的白襯衫,我穿素白,他們才肯顯形。”
我摸著流血的指尖,仙骨令突然發出蜂鳴,令麵浮現出胡三太爺的虎影,與林婉兒的桃花劍影短暫重疊:“你布的北鬥陣,和陳門的不一樣。”
“北馬仙門靠仙家附身,”她指尖劃過石棺邊緣,“我們南派靠陣圖道術,”突然抬頭笑,“不過小哥你眉心的紅點,比我在縣誌裏看見的陳門弟子亮多了——是紫微星降的命格吧?”
李明突然指著石棺:“字、字在動!”原本的“禁言”二字,筆畫間滲出鮮血,漸漸變成“還我舌頭”。
林婉兒的羅盤發出尖嘯,她掏出三張桃花符,貼在石棺三側:“陳宇,用你的通靈玉簡照石棺!”她突然對我眨眼,“別愣著,我知道你叫陳宇,縣誌裏寫著1998年陳門弟子陳建國之子,小名柱兒。”
我慌忙掏出玉簡,玉簡光芒照在石棺上,七個跪坐人像突然站起,脖子處的傷口還在滴血,他們的工牌在玉簡光裏顯形,正是1966年失蹤的七個工人。
“林小姐怎麽知道這麽多?”我借機擦掉指尖血,仙骨令在袖中發燙,“你羊皮卷上的禁言陣圖,是不是從陰山殿偷的?”
她突然湊近,檀香混著鐵鏽味鑽進鼻腔:“陰山殿?”她指著石棺上的血字,“這是當年陰山殿借文革之亂布的局,用工人怨氣養煞靈,和你們陳門九十年前破的血池陣,是同一路數。”
李明突然從帆布包掏出冰鎮汽水,易拉罐“啵”地拉開:“小姐姐喝嗎?”他遞過去,“冰鎮橘子味,比桃木香水好聞。”
林婉兒接過汽水,旗袍領口沾了點灰也不在意:“謝了,”她仰頭灌了口,喉結在旗袍領口下滾動,“我來東北,一是破禁言陣,二是找個人——”她突然盯著我鎮魂鈴,“陳門弟子,帶紫微令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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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護住鈴鐺,鈴麵族徽與她羅盤中央的太極圖短暫共鳴:“你怎麽知道紫微令?”
“三年前,”她擦了擦嘴角的汽水,“我師父在長江邊撿到半本陰山殿手劄,”她掏出泛黃的紙頁,“上麵畫著雙星印合璧的圖,你眉心的紅點,和蘇家長女的淚痣,正好是陣眼。”
石棺突然發出悶響,七個無頭鬼差的虛影從地麵升起,每個都舉著“冤”字工牌,脖子處的傷口還在往下滴血。林婉兒的桃花劍發出銀光,我看見她手腕內側刻著半朵血月圖騰,卻被桃花紋覆蓋。
“用你的洗冤符!”她揮劍斬斷鬼差身上的鐵鏈,“北馬仙門的血符,最對割舌鬼的胃口!”
我咬破舌尖,在玉簡上畫符,鮮血滴在鬼差眉心:“爾等冤屈,今日得雪!”
最前麵的鬼差突然怒吼,聲音像生鏽的鐵門摩擦:“還——我——舌——頭——”廠房玻璃應聲而碎,李明抱著頭躲在石柱後,攝像機還在錄像。
林婉兒趁機甩出羊皮卷,卷住鬼差的工牌:“陳宇,用仙骨令讀記憶!”她的羅盤突然指向鍋爐房,“當年廠長把證據藏在煙囪裏,鬼差的舌頭也在那兒!”
我將仙骨令按在鬼差眉心,看見記憶畫麵:七個工人被割舌後埋入地基,張廣林躲在鍋爐房,將賬本和舌頭封進煙囪,卻被廠長帶人追上,最後一絲意識化作工牌上的“冤”字。
“鍋爐房煙囪!”我拽起李明就跑,“林小姐,守著石棺!”
