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韞蒼白的臉頰泛起紅暈：“好多了。”
    她指尖絞著被角，望著周臨熙要離開的動作，喉間溢出微弱的問詢，“你現在就要走了嗎？要不要再多坐一會？”
    走廊消毒水的氣味有些難聞。
    周臨熙原本是要走的。
    他來醫院是為了找周嘉述。
    可他的手指剛觸到門把手，那聲帶著顫音的詢問便鑽耳膜。
    周臨熙回頭時，正撞上少女慌忙別開臉掩飾泛紅的眼眶，卻被突然襲來的咳嗽打斷。
    少女蜷在潔白的病床上，像秋日裏搖搖欲墜的枯葉，單薄的身影愈發柔弱，發絲散落在枕畔，襯得巴掌大的小臉愈發憔悴，濕潤的眼眸蒙上一層水霧，像是被困在雨中無處躲藏的幼鹿，脆弱又無助。
    枝韞一隻手撐起來，另一隻手捂住嘴。
    周臨熙瞥見枝韞捂嘴的手上還掛著輸液管，透明的軟管隨著她的咳嗽顫動。
    仿若下一秒針頭就會因她的動作被扯下。
    周臨熙看到枝韞的動作，眉頭微不可察的皺起，他合上門，沒有離去，而是走到枝韞床邊。
    他們兄弟倆在某些方麵的眼光是相同的。
    小時候沒少因此鬧矛盾。
    周臨熙幾乎是本能地伸手，指尖觸到她腕骨時才驚覺自己的急切，動作放輕將她的手拿下。
    “手上還打著針，別這麽用力捂著。”
    周臨熙低頭查看她手背。
    她的手白皙修長，骨節清秀，如一塊美玉雕刻而成，沒有一絲瑕疵。
    摸上去又軟又滑，皮膚就像那凝脂白玉，當真是十指尖如筍，腕似白蓮藕。
    或許是周臨熙輕抬著她的手，少女漂亮的眸子眼瞳一縮，纖長的手指忍不住的微曲，指尖輕輕撓了兩下男人的手背。
    周臨熙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失禮，他放下少女的手，“還好沒鼓針，要是腫起來，又得挨一針。”
    他倒出溫水，托著玻璃杯湊近她唇邊。
    枝韞垂眸飲下時，周臨熙才發現她睫毛上還沾著未幹的淚。
    “謝謝...”枝韞喝完水，聲音仍有些沙啞。
    周臨熙鬼使神差地開口：“你是留學生嗎？”
    一個人身處異國他鄉。
    沒有陪伴屬實難熬。
    周臨熙看枝韞的眼神不自覺的多了分憐憫。
    枝韞：“不是，我在國內讀大學，來倫敦是來見我朋友的。”
    枝韞的手緊緊勾住他的衣角，“對了，上次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呢，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少女的雙眸被笑意浸染的格外明亮，宛如夏花，奪目耀眼。
    周臨熙心底湧上異樣的情緒，“我叫周臨熙，你呢？”
    “明枝韞。”
    周臨熙不擅長和女生聊天，更何況還是剛認識的女生，聊了幾句病房內就安靜下來了。
    “咕嚕——”
    突兀的聲響打破安靜。
    枝韞慌忙捂住肚子。
    因為生病沒有什麽食欲，她晚餐隻吃了幾口，現在有點餓了。
    病床旁的桌上有燒好的熱水，以及一份冒著熱氣的粥。
    是誰貼心準備的不言而喻。
    從小到大，周臨熙還是第一次見周嘉述體貼入微的一麵。
    周臨熙喉間溢出一聲短促的笑，在看到少女麵上羞赧和窘迫時，又生生壓了回去，“喝點粥吧。”
    枝韞望著碗裏的粥，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睫毛，“你好貼心哦，又麻煩你了。我們才見兩次麵，每次都是你在幫我...還特意買粥給我。”
    周臨熙動作頓了頓。
    已經見過兩次了嗎？
    他伸手將粥碗往她麵前推了推，不打算接著這個話題聊下去，“趁熱吃。”
    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
    “真的太謝謝你了...”
    枝韞還想再說什麽，周臨熙已經端起碗，湯勺在她唇前停住：“我喂你。”
    “還是我自己來吧！這樣太麻煩你了。”枝韞慌忙去夠勺子。
    “你右手還掛著針，亂動容易跑針。”
    周臨熙：“聽話。”
    枝韞小口小口喝著粥，半碗下肚便搖頭，眼睫半垂著露出困意：“吃不下了...”
    想睡覺。
    她往被窩裏縮了縮，她的眼皮已經開始打架，呼吸也漸漸綿長。
    周臨熙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他輕手輕腳退出病房。
    周嘉述：“你到底在哪？”
    “就在病房外邊。”
    周臨熙捏了捏眉心，隔著磨砂玻璃望向病床上蜷成一團的身影。
    電話那頭的周嘉述掛斷電話。
    ……
    電梯門剛打開，周嘉述身旁跟著唐書禾以及其他的人。
    唐書禾：“真的太感謝了！要不是你……”
    她眼眶泛紅。
    很自責沒有照顧好枝韞。
    枝韞大老遠孤身一人跑到異國他鄉來看她。
    可她卻沒有照顧好枝韞。
    她這個朋友當得太不稱職了。
    周嘉述：“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她現在應該睡著了，你們先進去看看她吧。”
    溫湛目光掃過緊閉的病房門：“你哥呢？不是說在醫院？”
    周嘉述：“剛剛給他打電話，他還說在這。”
    這時，周嘉述接到周臨熙的電話。
    周臨熙：“來停車場找我。”
    莫名的，他不太想讓自己的弟弟和枝韞有接觸。
    周嘉述：“我有個朋友在醫院。”
    他想等她醒了之後再走。
    聲音帶著少見的執拗。
    周臨熙：“是那個女生嗎？”
    周臨熙想起枝韞靠在枕頭上喝粥的模樣，睫毛掃過眼下淡淡的青影，“我剛剛找你的時候，進去過，看到她了，不過她似乎把你當成了我。”
    電話突然陷入死寂。
    周嘉述握緊手機。
    周臨熙又說：“期間她男朋友給她打了電話。”
    字字砸在周嘉述心上。
    “小述，她已經有男朋友了，你跟她目前是沒有可能。”
    溫湛的目光此時在周嘉述身上，他正在放下袖口，安靜的整理著，彷佛剛才的話並沒有入他的耳。
    周嘉述沒出聲，但溫湛能感覺到，他身上湧現出一種別樣的情緒，反正是不開心的那種。
    “述哥，沒事吧？”
    周嘉述這才回神，“怎麽了？”
    溫湛問完話，能明顯感覺到眼前的人更加失落了。
    溫湛試探著安慰道，“沒關係，有對象了也會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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