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商議清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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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二十年的深秋,早早的降了雪,但是雪卻不大,臣民無不言這是上天降下的瑞雪,用於迎接即將誕生的皇嗣。乾清宮西側暖閣內,鎏金炭盆燒得通紅,火舌舔著香薰,將沉水香碾成的煙靄卷入繪著江崖海水紋的帳幔。朱厚照斜倚在榻上,玄色氅衣鬆鬆籠著身子,膝上搭著狐裘,正拿銀簽撥弄炭盆裏的核桃炭。
    陳敬在一旁拿著一個冊子,道:“萬歲爺,皇後娘娘在孕晚期,這是禮儀房早備下的乳媼,其中生男十口,生女十口,每月給食料,在奶子府居住。月子房在今年六月初就已經鋪設完畢,太醫也瞧了,邵元節也瞧過了,都說好。”
    朝廷製度,凡宮中有喜,鋪月子房,則生男生女各一二口, 在文華殿外西北臨河之小房住。負責月子房醫藥的衙門主要是由太醫院,禦藥房,尚食局,儀禮房這幾個部門組成,相互監督,確保皇嗣平安。
    大概是皇帝的第一個皇嗣,皇後懷孕後,司禮監請擅長風水之術的邵元節及欽天監博士等諸人也都早早的瞧了風水。
    朱厚照沉吟片刻道:“挑選的嬤嬤都備好了嗎?”
    陳敬則答道:“啟稟萬歲爺,奴婢謹揀選掌燈嬤嬤六名、司炊嬤嬤十名、浣衣嬤嬤十名、管事嬤嬤十名,又選穩婆四名、太醫院預備禦醫六員。俱已於上月入宮應差,嬤嬤們在月子房伏侍,太醫於禦藥房值房輪班宿值,晝夜不輟。”
    朱厚照便道:“好,這事兒你且看緊些”
    “萬歲爺,戶部梁材到了。” 隨侍太監劉全忠掀開棉簾,哈著白氣通稟。
    “快傳他進來。” 朱厚照將銀簽一丟,坐直身子,見梁材穿著常官服,頭戴烏紗帽進來,衣擺上還沾著未化的冰晶,忙道,“快些烤火,劉全忠上暖湯來。”
    梁材叩拜畢,起身趨近炭盆,雙手籠在袖中暖了暖,方道:“謝萬歲體恤。臣今早剛從通州回來,今年各府解來的秋糧竟比去年多了兩成,明年可以鬆口氣了。”
    朱厚照聞言笑道:“我記得,今年南北皆有災傷,朕免了不少錢糧,怎麽還多了兩成。”
    梁材道:“其一,楊一清提督京營,革除諸多空額,省卻許多糧米支用,上二十六衛亦重核兵額,汰減甚眾,又省卻不少。其二、夏言、聶豹整頓鹽課,成效頗著,鹽稅充裕,朝廷遂無需動支糧儲。其三,今歲內帑不須國庫撥銀。此三事相加,太倉糧、錢較常歲增多不少。本應增三分,然皇嗣將誕,又逢先時所欠官員俸祿盡皆清償,故實增二分。”
    朱厚照撫掌笑道:“總算過一個好年了。”
    “啟稟陛下,” 梁材從袖中取出奏本,“然自正德元年至今,宗室祿米增了二十萬石,邊軍的銀餉還有拖欠,要說過一個好年,還為時尚早。”
    這時劉全忠捧著一碗熱湯遞給梁材,心中不免鄙夷:這群文官就是這樣,好賴話都讓他們說了去。
    朱厚照笑道:“朕倒忘了這茬子事兒了。”
    梁材喝了一口熱湯,放下碗便道:“國初迄今,田畝盈縮不一,載在冊籍,曆曆可稽。其間科則升降、蠲免開墾、召佃撥賜,鹹遵成例。詭射、侵獻之弊,向有嚴禁。各宮、勳戚、寺觀田地及草場苑牧,俱有定數,戶部備載於後:洪武二十六年,十二布政司並直隸府州田土總計八百五十萬七千六百二十三頃六十八畝;弘治十五年,十三布政司並直隸府州實在田土六百二十二萬八千五十八頃八十一畝;今歲核實,十三布政司並直隸府州實在田土六百九十三萬三千九百七十六頃二十八畝,自正德十六年以降,聖躬獨斷,嚴飭藩王,清丈浙江、北直隸、河南等處田畝,較弘治間頗有增益。然考諸典籍,洪武二十六年之數實含軍屯、草場及可墾荒地,今雖清核,猶未及洪武原額。”
    朱厚照收起笑容,心中算著這筆賬,方道:“不日朕便下詔,清丈天下田畝,除浙江、河南、北直隸本以清丈過的,皆要清丈。”
    梁材沉吟道:“正德六年,劉瑾雖借著清丈田土的由頭聚斂錢財,卻觸怒了勳貴們。等到他伏誅之後,各王府、公侯竟把先前吐還的田地又再吞並。單說這順天府,各勳貴名下的莊田比在冊籍上登記的竟多出兩萬頃,盡是手下人等假借投獻的名義,強占百姓田地得來的。若不是桂萼有手段,恐怕還得多出許多哩!”
    朱厚照調整了坐姿,接著道:“朕早有明詔,朝廷素問各府縣田糧不均,偏累小民,令撫按官著實清丈明白具奏,除少數府縣奏報外,撫按官鮮有奏報。”
    梁材聞言心中便知皇帝擔心各布政司衙門不配合,於是道:“啟稟陛下,河南布政使張璁被加任命為右副都禦史巡撫河南,奉旨稽核,履畝丈量,均勻攤補。不過一年,度田事竣,豫人以為便。即使有那麽一二人陽奉陰違,也無關緊要,無非就是耽誤各兩年,若有違法,朝廷自由製度。”
    朱厚照聞言問道:“爾認為清丈之期可隨機而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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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材道:“啟陛下,各處情狀各異,清丈之期若加嚴限,反致滋生變亂。”
    話音未落,暖閣外突然傳來一聲 “爹”,話音剛落,便見朱載坖掀簾而入,穿著月白夾襖,腰間係著鵝黃絲絛,身後跟著幾個錦衣衛,抬著個朱漆食盒。
    “你小子,你怎的不候宣便進來?” 朱厚照臉色一沉,卻盯著食盒。“裏頭裝的什麽?”
    朱載坖忙道:“是張宗說送來的年禮,有遼東的梅花參、南海的燕窩,還有...” 他忽然壓低聲音,“蘇州織造新貢上之雲錦,乃我特為即將落草的弟弟妹妹裁衣用的。”
    朱厚照目光一閃,揮揮手:“知道了,不好生讀書,終日做此無用之事。” 又顧謂梁材道:“往年張璁在河南清丈田土時,也不知多少藩王、勳戚、士紳紛紛上章彈劾,那局麵端的緊張得緊!朕心裏也憂懼他抵不住這般壓力,致有退縮的念頭。你這話甚是在理 —— 事有緩急輕重,譬如說陝西地處邊疆,情狀繁雜,自可從長計議;湖廣、江西這些地方,便好從速推進清丈。”
    梁材正色道:“回陛下,臣正是此意。”
    朱厚照沉默片刻,忽然笑道:“事體急不得,且先議到此處。待朕與內閣計議後,再作定奪。你且先去預備清丈的文冊,務必仔細便了。”
    梁材見聖意如此,知道是因為皇後即將分娩,皇帝也沒有那麽大精力操心這事兒,便叩拜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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