她揮劍砍向撲來的鬼差,旗袍下擺被劃破也不在意:“別叫小姐,叫我婉兒!”她突然笑,“東北小哥,跑快點,鬼差的鎖鏈是用他們的舌筋編的!”
破廠鐵門時,李明突然停住:“柱兒,婉兒姐姐的羅盤……”他指著林婉兒放在石棺旁的羅盤,“指針在畫圈,和你鈴鐺的頻率一樣!”
我回頭,看見林婉兒正用桃花符貼住石棺裂縫,素白旗袍沾滿灰塵,卻比來時多了份利落。她抬頭看見我,晃了晃羅盤:“陳宇,記住了,禁言陣破後,陰山殿的探子會盯著你——”她掏出張繡著桃花的符紙,“有事捏碎,我能感應。”
接過符紙時,她指尖劃過我鎮魂鈴,兩人眉心的印記突然同時發燙,像有根細線輕輕扯了扯。李明在旁吹了聲口哨,攝像機鏡頭對準我們:“柱兒你臉紅了,比西瓜瓤還紅!”
回老宅的路上,蟬鳴突然變調,像無數舌頭在蠕動。爺爺坐在門檻上抽旱煙,看見我手中的桃符,煙袋鍋子“當啷”落地:“林家堂口……”他盯著符紙背麵的桃花紋,“三十年沒在東北露麵,她師父林清風,當年和你爹娘共抗過血池煞。”
李明突然指著桃符:“柱兒你看!”符紙背麵不知何時多了個小豬塗鴉,“婉兒姐姐畫的?”
我突然想起林婉兒擦汽水時的笑,桃符在掌心發燙,卻混著若有若無的檀香。手機震動,蘇瑤發來條消息:“陳宇你身上有女人香水味!”“是廢廠那個穿旗袍的吧?”“明天來帝豪花園,我要檢查你的鈴鐺!”
爺爺突然按住我肩膀,袖口的胡黃仙胎記貼著我鎮魂鈴:“記住,林家與陳門有舊,但三十年光陰,足夠讓白桃符變成血桃符。”他望向村西方向,老槐樹的影子正在拉長,“尤其是她手腕的血月圖騰,和陰山殿的手法太像了。”
深夜整理廢廠帶回的工牌時,林婉兒的桃符突然發光,符紙正麵的桃花紋變成北鬥狀,背麵的小豬塗鴉眨了眨眼。我摸著符紙,聽見細微的南方口音在耳邊響起:“陳宇,鍋爐房的賬本,最後一頁是不是畫著老槐樹?”
鎮魂鈴突然指向村西,鈴心映出林婉兒的羅盤畫麵:青銅羅盤中心紅光閃爍,光點正是黃皮子溝的位置。她母親遺留的銅鏡裏,陰山殿主的冷笑清晰可見,耳垂的淚痣與蘇文啟的畫像分毫不差。
這一晚,老槐樹的影子第一次遮住老宅神龕,胡三太爺的牌位發出“哢嗒”輕響,虎目轉向桃符的方向。我摸著符紙上的小豬塗鴉,突然明白,林婉兒的出現,不是偶然,而是陰山殿與茅山派、陳門與林家堂口,在血池祭前的又一次博弈。
冰鎮橘子汽水的甜味還在舌尖,廢廠的腐臭味卻揮之不去。李明的攝像機裏,林婉兒揮劍的畫麵被無限放大,她手腕的血月圖騰在鏡頭裏一閃而過,卻被桃花紋掩蓋。我知道,這個穿素白旗袍的南方姑娘,將是七月十五前,陳門弟子不得不麵對的雙刃劍——她帶著茅山派的道術,也藏著陰山殿的秘密,而我鎮魂鈴與她羅盤的每一次共鳴,都在為血池陣的破局,埋下更深的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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